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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女儿的死，甚至让李羡联想到了因果报应，因为当初李羡推了自己的亲姐姐去死，牺牲了自己的亲姐姐。
这些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李羡，让李羡的身躯瑟瑟发抖。
这可是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更加让李羡难受了。
李羡咬紧了牙关，牙齿轻轻的打颤。
理想是苍白的，信仰是苍白的，什么都是苍白的。
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显得是假的。
李羡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却也是什么都抓不住。
忽而，一个念头涌入了李羡的心头，一道倩影击中了李羡的心房。
是了，这天地之间，还是有一缕真实是属于李羡的。
那个人喜欢他，在意他，将他看得重于一切。
她不是因为国家的信仰，又或者李氏族人的立场死心跟随。
更不在意他的对错，他的权位。
这份喜欢，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最纯粹的喜欢。
多少士兵，可以为李羡这个大将军去死，可是他们之所以肯为李羡去死，有的是因为前途富贵，有的是因为相信李羡如今已经不相信的东西。
唯独她，自己无论心思如何改变，她的心思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从小到大便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女娃娃。
他的养女，李婉月。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觉得李婉月性子柔弱，已经是不必再见面了，甚至于鄙视李婉月的柔弱。
可是此时此刻，李羡方才发觉到了自己的愚蠢。
他竟然是如此的愚不可及。
好在，好在明日才送李婉月离开，现在李婉月还在李家的。
李羡有一种急切的冲动，他想要见见李婉月。
当真是急不可耐。
他恍恍惚惚的，急匆匆的赶回李家，急不可耐。
就连身上的鲜血，也没遮掩处置。
别人看着中辰的大将军身上染满了鲜血，顿时惊呆了。
可是那些惊讶的目光，李羡才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李婉月。
快到了李婉月房间时候，李羡反而不觉有些迟疑起来了。
当真近了，反而有些情切。
他记得就在自个儿一个时辰之前，还冷若冰霜，对李婉月说出那样子的话。
可想到了李婉月乖顺的样子，李羡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无论如何，只要自己稍稍放缓容色，李婉月便是会喜不自胜，十分欣喜。
纵然自己刚才话说得重了些，可只需稍稍放缓了语调，李婉月已经会欣喜若狂，也是绝不会记恨。
李羡知晓自己在李婉月心中的分量，是无与伦比的重要。
此时此刻，李羡甚至不觉有些怜惜心疼起来。
既然是知晓李婉月这般相待自己，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子冷冰冰的对李婉月呢。
这些年来，李羡总是在打仗，总是在杀人。
纵然养女已经是变得亭亭玉立，他也并没有如何留意。
想要回忆些自己与李婉月相处的片段，一时之间，也是并无如何深刻的东西。
不过记忆之中，李婉月始终便陪在了他的身边，陪了很久很久了。
回忆起来，那份回忆也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
妻子死了很多年了，他忙于公事，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
他的感情就好像是荒漠，既荒芜又贫瘠。
李婉月是个女子，也许那份温柔早无声无息的浸透在了他的生命之中，而他却也是无知无觉。
第477章 摄政王登基（6）
李羡不知道为何，心口既酸楚又欢喜。
他想起了李婉月方才给自己提的梦想，寻一个地方，抛开这些责任，两个人隐居。
等一下，自己要告诉阿月，他已经决意抛下去一切，答应她的梦。
李羡的手掌已然轻轻的按在了门扇之上。
他的唇角，却也是不觉悄然绽放了一缕笑容。
李羡已经能想到，李婉月是会如何的欣喜，如何的高兴。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李婉月面上的笑容。
而自己只要想到李婉月开心的样子，竟也不觉开心起来了。
可门是虚掩着，一推就开。
房间里，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李婉月躺在了床上，面颊犹自带着一缕酸楚和清愁。
