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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作者:斑之
  她愣在那里,忘了躲也忘了说话。
  宫人们上前捉住它。
  它并不挣扎,只是望着郭圣通小声喵了一声。
  软嫩嫩的。
  比春风还嫩。
  好像孩子撒娇般。
  是豌豆!
  只一声她就肯定这是豌豆!
  旁人看来,猫叫声都差不多。
  但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就如人一样,猫的声音也是各不相同的。
  她记得豌豆的声音。
  始终记得。
  豌豆就是这样娇娇糯糯的声音。
  她鼻子一酸,几乎疑心自己又在梦里。
  她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走在云端,那么地不切实际。
  她伸手欲从宫人怀里抱过小白猫。
  宫人有些惊愕:“殿下,小心这猫挠……”
  郭圣通没有理会她。
  小白猫伸开爪子要往她怀里来
  豌豆。
  真的是豌豆。
  哪怕现在它是白猫,但她真的肯定这是她的豌豆!
  她的鼻子一下酸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
 
       太阳沉没下去后,夜色渐浓。
  湛蓝的天被染成深灰,模糊了重重宫阙的线条,却越发显得庄严巍峨。
  轩窗半敞,暖融融的夜风卷进来,搅起薄雾般的窗纱,在地上打着转。
  豌豆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窗纱看。
  卫国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想,猫和狗就是不一样。
  阿宝和阿贝从来就不干这么无聊的事。
  它们喜欢在院里里撒开欢地跑,抢着玩小绣球。
  后来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就爱在太阳底下晒肚皮。
  撒娇般地哼哼让人给它挠挠,然后舒服地闭上眼睛。
  那模样真是别提多招人爱了,哪像这猫,让你摸一下都像是对你的恩赐似的。
  可偏生母后对这突然巴过来的小白猫喜欢的不行,还给取了个叫豌豆的名字。
  最奇怪的是,这猫还配合的不行。
  只要母后一叫它,它就奶声奶气地喵一声,把人心都叫化了。
  但只要换了旁人叫,这小白猫就跟聋了似的,看都不带看你一眼的。
  卫国跟三哥刘康吐槽道:“它根本就不是听不懂,是懒得搭理别人,多气人啊。”
  刘康就笑:“你非得让它黏你干嘛?”
  是啊。
  不理就不理。
  非得求着人家干嘛?
  卫国一下就哑巴了,她总不能承认她嘴上嫌弃,但其实也很喜欢那毛绒绒的小白猫吧。
  她跺了跺脚,“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结果跑回来发现豌豆在盯着窗帘玩。
  她叫了它几声,它依旧不理她。
  卫国气的在心里腹诽:还豌豆呢。
  人家豌豆长在枝头是绿的,炒熟了是黄的,母后怎么想起给只白猫取这么个名字?
  但不管卫国喜不喜欢,这小白猫都在长秋宫中扎下根来了。
  都说动物的母性比人还强烈,可配殿里的那母猫丢了只小猫竟压根都没找过,豌豆更没留恋过母亲的温暖。
  母后在时就黏着她,母后不在就往书案上一蹲晒着太阳,独立的不行。
  以致于就连父皇都开玩笑说,这豌豆就像只是借那母猫的肚子一用似的。
  母后听了,笑了笑,继而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卫国:“…………”
  既然生活中又多了这么个小生命,还挺高冷的。
  但看在母后很喜欢它,嗯,她也不讨厌它的份上,她还是想尽量和它和谐相处。
  她为此特意让宫人做了好些猫玩具,像是挂着银铃铛的逗猫棒,像是毛绒球。
  可结果豌豆都是看一眼就挪走目光,一点兴趣都没有。
  反倒对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喜欢的不行。
  比如说还没来得及种花的花盆。
  它吃的多又不爱运动,天天蹲着,很快就长成了胖乎乎的大猫。
  卫国看着它费尽周折地把手脚全放在花盆里,再极为满意地一窝,等最后想出来时头卡住急的直喵喵,那画面真是别提多喜感了。
  她当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连声叫她母后也出来看。
