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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珠不知晓他这样子的反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只能继续如此，娓娓道来：“至于李家，自然不可能如现在这般，荣华富贵，样样顶尖儿。好歹，能安然无恙，一个个做个锦衣玉食的富家翁。摄政王这一点，他还是可以做得到的。至少，面子上要显露他的仁慈和大方，千金市骨，安抚人心。中辰的朝堂，也是不会有什么动荡。”
这些话儿说来，自然也是不会好听。
可王珠却是知晓，李羡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说些好听的，没用的话儿，那也是并没有什么用处。
倒不如，实话实说。
那锦绣一般的言语，反而会让人觉得十分虚假的。
王珠没有说话了，周围似又再次安静下来了。
那空气之中，似有小小的尘埃，轻盈的流转。
王珠欲言又止，却没有开口说话，她很有耐心，有足够的沉稳等待。
这个时候，已经是将所有的话儿都是已然说透了。
既是如此，继续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终于，李羡开口说话了，嗓音既沙哑，又缓慢，好似嗓子已经坏掉了，说不尽的难听：“我一生，忠君爱国，所谓忠君，自然是要忠诚于皇族的嫡系血脉。”
“摄政王妃，你巧言令色，妙语如珠，说得十分动听。除了你允诺的那些，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我要轩辕无尘去死，我不想让他活着。”
便是王珠，也不觉微微一怔。
旋即，王珠微笑：“这是自然，这又有什么难的。”
纵然李羡不说，轩辕无尘也是个死人。
李羡心中空落落的，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是了，其实这件事情，他自己也可以干。可是，可是他始终做不到的。
纵然没有女儿阻拦，他也是下不了这个手。
李羡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子的荒唐，那样子的苍白。
他听着自己沙哑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摄政王妃了。我实在，不太想看到你。”
王珠轻轻的福了福：“成国公放心，今日你答允之后，妾身此生也是不会碍着你的眼。你所到之处，妾身都是会退避三舍。”
李羡想起第一次见到王珠，她聪慧机智，胆大狠辣，令人眼前一亮。
李羡想到在中辰第二次见到王珠，她眸子明亮，沉稳艳丽。
他只知道，如今自己对王珠的厌恶难以形容，此生此世，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他解下了自己的私人印鉴和李家军令，扔给了王珠。
这些对于李家，曾经是无比沉重的东西。
可是如今，李羡却轻飘飘的解下。
那个女人将这两件东西收了起来，又轻轻欠身行礼，随即轻盈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离开的时候，王珠并没有忘记带上房门。
李羡当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件东西就是忠诚与坚持。
当然如今，这两样都已然背弃。
舍弃了亲姐姐，害死了亲外甥，而这位亲外甥曾经还是他誓死效忠的君主。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终究不过是权力二字。
他不觉无声一笑，笑容有些惨然。
园中，林墨初的手指头灵巧的流转。
伴随他的手指飞舞，那些木屑却也是不觉纷纷的落下来了。
从前林墨初爱做一些木头活儿，是因为他喜欢怀念。
那个时候，他总是雕刻亲娘的样子，却总将雕刻的脸蛋弄得一塌糊涂。
谁让他的母亲是个娼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呢。
不过如今，林墨初却也是有了另外的爱好了。
他开始喜欢雕刻自己的那些敌人，也许敌人也算不上，毕竟林墨初也并不憎恶他们。
可这些人，既然是王珠的绊脚石，那么自然也是林墨初的绊脚石了。
他自然是要一一除去，免得碍了自个儿前进了。
谁让自己对王珠那样子的忠心呢，急王珠所急，想王珠所想。
想到了这儿，林墨初唇角都是顿时不觉翘起来，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果然自己是个很不错的下属，能干又贴心。
而如今的林墨初，更有了一种特殊的，属于他的小小爱好。
每次胜过一个敌人，他就将这个人的样子雕刻下来。
