当初陈后只是陈家旁枝女儿,虽然是嫡出,可是父亲却是官小,并不如何尊贵。
可当时的陛下也并非太子,只是个落魄的宗室。
兖州陈家,也算是当地高门,枝叶繁茂,故而也许了个旁枝嫡女过去。
听闻陛下当时赢娶陈后,是因为婚约早定,不想落人口舌。
可自己这个堂妹,到底是少了福气了,做了这么多年皇后,儿子女儿也没少生,可险些没保住太子之位。
想到了这里,陈娇手掌慢慢的收紧——
就在这时,陈后清亮的眸子扫过来,陈娇顿时也是松手!
“见皇后娘娘容色似有不妥,我瞧着担心,这力气也是未免重些了。”
陈娇言语掩饰自己内心之事。
王曦太子之位险些被废的事情,却是勾起了陈娇的一桩心事。遥想当年,陛下求娶的人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可是家里心疼,自己不乐意,陈家早为陈娇挑了一门好婚事,故而推拒了此事。
王珠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了宫殿,她目光扫过了陈娇,最后落在了贺兰月的身上。
贺兰月不过十五六岁,肌肤雪白,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她性子十分活泼,方才还逗了陈后笑了,可见陈后对她也是颇为喜爱。
而这个女儿,正是陈娇的骄傲。
贺兰月初入京城,昨天没有去花灯会,却知晓此事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她内心之中,也是对王珠颇为好奇。据说这个九皇妹是容貌平平,是个花痴,不过近日里却是变了不少。
她抬头看向了王珠,初看只觉得王珠不过容颜清秀而已,只是那如冰雪气质却让眼前纤弱少女添了几分冷意,而鬓角的虞美人似乎给王珠的冰雪一般眸子添了几许艳色。
贺兰月脸上顿时透出讨喜的笑容,轻盈而去轻轻挽住了王珠的手臂:“终于见到了九公主,可是比京里传闻之中更出挑的样子。”
陈后闻言面上顿时流转几许悦色,瞧着贺兰月更是顺眼了几分。
然而王珠却回忆起前世自己初见贺兰月的场景,那时候贺兰月也是待自己十分亲热,并且称赞自己是真性情,敢爱敢恨。
那时候的她,内心本是说不出的委屈,听到了贺兰月的称赞,顿时引为知己。
可之后自己偶尔回到皇宫,听到那些宫中女子背后嘲讽自己,这其中就有贺兰月,只说自己那是那无知花痴,不知礼数。
前世自己确实十分愚蠢,被人嘲讽也没什么,可是那些人却没有贺兰月的虚伪。
贺兰月那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就这般浅浅含笑看着王珠。她知晓自己样儿不但美貌,而且讨喜,料来也能笼络住这个草包公主。
可没料到王珠只是轻轻的点点头,旋即就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随即王珠向着陈后一行礼:“女儿见过母后。”
贺兰月脸色顿时一变,冷冷在想这九公主居然甩自己脸子。
眼睛陈后一脸病容,王珠内心也是微微发酸,又担心为何母后的病迟迟未曾痊愈。
陈娇眼见贺兰月一脸忿色顿时也是将她手拢住,知晓自己这个女儿看似可亲却是心高气傲,一旦受辱必定也是记恨在心!
贺兰月容色一变旋即又笑颜如花。
“娘娘这么些年对陛下尽心服侍,太子更是温和大方又孝顺,可叹有些小人却煽风点火,觊觎太子之位。那楚美人出身卑贱,却不知安分,非得在皇后面前挑拨教唆,臣妇心中想来也是觉得好生不平。”
陈娇悄然走过去,一番话却说中陈后心思!
楚美人颇有楚楚可怜姿态,明明什么都不如,却颇为受宠,更何况背后还有安茹这个女人——
陈娇也会些粗浅的医术,慢慢的为陈后按摩。
“然而无论如何,陈家都是会支持皇后,为皇后娘娘扫平障碍,让娘娘你顺心如意。可容臣妇说一句逆耳之言,陛下是大夏之主,哪里会不爱美人儿。要对付楚美人这般的狐媚子,何不挑一个知根知底的来分宠?这男人不就是这样子,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挑个容色鲜润的,必定能将楚美人给比下去,都生了两个孩子,这年纪也是不小了吧——”
陈后闻言,颇为不快,她也是有三子两女。
可轻抚鬓发,自己确实也是不年轻了就是。
陈后不置可否,陈娇却自顾自说道:“咱们寻常人家夫人,尤其是正妻,那是不需要与妾争风吃醋的,若当真去争,反而是自折身份,平白落了自己颜面。这妾算什么,不就是个玩意儿?逗着主子欢喜的东西。正经的夫人,所求的无非是尊荣地位,只求端正体面。这好容貌也不能长久,只要地位尊荣,儿女平安,哪里管什么真爱,什么宠爱。若能添个帮手,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挑的那人,不但要能帮你争,还要跟你一条心,信得过。”
陈娇一句句言语,似乎也是颇有道理。陈后管理后宫多年,也何尝没有心机?可一想到主动挑个美人儿,去针对楚美人,她不知为何,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快的。
然而陈娇到底也是一番好意,陈后也是轻叹:“可这般合心意的人,又如何去找?”
