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受宠,一出生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受挫过。可只有付忘言,她不待见他,讨厌他,就连和他说句话都是不屑的。
她身后无人,那么今天他就要折一折她这一身傲骨,非得让她跪地求饶不可。
这样一想,少年阴郁地笑起来,脸上皮肉抽动两下,表情蓦地就变得有些狠戾恐怖,声音更是冷到了极致,淬着一股嗜人的冷意,“付忘言,小爷我让你进去玩会儿,你敢说不吗?”
付忘言从来没看过付淮露出这种诡异的笑容,她心下一惊,暗觉不妙。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她必须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能再和付淮继续纠缠下去了。
她拔腿欲跑,却被付淮死死捏住手腕,动弹不得。
“想走?”少年冷冷一笑,对着她耳根微微吐气,“没那么容易!”
温热的气息夹着浓郁的酒气喷在她颈间,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心里一阵恶寒。将付淮骂了千万遍。
他一只手搂住她腰,一只手用力钳制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的包围圈里,阴沉沉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会儿,小爷我叫人好生伺候你。”
“付淮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快放开我……”她顿时慌了起来,拼命挣扎,破口大骂,“付淮你赶紧放开我……我喊人了……”
“我不干什么呀!不过就是‘请’你进去喝杯酒,大伙儿热闹热闹而已。”少年的脸上依旧挂着阴郁的笑容,表情迷离,刻意将“请”字咬得很重。
她去摸口袋,想给顾疏白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顾疏白那里,根本就没带出来。
她拼命挣扎,扭头察看四周,冗长的走廊被大团阴影包裹住,几盏壁灯映照着周围的环境,光束微弱,昏黄古旧,形同虚设,大部分的空间都还隐藏在黑暗里。
这会儿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居然没有一个人从包厢里出来,甚至连一个工作人员的身影都看不到。
只一瞬间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便从脚底升起,爬上脊背,进而迅速蔓延全身。
“救命啊……救命……”男女间的体力到底有限,付忘言挣扎无果,就开始呼救。
付淮见状,用力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推开包厢门,直接往包厢里拖,“石头,蝎子,过来帮小爷一把。”
两个和付淮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听到付淮的声音,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到包厢门口。
付忘言快速扫了一眼,两个少年中其中一人染着一头红毛,穿长袖T恤和破洞牛仔裤,装束犀利。他手里捏着一只酒瓶子,仰头闷了一大口,方口齿不清地问:“淮哥……你有什么吩咐?”
另一个少年则留着板寸头,上面印了Wi-Fi形状,穿中规中矩的白衬衫和黑色卫裤。耳朵旁夹着一根烟,视线转到付忘言身上,口齿清晰,“咋回事儿啊淮哥,这妞?”
和红毛相比,这个看着酒喝得不多,讲话也还利索。
两个少年痞里痞气的样子,是典型的社会问题少年。
“小爷我请这位小姐来咱们包厢喝杯酒,她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来给小爷好好招待招待,让她长点记性!”付淮勾了勾唇角,冷冷一笑,松开手把付忘言交给那两个少年。
付淮的手刚一松开,借助这短暂的间隙,付忘言便奋力呼救:“救命……救命……”
可刚叫两声,嘴巴又被红毛伸手捂住,这厮还使劲儿揪了把她头发,“给我老实点!”