如此一来，便是会十分有趣，内心更是多了几分满足。
首先第一尊完成的雕刻正是李皇后，他刻刀锋锐，下刀如飞，更将那人物的面容雕刻得栩栩如生。
就连李皇后那哀愁、嫉妒的神色，林墨初也是雕刻得栩栩如生。
李皇后是个软弱、痴情、蠢笨的女子。任何人和她接触一久，总难以瞧得上她。
也对，堂堂的李家嫡出女儿，居然是如此自轻自贱，这倒还真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啊。
可这个令人轻忽的李皇后，实则却也是拥有极为要紧的用处。
那样子的妙处，实在是干系到了大局，关系到李家和轩辕无尘紧密无比的联系。
她就好似一具桥梁，将李羡和轩辕无尘紧紧的吸附在了一起了，并且紧密无比的联系着。
而李皇后对轩辕无尘的倒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林墨初经过缜密的研究，认为若要破坏这样子密不可分的关系，最妙的一步棋就是让李皇后怀有身孕。
轩辕无尘冷酷、残忍、自卑。
他不但厌恶之极的母亲，更嫉妒自己的孩子，特别是李皇后有孕，将代表李家可以抛弃他，拥有第二个正统名分。
这样子的关系，只需小小的刺激，最后一定是会发生冲突。
他暗中帮衬李皇后争宠，买通宫婢，提点李皇后身边贴身宫女，告知对方李皇后手里把玩的那玉镯子里面被轩辕无尘做了手脚。一旦剔除那些个阻碍怀孕的脏东西，再加上一二妙法良方，自然是足以让李皇后怀了身孕。
当然这个计划曾经也是有一个小小的挫折，让林墨初险些失败。
李皇后这个女人，实在太过于卑微，甚至想要牺牲自己的孩子。
好在，他通知了王珠，又暗中换掉原本落胎的药。
在王珠句句刺激之下，李皇后牺牲了一次，便是无法牺牲第二次。
正因为如此，她和轩辕无尘的裂痕越来越大。
事情的发展，是出乎林墨初一般的美妙。
轩辕无尘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嫉妒、猜疑，最后让李皇后和那腹中孩儿都命丧黄泉。
当然这个令人愉悦的结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巧合。
譬如，那碗轩辕无尘亲手灌下去的被做了手脚的堕胎药，喝了原本就活不了。
一旦李皇后没了，李家和轩辕无尘之间的裂痕，可是比林墨初所设想的都要大啊。
林墨初将李皇后的木偶，端端正正的放在了一边。
他第二个雕刻的木偶，其实躯干衣衫，甚至头发装束，都是雕刻得差不多了。唯独脸蛋，还是模模糊糊的。
如今林墨初寥寥几刀，惟妙惟肖的雕刻出了五官。
这个穿着武将的衣衫，自然是成国公李羡了。
便是林墨初也不得不承认，对李羡的成功是拥有太多的巧合。
摄政王并不畏惧李羡，可是王妃却想减小战场。
哎，可这既然是九公主的意思，又有什么办法呢。
主子有所嘱咐，他们这些属下也是尽心尽力。
摄政王宫中压下了成国公的政变，这些并不属于林墨初操心的范围。
他发觉自己既不是什么将才，也不能做什么将军。
属于他的实际上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鬼魅伎俩。
而这些，方才能让林墨初如鱼得水，显得是十分快活。
想要李羡屈服，那就要打碎李羡的信仰和固执，那就是要毁掉李羡。
这可不是桩容易的事情了。
林墨初之所以认为成功有太多的巧合，是因为这件事情并不在林墨初的控制之中。甚至，是端木紫麟博弈的一部分。
而轩辕无尘丧心病狂，居然要亲手杀了李皇后，这也是林墨初所未曾料想到的。
林墨初认为，这是上天恩赐给胜利者的巧合。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林墨初认为自己还是下了巧妙的一着棋。
比如，是他在合适的时候，杀死了李婉月。
第479章 摄政王登基（8）
林墨初是一个善于观察人心，并且操纵人心的人。
在许多别的人瞧来，李羡似乎对这个养女并不如何上心。
甚至，在宫变之前，李婉月的死虽然会让李羡伤心，却绝不足以在李羡那坚毅的心口上划上伤痕。
可人心就是如此的奇妙，让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死去，会对另外一个人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
李婉月要死得恰到好处，才有无与伦比的妙用。
这一切的奇妙，就来源于李婉月之死。
林墨初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项重要的任务，是他亲手完成的。
就在昨天晚上，林墨初易容成了李家的一名奴仆，匆匆而去。
纵然摄政王拥有强大的权势，可是想要混入李家，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羡刻板、严格，又有足够多的崇拜，正因为这个样子，李家其实防范严密。