她一只手拿着匕首，另外一只手手腕上已然是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那些血顺着李婉月的手，一点一滴的滴在了地面上，如今已经是一大滩。
李婉月死了，在她心里面，李羡是神明，是一切。
如今被李羡抛弃，她并不想过什么安逸又安全的日子，她接受不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生生自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墙上，有几个血字，是李婉月用染血的手指，写在了墙面上的。
义父，我不会走的，不会离开你的。
死前，她的内心充满了不甘。
李羡好似做梦一般，一步步的走过去。
他手指探寻，按住了李婉月的颈部，已然是没有了活人的动静。
空气好似一下子被抽空了，李羡只觉得好似喘不过气来。
他慢慢的，慢慢的将李婉月搂入了怀中，越搂越紧。
蓦然，李羡却也是放声狂笑起来。
他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面颊染满了泪水珠子。
李婉月为什么会死呢，是他逼死了阿月啊，因为，因为自己抛弃她了。
这个傻傻的女孩子，也是不想要活了。
李羡方才想要想起一些和李婉月相处的片段，却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如今模模糊糊的，却也是想起最初最初，和李婉月见面时候的场景。
那一日，已然是冬天了，天气有些寒冷了。
那些孩子，都是李家从各地寻觅来的佼佼者，又贫穷，又凶狠。
他们年纪还小，可是一个个的身上却也是流转了一股子强烈的渴求。
只要能吃饱饭，以后又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那么无论让这些孩子做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不乐意的。
就在刚才，李家的人让这些孩子爬过一个污秽的泥潭。
这些狼崽子们，顿时毫不犹豫的跳到了里面去，挣扎着，努力的爬出来。
那一天，李羡穿着上等的皮衣御寒，披着黑色的皮裘，甚至领子口还有那白狐狸皮做点缀，防止冷风吹到了脖子里面。
他骑在了高高的白润马儿上，手里搅着皮鞭子，目光扫过了这些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因为都是刚刚从泥潭里面爬出来的关系，这身上都是污秽不堪。
而李羡的目光却也是落在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身上，只因为这个孩子拥有一双最为明润凶狠的眸子，并且刚才也十分拼命。
更要紧的是，这个孩子直勾勾的看着李羡，仿若眼里只有李羡。
那样子的眼神，让年轻的李羡，不由得觉得有几分新奇和奇妙了。
所以，他带走了那个孩子，一眼就瞧中了她。
可是当这个孩子洗去了泥污，站在了李羡跟前时候，李羡却也是不觉有些吃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拥有那般狠劲儿眼神的人，居然是一个女娃娃。
这个女娃儿虽然面容瘦弱了些，却眉宇清秀。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从来没有让李羡失望，什么苦都是吃了下来了。
既然是如此，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个女孩子陪着他，这么多年了，瞧他的眼神却也是从来未曾变过。
从小时候的那个泥猴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那般眼神，却也是始终如一。
始终如一的。
李羡感觉自己身子很冷，又似乎很热。
正因为平时李羡很少动情，好似石头人一样，所以当他当真情绪崩溃时候，所有的情愫却也好似灼热的熔岩，顿时也是铺天盖地而来了。
不知不觉，天已然亮了。
这一夜似乎很长，也似乎很短。
李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那时间的流逝。
当王珠轻轻的推开了门扇时候，却也是不觉吃了一惊。
那清晨第一缕的阳光，滑过了窗户，轻轻的落在了李羡身上了，一片银光闪动。
王珠的到来，让李羡模糊而迟缓的抬起头来。
他吃力的说道：“摄政王妃，你来了，你来了？”
渐渐的，李羡眼睛里流转了一缕怨毒之意。
曾经他是对王珠有过一丝不可捉摸，比春风还要淡的绮丽心思。
那样子的心思，若说只是欣赏，似乎也是并不正确。
可是如今，那样子微弱的情意，自然是已然荡然无存了。
现实是冰冷残酷的，总是将一些脆弱的东西敲的粉碎。
如今李羡看着王珠，那双眸子里面是真正的恨，却再没有其他。
从前他只是将王珠当做对手，也是谈不上如何真心的厌恶。