头皮撕扯,痛感剧烈,付忘言顿时疼得倒吸一口气。
“蝎子,你好歹对待人美女客气一些。”另一个少年,掰过付忘言的肩膀,面带邪魅的笑容,“这位姐姐,你别害怕,我们都是文明人,不会动粗的。”
被人捂住嘴巴,她透不过气来,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呜咽的声响。眼泪夺眶而出,滑出眼角,顺着脸颊流进衣领里。被泪水沾到的那点肌肤当即传来一股冷冰冰的触感,震得她心尖发颤,越发绝望了。
包厢里光线亦昏沉,灯红酒绿,男男女女,有人喝酒调笑,有人划拳亲热,有人则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腐蚀颓败的气息夹杂在混浊的空气里,让人作呕。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对于门口发生的事情恍若未觉。
紫醉金迷的世界里,有各种醉生梦死的活法儿。
将付忘言交给另外两少年后,付淮便坐到了正中间的沙发上,翘起二老腿,姿态慵懒,一派从容淡定。
他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伸手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留着一头金色大波浪,穿着暴/露,大半个酥/胸都滑出领口,风光无限旖旎。她跪在他面前,摁亮打火机,替他重新点燃香烟。
格外微弱的一捧火光,一闪而逝,下一秒,淡淡的青烟便袅袅升腾而上,在四周晕散开。
少年慢悠悠地递到唇边就着滤嘴吸了一大口,吐出清淡的烟圈儿,对门口两少年说:“你们俩别墨迹了,把人架进来。”
“是,淮哥!”两少年异口同声,一人架住付忘言的一只胳膊,使劲儿往包厢里拖。
她觉得绝望极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全身。泪水哗然一片,模糊了视线,眼前各种黑影晃悠。求生无望,大概就是她此刻这种心情。
付淮这次势必是要对自己下狠手了。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居然可以邪恶到这种地步。
她那位重男轻女的父亲,她那位的心思深沉的继母,以及家中说一不二的爷爷奶奶,肯定想不到他们从小呵护备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少爷,居然会有这么阴险狠戾的一面。
想来也是,沈婧那女人心思深沉,表里不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她生的儿子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她和付淮的关系从小就僵硬,势同水火,谁也不待见谁。小的时候打架争吵没断过。可自打她初中去了五中,开始住校,两人见面的次数少了,吵闹自然也就少了。最近几年,两人见面了也不说话,权当没看到对方。他瞧不上她,她也不待见他,倒是相安无事。可她从未想过付淮对她的恨意居然会这么深,恨不得弄死她。
她遥遥望向包厢里的少年,眼神中的凛冽和决绝却是那么真实和清晰。
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包厢里的光线又是那么昏暗,可她那凛冽和决绝的眼神付淮却看得分明。
他猛地想起当年他和付忘言唯一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隔得久远,具体原因他不记得了。当他说了一句“没妈的小孩,”付忘言突然彻底失控,整个人瞬间崩溃。泄愤一般地将他推倒在地,歇斯底里,怒目圆睁,“我会变成没妈的小孩拜谁所赐?还不是因为你和你妈,是你们害死了我妈妈,你们就是刽子手……”
当时她眼神中的凛冽和决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仿佛就像是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这么些年,这个眼神总是会在他梦里出现。他很惧怕它,战战兢兢,像是被人扼住咽喉,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因为这个眼神,他对付忘言的感情总是格外复杂的。一方面他不喜欢她,讨厌她,轻视她,总是有事没事的找她茬。可另一方面,他心底里又有些畏惧她,渴望得到她的注视,渴望在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他甚至渴望她有一天能够拿正眼瞧他。她越是厌恶他,他就越是想让她屈服。
这种感情矛盾而复杂,他暗地里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他很害怕付忘言露出这种眼神。那种眼神不是在看亲人,也不是在看陌生人,而是在看仇人。
什么时候他和付忘言就有血海深仇了?
他如今根本就看不懂这个眼神。有朝一日,待他真正看懂之时,却已是覆水难收,尤为晚矣。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这文不会虐的,甜文作者向你们保证!
这篇文已经到了高/潮部分,后面会很快收尾,我争取在二十万字完结吧。
第46章 第四十八场雪
第四十八场雪
付忘言真的觉得自己要完了, 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浮出水面, 求生无望。这种感觉比她过去恐医还要严重百倍、千倍。
她手脚冰凉,寒意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来, 继而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全身。身上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这种寒意填充地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
KTV的墙壁有很强的隔音效果, 一面墙便成功地隔绝了里头无尽的喧嚣, 也隔开了她和顾疏白。
顾疏白离她这么近,他们就隔着一扇门。可就是这一扇门分开了他们, 他还不知道她此刻正经历着一种非人的折磨。
“顾疏白, 你快来救我吧……”
“顾疏白,你听到没有,快来救我……”
“你快来……”
……
她在心底里呐喊, 呼叫顾疏白的名字。
这么大的一家会所,居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她奋勇挣扎,想要摆脱掉身上的桎梏,一只手用力抓住包厢门的门柄,死都不撒手,死都不能被他们拖进包厢里。
那里头一片漆黑, 寻不见一丝光亮, 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狰狞可怖的魔鬼,露出獠牙,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他们不会放过她, 一旦被拖进去,他们会茹毛饮血,抽筋扒皮,会将她活生生的折磨至死。一旦进去,她就完了。
两个少年见架不走她,红毛就拼命揪她头发,对她拳打脚踢,使劲儿去掰她的手,嘴里骂骂咧咧,“臭娘们,你想死是吗?给我撒手听到没有?快撒手……”
她疼得泪眼婆娑,眼泪簌簌下落,几乎已经疼麻木了。
见三人在门口僵持不下,付淮的耐心也被磨的所剩无几。他烦躁地扔了烟头,破口大骂:“你们俩干什么吃的!连个女人都弄不进来!”