  笑着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感觉豌豆狠狠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
  她愣怔了一下,笑的更厉害了。
  笑痛快后,她取了把小锤来小心翼翼地把花盆砸了个口,把豌豆抱出来。
  这是卫国第一次抱它。
  但是感觉真的很好。
  毛绒绒的活物贴着你,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心跳。
  她忍不住拿手摸了一下,油光水滑的毛皮摸着太有手感了,就跟貂皮一样。
  她把豌豆从头到脚顺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豌豆竟然没有挣扎也没有挠它。
  虽不像对母后那样温柔亲热,但至少它接受了这种接触。
  卫国嘴角不自觉弯起来,抱着怀里的猫粲然一笑。
  征服宫中最尊贵最受宠也是唯一一个的公主后,豌豆在宫中的日子越发滋润。
  郭圣通没空陪它,就卫国陪。
  身边总不会缺了人。
  洛阳城中很快便传遍了长秋宫豌豆的大名。
  阴瑜不喜欢猫。
  尤其是叫豌豆的猫,跟它主人一样傲气十足,看着就招人厌烦。
  她没想到前世郭皇后养了只叫豌豆的猫,今生还会养只叫豌豆的猫。
  意外之下,不免打听的多了些。
  于是,在不经意间她竟听说那猫是只白猫。
  她心下一跳,怎么能是白猫呢?
  她见过豌豆。
  那是只黄猫,胖的走路肉都直颤乎。
  偏生又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无与伦比的高贵姿态。
  矛盾无比,却又和谐无比。
  她记得清楚,豌豆绝不是白猫。
  她那会听人提过一嘴,说豌豆是刘疆特意给郭皇后寻去的。
  郭皇后本不想要,但又感动长子一片为她着想的心思才收下了豌豆作伴。
  因着是黄猫,随口取了豌豆的名字。
  而这辈子阴丽华另嫁他人,建武十六年和建武十七年的日食也都奇了怪了的都没发生,郭圣通的皇后之位固若金汤,刘疆用不着再去给她送猫作伴。
  那么,郭后
  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改了喜好,养上了猫?
  取的还是前世的名字?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阴瑜心底升起,她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这一夜,她做了个梦。
  梦到她独自走在长秋宫外,忽听见一声猫叫。
  她抬头望去。
  周围黑蒙蒙的。
  只有一只雪白的猫瞳孔燃着火般地看着她。
  死死地看着她。
  目光里写满了不屑。
  是豌豆!
  就是豌豆!
  阴瑜从梦中惊醒后,捂着激烈跳动的心口久久无法平息情绪。
  它也是重生来的!
  郭后也一样!
  难怪她能改变命运!
  黑暗中,阴瑜绝望地瞪大了双眼。
  天下虽定,但反叛却时有发生。
  建武十九年,在天子刚追尊孝宣皇帝为中宗,又祭祀过昭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后,妖巫单臣、傅镇等占据了原武县竖起了反旗,遣太中大夫臧宫围之。
  夏四月,拔原武,斩臣、镇等。
  秋十月,西南夷寇益州郡,遣武威将军刘尚讨之。
  越嶲太守任贵谋叛,十二月,刘尚袭贵,诛之。
  是岁,复置函谷关都尉。
  二十年夏四月庚辰,大司徒戴涉下狱死。
  大司空窦融免。
  刘秀一步步地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收缩着权利,掌控着一切。
  他并不弄高祖那套汉室在功臣就在的那一套,而是刻意防范着功臣。
  荣华富贵?
  可以。
  大家伙跟着我卖了命才打下江山来的,当然可以。
  不够啊?
  还要一起治天下?
  不好意思啊。
  来啊,大刀伺候。
  功勋们虽觉得有点失落,但细想想还是小命和长久的富贵要紧,一个个都往下缩。
  因此还不至于闹出像高祖时功臣不得好死的怪圈,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开的。
  大司徒这位置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于是刘秀毫不客气地挨个打压。
  伏湛因事罢官,韩歆因刚直去位,又被逼自杀,欧阳歙、戴涉皆因罪下狱而死。
  到了这会,郭圣通不免庆幸起来。
  幸好前世刘疆的太子太傅没接这大司徒,否则下场更强。
  可她想的明白,有什么用?