可逼宫的失败多少有些让李家人心惶惶，况且这个易容者又是林墨初这般聪明绝顶善于模仿的人。
所以，他得以接近了李婉月身边。
李婉月手腕受伤，武功被废，失魂落魄。
正因如此，她并没有防备林墨初的迷药。林墨初刺死了她，并且还在墙壁之上留下遗书。
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甚至考虑到模仿李婉月的笔迹。
这般想着，林墨初已然是雕刻完了最后一笔了。
他吹去了木屑，却也是不觉笑了笑。
林墨初的嗓音温柔而诱惑：“成国公，可是对不住了。”
他放下了李羡，拿起了第三个木偶。
这个人容貌是模糊的，林墨初却没有动刀子的意思。
他冉冉微笑着，这木偶虽然脸蛋还没有雕刻，可别人只需要瞧一瞧，都能瞧出来林墨初雕刻的是谁了。
这样子的衣衫穿戴，除了轩辕无尘，又还能有谁呢？
不过林墨初的心里面，并不觉得此事又有什么困难。
在他看来，解决轩辕无尘，已然是一桩或迟或早的事情了，这些是不必觉得担心的。
然后林墨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早就雕刻好的木偶。
他手法娴熟，雕刻木偶也是栩栩如生了。
可是比之林墨初所雕刻的其他木偶，这枚木偶却也是要特别精细。
这具木偶是个女子，样子美丽，眉宇温柔，瞧着竟然是跟林墨初有几分的相似。
而这个人偶，自然也是林墨初的生母花艳娘了。
从前林墨初每次雕刻好，都会将这个人偶毁掉。
花艳娘是青楼出身，又有谁当真瞧得上一个婊子养的孩子呢。
为了自己的前程，林墨初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掩饰这一切，让别人觉得他是出身良好的贵族出身。
可是如今，林墨初当然不这样子想了。
这简直是放屁。
你千方百计讨好别人，掩饰自己婊子出身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一个错误。
那些人一旦知晓你的身份，明明一个个的给你提鞋都不配，却能故作清高的厌恶你，鄙视你。
比起厌恶鄙视，更令林墨初痛恨的是，还会有人同情你，怜悯你。
如今林墨初当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出身，会将那木偶毁掉了。
他的手指头轻轻摩擦了这木偶的眉宇，却也是温温柔柔的说道：“娘，如今初儿明白，自己的人生会如何了。我要爬得很高很高，我不会掩饰自己的身份，却要拥有权力，没人敢瞧不起我，更不敢瞧不起你。你是青楼出身又如何，我为你建庙立像，只要有权有势，别人都会跪下给你磕头。不过要得到这些，儿子可是要很用力，很用力的抓紧九公主。只要有她在，初儿一定会爬得很高，很高。就算——”
就算不择手段，满手血腥，做尽了龌龊恶心之事，他也是在所不惜。
正在这个时候，林墨初瞧着了王珠了。
他唇角蕴含了笑意，缓缓的起身，温柔的看着王珠。
那样子的眸子里面，闪动了恭顺的光芒。
当他目光落在了王珠腰间那枚原本属于李家的令牌之上时候，林墨初的眼睛里面顿时流转了惊喜之色了。
“恭喜王妃，心愿顺遂，得偿所想！”
王珠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想起了李羡那满头的白发，微微有些恍惚。
李羡是个英雄，或者是自诩英雄。
如今他落到了这样子的地步，总令人有些不太美妙的感慨。
王珠瞧着石桌子上的木偶，挑了挑眉头，拿起了属于李羡的那一只。
“想不到成国公，居然也是有服软的时候，这可是多多少少的，有些令我觉得万分的惊讶啊。”
林墨初却不觉从旁提点：“可是王妃，在属下看来，任何事情，总是需要周全。成国公性子十分坚毅，如今瞧着虽然已然是毁了他。可是，可是难保时间一长，他内心的伤口愈合了，不痛了，又固执起来。到时候却也是未免让摄政王和王妃头疼。”
王珠抬头看着林墨初，她知晓林墨初必定又有了一些奇妙的，甚至是十分黑暗的想法。
从当年兖州熟识，她就已然是知晓林墨初拥有一张令人喜爱的俊秀皮囊，而那皮囊之中却是一颗无与伦比的黑心了。
可是，她却也是并未阻止林墨初。
她已然是准备，听着林墨初继续说下去。
林墨初轻轻欠身：“陛下的神仙散，是我让他身边之人引诱的。可是在墨初想来，这并不是我害了他。若非他性子薄弱，喜爱享受，又抵挡不了诱惑，那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这神仙散，也没人逼着他吃下去。我等算计，只是抛出了诱饵，至于他们上钩，原本便是他们内心之中有着弱点。”
这自然是一种巧妙的诡辩，可是王珠却也是没有戳穿林墨初的意思。
更何况，林墨初也是根本不必在王珠面前掩饰他的卑劣与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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