陈娇眼见时机成熟,顿时不觉说道:“你瞧阿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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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断然打脸
陈后顿时愕然!
她细细的望过去,贺兰月还那样子年轻,体态婀娜,眉宇秀润,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儿。可说到年纪,贺兰月也比王珠大不了多少。
陈娇这样子说,贺兰月却并无讶然之色。
瞧来今日前来,母女二人也是早就通气。一想到这里,陈后不悦之意更浓,却又迟疑不定。
她自然心生不悦,可自己与陛下情分早薄,添一个人争宠也没什么,更何况自己受的委屈,又如何比得上儿女安全?
贺兰月?
陈后细眯眼珠子,这般青春少艾,自己许久以前也似乎是有过的。她慢慢的抚摸自己的发丝,也许自己应当应下来,这花朵儿一般少女,也许正是陛下想要的。
贺兰月更盈盈跪下来:“皇后娘娘,月儿就想跟在你身边,收拾那些狐媚子。”
陈后唇瓣轻动,王珠却过去,轻轻的将贺兰月扯起来。
“母后,姨母真是一时糊涂,如她所说,这妾,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算什么东西,不过用来取悦男子的工具——”
王珠话语未落,言下之意,赶着上做妾的,岂非更贱?
贺兰月更如被当众打脸,脸色也是一白!
陈娇不觉含笑说道:“这陛下的妃嫔,又岂同于平常人家的小妾?”
王珠不动声色:“于姨母而言,这宫中的妃嫔,自然不见得比你低贱,可在母后眼里,这些妃嫔也如妾室一般卑微。”
一番话更是气得陈娇也浑身发抖,又疑心实则是陈后意思。
这九公主,果真就是不知礼数草包,皇后娘娘早无姿色,却嫉妒青春的美女,难怪被楚美人这半老徐娘打脸!
陈娇不好发作,只埋怨道:“九公主既然唤我一声姨母,何至于如此不敬长辈?”
王珠福了福:“我自然敬重长辈,可若是姨母送了月表姐为宫中之人,那就不值得敬重了。”
贺兰月竭力收敛心神,她此生此世,还从未遭受过这般侮辱!
虽如今容颜温婉,然而贺兰月平素在家中那也是尖酸刻薄的人,实在很想狠狠讽刺回去。然则畏惧王珠身份,到底不敢开口。
陈后瞧在眼里,她素来是护着女儿的,顿时也偏心了。贺兰月尚未入宫,就这般苛待自己女儿,若当真入宫却又不知道如何。
故而陈后也是淡淡含笑:“月儿年纪尚轻又何尝没有良缘相配,一时也不必挑选入宫。”
陈娇、贺兰月母女二人顿时脸色一变。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料不到王珠一搅合,这桩事情居然是没得应允。
不待陈娇再如何言语,王珠顿时抢着说道:“若月表姐嫁不到合心意的男子,再入宫做我父皇妃子,母后一定是会帮衬一二的。”
贺兰月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气恼,怨毒无比的扫向了王珠。
她自负美貌,在兖州也不乏裙下之臣,可是从来没有人敢说她嫁不出去。只是她自视甚高,所以不将寻常男儿放在心上罢了。王珠才是没用的草包,没人要的货色!
可王珠无论多么的无礼,落在陈后眼里也不过是孩子气了一些罢了。既然如此,贺兰月如此看着自己爱女,陈后自然心生厌恶。
实则前世,若非贺兰月处处与王珠交好,王珠说了贺兰月许多好话,恐怕陈后最初也不会处处帮衬。
看到贺兰月这般样子,陈后只觉得她性情不良,更庆幸未曾松口留贺兰月在此处。
陈娇面色颇为难看,只觉得自己受尽屈辱,不觉冷声说道:“今日瞧来,竟然是我与月儿来得不是了,娘娘,就容我们母女两人告辞。”
她拿一拿架子,原盼陈后挽留,让王珠赔不是,再徐徐图之。
陈娇印象中的皇后娘娘,一贯性子软绵,待她也客气。
以退为进,只要皇后软了口气,说不定还要转圜余地。
然而陈后却点点头:“我如今身体有些不是,就不必留了你们了。”
陈娇面含愠怒,面颊也是涨得通红。
她万万没想到,陈后留也不留,当真让自己走了。这与逐走自己又有何区别?