可是如今呢，他生平第一次品尝到恨，而且是对这个女人。
王珠却也是不觉轻柔的叹了口气：“李羡，你的头发怎么了。”
李羡的发髻早就散乱不堪，格外的狼狈。
如今他听了王珠的话儿，却也是下意识间，伸手轻轻一拂。
咚的一下，一枚束发的玉钗顿时这样子的坠落在了地上，发出了那无比清越的声音，摔得个粉碎了。
然后，入目的是一片雪白。
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竟然是全都白了。
便是李羡，也是有些愕然了。
他不觉抬起头，向着镜子方向瞧了去。
曾经的李羡，却也是何等的沉稳英武。
只要他所在的地方，总是令人不觉心中安稳起来了。
可是如今呢，镜子里面的他，满头白发，姿容憔悴。
那个李家壁玉的风姿，却也是再也都寻觅不回来了。
这一夜，李羡实在经历太多了，先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儿，然后信仰也被粉碎，如今连养女都是已然自尽。
那样子的痛楚，也是让李羡一夜白头。
李羡小心翼翼的将李婉月已然冰冷的尸体放下了，跌跌撞撞的起身，伸手掩住了面颊，只露出那幽幽目光：“摄政王妃，你来这儿，又是要做什么。”
王珠看着他，眼睛里流转了坚决：“无他，只是请大将军解散整个天策军，如此一来，中辰便是没人可以跟王爷做对。”
她说得那样子的理直气壮，咄咄逼人。这么多年了，其实已然很久没有人如此大胆，居然胆敢在李羡面前说这样子的话儿。
李羡手指头收紧，在自己面颊上抓了道道血痕：“九公主，你知晓我有多恨你，如今，如今你居然还在我面前说这些。”
他蓦然狠狠的咬了自个儿的手指头，将自己的手指生生的咬出了血痕。
纵然是王珠，也是第一次见到李羡如此失态的样子。
可是王珠没有流转半点畏惧、退缩。
她知晓面对野兽，唯独自己变得强悍、坚韧，才能说服他们，遵从自己的心意。
这丛林之中，动物是不会顺从于弱者的。
而李羡，又比寻常的动物更加的凶残，更加的厉害。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眠。陛下再如何的残暴，总是会有那么一些自诩正统之人依附，他们在李家的支持下，更有了军队的保障。如此一来，难免贼心不死。加上各国的觊觎，说不定就会酝酿一场风暴。无论如何，王爷是容不得李家，若然李家不肯将天策军就此解散，那么王爷就会自己动手。如此一来，生灵涂炭，国舅爷又于心何忍。”
说到了这儿，王珠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李羡。
那双眼睛，出奇的深邃，出奇的明润。
“李羡，你认为李家，若当真是和摄政王对峙，会不会灭绝满门。”
王珠那言语比春风还要轻柔，可是话儿里的寒意，却也是比刀剑还要深邃。
若是从前的李羡，他不会憎恶什么人，更不会难受，可他的心，却也好似铁石一样的坚硬。
王珠知晓，自己是决不能说动那个时候的李羡。
可是如今，李羡眼睛里面有了仇恨，那么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这样子的人，方可有一缕可说动的希望。
当然，若是李羡始终不允，那么纵然中辰一场内战，端木紫麟也是在所不惜的。
打仗起来，纵然获胜，死去的人却也是必定不少。
王珠瞧着李羡，心忖李羡可否会心软呢？
纵然不体恤那些因为战乱而引起的伤亡，可是李家呢？
事到如今，李羡可还能为了那忠君为国的念头，因而牺牲李家。
为了轩辕无尘牺牲？
李羡没有说话，他面容在阴影之中，有些晦暗不明。
就算是王珠，也是瞧不见李羡的面容。
王珠从袖中取出写好的卷宗，轻轻的放在李羡跟前。
若不添上李家的私印和令牌，便是朝廷下令，那些天策军却也是不见得会如何顺从。
空气之中，仿若被静止了一样了，时间一点一点儿的流逝，仿若过去了好大一阵子了。
第478章 摄政王登基（7）
然而李羡仍然是毫无动静。
王珠让自己语调变得轻缓，沉稳，充满了说服力：“大将军，那些士兵，是因为相信你，所以将性命交给你。你可要辜负他们对你的信任？他们解散了，便是不用打仗了。可以回到自己家乡，种种田，养鸡养鸭。中辰富庶，寻常百姓的日子也是过得不错的。”
王珠这样子的话，却忽而让李羡的身躯一颤。
他的耳边仿若响起了李婉月的凄婉低语：“义父，不如，不如我们两个人都走，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也是不理会这些俗世间的纷纷扰扰。我呀，会好好侍候你的，照顾你，爱惜你——”
那时候，只要自己点点头，这样子的幸福都是在他手里了。
李羡指骨咯咯的响，却也是越捏越紧。
他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肝，仿佛就是要碎掉了。
那样子的痛楚，萦绕在了胸口，压得自己透不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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