红毛直接炸毛,“淮哥,你等着,老子现在就废了她!”
他抬起手臂,眼看着巴掌就要招呼下来,一道嘹亮的嗓音从身后适时响起,压迫感十足,“你想废了谁?”
触不及防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付忘言眼睛一闭,觉得自己听到了天籁之音。
真好,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他从天而降,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是他的救赎,从天而降;他是她的温暖,逆风而来。
顾疏白钳制住少年的手腕,面色沉冷,一拳挥舞过去,“我看你能废了谁!”
红毛:“……”
速度那样快,红毛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挨了男人一拳。他下了狠手,嘴角当即渗出鲜血。
红毛抹了一把嘴角,怒目圆睁,“你特么是谁啊!敢管老子的事情!”
见此情形,Wi-Fi少年不得不松开付忘言的胳膊,撸起袖子,露出狠戾无比的笑意,“咋的,想干架啊?”
顾疏白静默不语,站如青松,身姿挺拔。只冷冰冰地扫视Wi-Fi少年一眼,抬手直接赏给他一拳头。
Wi-Fi少年:“……”
顾疏白将付忘言拉到身后,焦急地问:“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没?”
脸上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惊慌失措。他向来从容不迫,纵然泰山压顶,他亦能不动声色。何曾会这样失态?
她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他害怕她出事。
付忘言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遍布血丝。她猛地吸了吸鼻子,摇头,说:“没有。”
顾疏白的关切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摸了摸她脸颊,这才询问原因:“怎么回事?”
付忘言说:“是付淮。”
不用多言,这三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顾疏白了然于胸,告诉她:“你先进包厢,这里交给我。”
男人伸手解开了衬衣领口处的两颗扣子,松了松骨头,面色紧绷,毫无表情,一双黑眸淬着无尽的冰雪,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整个人像是一头愤怒到极致,即将撕裂所有的雄狮。
付忘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疏白。
一直以来他给她的感觉都是温润,谦和,有礼,冷静,向来不动声色,何曾会像今日这般失控,愤怒?
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怒不可遏,无法逆转。
他们动了付忘言,挑战到了他的底线。谁动了付忘言,他就能跟谁拼命。
她很怕他在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忙拉扯住他衣袖,小心翼翼和他商量:“顾医生,咱们还是算了吧。你别冲动啊!”
付淮这种人渣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足惜。可若是因为这种人而让顾疏白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若是顾疏白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这个男人比她的命还重要。
有前车之鉴,付淮不久前刚刚将人打进ICU。付家花了大手笔才将这件事压下来。而就在刚才,她亲眼目睹了这个少年心狠手辣的程度。哪怕是面对她这个姐姐,他也是那般暴/虐和无情。在他眼里,她清晰真切地看到了恨意,他是想过要她死的。
那一刻少年脸上的表情和她当日在医院碰到的那两个小偷完全重叠。同样是恼羞成怒后想要她命的。怒目圆睁,狠戾阴险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付家人永无止境的溺爱早就已经让这个少年迷失自我,丧失本性,他被彻底惯废了。在他眼中没有任何法律和道德的束缚,他不会惧怕任何事情。因为他知道不论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身后有付家,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会不惜任何代价替他摆平一切。不管怎样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人,这样的人失去本心,失去德行,她根本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可千万不能让顾疏白因为自己而陷入险境。
顾疏白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说:“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付忘言:“……”
付忘言还真是放心不下,她压根儿就拿捏不准顾疏白口中的分寸到底是什么。她不敢进包厢,就缩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顾疏白高大的身影霍然出现在包厢门外,冲着包厢里喊:“付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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