  六月庚寅,刘秀任广汉太守蔡茂为大司徒,太仆朱浮为大司空。
  壬辰,左中郎将刘隆为骠骑将军,行大司马事。
  二十一年春正月,武威将军刘尚破益州夷,平之。
  夏四月,安定属国胡叛,屯聚青山,遣将兵长史陈䜣⑨讨平之。
  秋,鲜卑寇辽东,辽东太守祭肜大破之。
  小打小闹的反叛听的多了,郭圣通也习惯了。
  但仍是觉得糟心,说不出来的糟心。
  身居高位者的一举一动,实在是牵连无辜百姓。
  倘若平帝能争气点,哪还有这些七七八八的乱事?
  建武二十二年冬十月壬子,大司空朱浮免。
  癸丑,光禄勋杜林为大司空。
  二十三年春正月,南郡蛮叛,遣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徙其种人于江夏。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
  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
  九月辛未,陈留太守玉况为大司徒。
  冬十月丙申,太仆张纯为大司空。
  郭圣通听这些消息也已经听麻木了。
  倒是二十四年冬十月,匈奴薁鞬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于是分为南、北匈奴的消息让她震惊了半晌。
  匈奴内乱自然再好不过了,谁愿意见天打仗?
  即便是孝武帝应该也是不愿意的。
  因为,那是人。
  是汉室子民。
  郭圣通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日子一天天平稳地往前滑去,她看着刘秀严苛宗室诸王及外戚,看着他扩大尚书台的权力,来削弱三公的权威,看着他废除了执掌地方兵权的郡国都尉,以后又罢轻车、骑士、材官及楼船士等,她看着他一步步的,不慌不忙地集中权力,巩固统治。
  直到建武二十六年初作寿陵,将作大匠窦融上言园陵广袤,无虑所用。
  刘秀并不喜欢身后事办得铺张奢靡,因言“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
  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复,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
  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
  他回去后还和郭圣通感慨:“是一卷竹席裹尸,还是六国雄兵陪葬,有什么区别呢?
  不如给疆儿多留下家财,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本分。”
  说着说着,却见郭圣通始终没有反应。
  正奇怪要拉她时,忽见她的眼泪啪嗒就往下落。
  他立时哭笑不得:“这是干什么?只是修,修就得好几年。
  再说了,又不是修好了我就得躺进去。”
  她还是哭。
  哭的回肠荡气。
  他手足无措,只能抱着她哄:“是,我是大了你十几岁,但也没事啊。
  我去了不还有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郭圣通哽咽着打断了:“不……不许……”
  这一世,怎么就这么匆匆呢?
  一晃,他竟然五十有六了,而她也有四十岁了。
  真是太匆匆啊,太匆匆。
  而偏偏他还不像从前的皇帝般追求长生不老,他对生死看的太透彻,觉得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什么必要好留恋的了。
  但是,她怕。
  她真的怕。
  还会有来生吗?
  他们还会相遇吗?
  真的,她真的对前世释怀了,
  哪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待谁都一点都不亏欠?
  她就全然没有对不起刘秀的吗?
  自然也是有的。
  而命运,在愚弄过她一回后,给了她一次全新的人生。
  原来,当初只要多走那么不经意的一步,命运就能天翻地覆。
  可是,在此之前,谁能知道?谁能知道?
  她抽泣着摇头:“不许说……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要你万寿无疆……”
  他不懂她磅礴的情绪从何而来,但着实觉得窝心。
  想想当初在真定王宫见到她时,她那般不愿意嫁给他。
  以致于他出征后,她来封信只字都不问他怎么样了,只说正事。
  幸好,后来越来越好。
  他们有了疆儿,有了辅儿,有了康儿,又有了鸾儿。
  他想象不出来,生命还能完整幸福到什么样子。
  所以,他真的不惧怕死亡。
  这一辈子足够了。
  哪怕没有来生,也够了。
  可她这么一哭,哭的他心里酸的不行,当即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才连连点头道好。
  此后,天子将政务分摊了一大半给太子刘疆,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皇后。
  中元二年,二月初四,皇后郭氏薨于长秋宫。
  二月初五,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
  遗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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