抬头之际,陈娇却又触及陈后那沉润眸子。
话儿到了唇边,却也是生生咽下去。
从前陈后待她温和客气,她自然不觉得,可如今却是被皇后的威仪压了压。
不得已,陈娇只得含愤告辞,而贺兰月也是不觉垂下头去,生怕别人瞧到她脸上恼怒不平的意思。
两人离去之后,王珠虚情假意的请罪:“母后,是女儿失了礼数。”
陈后轻轻摇头:“其实也瞧出来,贺兰月并非安分的性子。”
若当真入宫,恐怕也会生出事端。
她叹了口气,轻拢王珠发丝:“可惜你自幼娇惯,说了不想夫婿纳妾,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难怪你对贺兰月如此不客气,可是珠儿,等你嫁人之后,只怕不能处处顺意。”
王珠一愕,她并不是为这般理由逐走贺兰月。
回忆想想,却依稀记得当初自己是这么说过。
那时候自己多天真稚气,多么的可笑愚蠢,又对未来有多少幻想期待呀。
她朝着陈后轻轻偎依过后:“母后,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人,想要一辈子配在你的身边。”
陈后轻柔抚摸王珠的发丝,柔声感慨:“傻孩子,你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她只当王珠说的是孩子气话,王珠这模样确实也是像小孩子撒娇弄痴。
王珠轻轻靠着陈后,可她眼底却不觉流转了一丝冰寒。她还在陈后怀中撒娇,可是内心早不是一个妙龄少女。宛如一只妖物,却披上了天真无邪的画皮,贪恋母亲的温柔。然而实则,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孩子。
这样子的怪物,却在母亲面前装起孩子的模样,而王珠其实也是十分享受这样子的感觉。
陈后蓦然抚住了胸口,轻轻咳嗽,却一把将女儿推开。
她染了病,始终也是不见好,自然也是想将女儿推得远些,并不愿意将自己病过到了王珠的身上。
王珠略一惊,随即就解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轻轻系在了陈后身上。
包中药材,有预防疫病的作用。王珠记得前世解了大旱,旋即就有瘟疫,故而准备了这样子的荷包。记忆之中的陈后并未得病,而且身在皇宫,陈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沾染到疫病,可王珠是个很小心仔细的人,仍然是准备了这样子的东西。
一想到了疫病,王珠的神色就不觉动了动。
若她是个养在宫中的公主,自然也不明白疫病是什么样子,可是前世她却见过疫病而死是什么样子。母后的病症,让王珠内心忽而有些不安!
然而陈后处于深宫,身边服侍的人不少,怎么也不可能染病的。
可想到了陈后迟迟未曾痊愈的病症,王珠内心的忧愁也好像乌云一样涌上了心尖儿。
她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也是应当好生查一查了。
纵然多疑又如何,身在宫中原本就是如履薄冰。
离开陈后宫室老远,贺兰月蓦然小跑几步,十分恼怒的样子。
陈娇叹了口气,打发走了领路的宫女。
贺兰月摘了朵花儿,蓦然恶狠狠的捏得粉碎,面上流转几许恼恨之意。
这辈子她可是从来未受过这般屈辱。
“王珠这个九公主,实在可恨,我瞧皇后娘娘的贤惠也是假的。早就年老色衰,却不肯纳妾添宠。母亲,她连个没根基的楚美人都斗不过,若我入宫,她哪里能比得上我半分。”
贺兰月的脸上,是浓浓自信!
陈娇却不觉轻皱眉头:“月娘,你人在宫中,还是要谨言慎行。”
贺兰月转过头:“本来就是如此,若我入宫,就能为我家赚好大一场富贵,就能跟如今的容太后一样,高高在上,一步登天。母亲,你别看太子身为储君,他已经是盛年,可陛下却还很康健。你也知道陛下多疑,或迟或早,必定会嫌恶太子的。我比皇后娘亲,若生下孩子,这孩儿岁数还小,比起太子,想来陛下会更宠爱我生下的龙种。”
陈娇也听得砰然心动,若是如此,也是极好!只是如今陈后不许,女儿所想必定落空。
知女莫若母,贺兰月这般解释也是让陈娇狐疑:“月娘,这些心思,到底是你自己猜测,还是别的什么人提点?”
贺兰月眼底忽而微微一颤,侧过头去:“女儿难道不配当皇后?”
她下意识的搅动自己手中的手帕,确实是有人提点,可自己并不想告诉陈娇。
贺兰月眼前浮起了一张清冷的面颊,王珠面若冰雪,鬓发间的虞美人却是娇艳如火。今日王珠这般欺辱自己,那么他日自己一定是要将王珠狠狠踩下去!
她所遭受的屈辱,是一定要王珠彻底奉还!
陈娇皱眉:“我瞧皇后本有许意,却是被九公主生生打断,不若软软求求皇后,未必没有转机。”
一想到要去求陈后,贺兰月的心底忽而就说不出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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