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渴望自由,渴望不受拘束,渴望摆脱付家的桎梏,渴望活出真正的自我。她相信,她很快就能做到了。
她捧住双手,对着远方大喊:“总有一天,我会做真正的付忘言……顾疏白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逐渐战胜恐医的心理障碍,不再害怕医院,畏惧医生,厌恶白大褂;谢谢你总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为我打点好一切,让我有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谢谢你教会我独当一面,重拾对生活的期待,让我的世界不再只有漫长煎熬的寒冬,还会有春暖花开。
长风吹乱她的长发,发丝拍打在脸上,她伸出手去抚平,可一瞬过后,长发又会被再一次吹乱。反复几次以后她便任由它去。
说完她扭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瞳仁里映满日光。地上映出她纤细修长的影子,长发飘飞,身姿曼妙。
顾疏白站在她身侧,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饱含温柔,如水般无限的柔情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终于有了这么一天,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能够流露出这样释然放松的笑容,他觉得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这么努力,这么不遗余力,不过就是为了温暖她。
***
永安寺和铜卜山他们花了一天时间就全部玩完了。余下的两天,两人就宅在酒店里腻歪。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或者是做某样不可描述的运动。
付忘言再一次真切地领略到男人精力的旺盛,体力的强悍,她每次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不过这项运动从身体到内心深处都给她带来了无限激情,她身心激荡,难以拒绝。
第二天晚上付忘言做了个很离奇的梦。梦里她正在吃甘蔗,一小截白色的甘蔗,皮被削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果肉。
她重重地咬了一口,甘蔗很甜,水份也特别多。她觉得很好吃。又接着咬了第二口。可第二口下去,她把牙齿给咬掉了,甘蔗白色的果肉里渗满鲜红的血迹。
她又咬了一口,第二颗牙齿掉了。紧接着就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最后满口牙齿全部掉落,甘蔗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嘴里空空荡荡的,露着风,舌头蠕动根本就舔不到一颗牙齿,全是光/裸的牙床。她很害怕,六神无主,直接就被吓哭了……
那是一种压制,绝望,甚至让人窒息的感觉。几乎比她之前恐医的感受还要让人难受。这种感觉死死纠缠着她,她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掉,却始终无法挣脱掉。
哭着哭着,后面她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黑暗里,她坐在床上,抚住胸口,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息,肺部不断灌入温热的空气,整个人惊卜未定。
梦境是那样鲜活生动,感受是那样清晰真实,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她惊醒的那刻,舌头还会下意识去舔牙齿,好像一口好好的牙齿真的已经掉光了一样。
那种感觉真是太绝望了,令人窒息,她能够清晰无比地回忆起。
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境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让她不由想起昨天她在永安寺抽到的那支下下签。虽然天一大师不肯言明,可她又不傻,知道下下签定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签文的寓意又是那样不好。
如今做了这么恐怖的噩梦,这让她忍不住想到一些不好的念头。
许是她的动静过大,惊扰到了顾疏白,他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她靠在床上,他直接摁亮酒店的床头灯,暖白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骤然出现的灯光,付忘言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就伸出手去遮。待适应过后方移开手。
顾疏白睡眼惺忪,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她闷声点头,然后将自己做的梦跟顾疏白说了。
顾疏白轻轻地拍了拍她背,将她揽入怀里,说:“别怕,做噩梦在所难免。既然是梦,就不作数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睡吧,不会有事的,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她枕着顾疏白的胳膊重新躺下,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顾疏白摁灭床头灯,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很快就传来了他均匀和缓的呼吸声。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可付忘言却是神志清醒,脑子里各种念头都过了一遍,毫无睡意。
她思前想后都觉得不放心。然后悄然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她百度了周公解梦。
周公解梦里说梦到掉牙齿是家里有丧事的征兆。
付忘言自问自己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周公解梦也纯粹是迷信的说法,可这接二连三发生离奇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多想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睡,那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头昏脑胀,整个人萎靡不振的。
白天两人在酒店周围走了走,付忘言的精神都不太好。
到了下午,他们动身回市区。
——
元旦三天小长假结束后,所有人又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学习中。
付忘言惴惴不安地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她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过后也就将这些事抛之脑后了。
时缝年底,各大公司和单位都忙碌了起来。付今年则更加忙,成天见不到人影儿。付忘言一个星期甚至都见不到他一面。他如今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也没心思管她和顾疏白的事情。
付忘言的日子过得倒是滋润。工作清闲自在不说,时不时还有顾医生给她改善伙食,一张小脸都圆润了不少。
每逢年底,各大单位和公司忙碌不说,结婚的酒宴也多了起来。
元旦过后的一个星期,付忘言收到了李默然李医生的结婚请柬。
顾疏白作为同事兼好兄弟自然是要参加的。而付忘言作为顾疏白的准女友,加之又和李医生相熟,自然也是推脱不掉的。
李默然和他妻子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前后不到三个月,两人就决定结婚了,属于闪婚。
女方是横桑一家私立医院儿科的一名护士,医生配护士也算般配。
举办婚礼的头一天晚上,李默然邀了一堆的朋友和同事,在时代皇宫开了个大包厢,告别单身。算是结婚前最后的狂欢。顾疏白自然霍然在列。
顾疏白让付忘言一起过去玩会儿,付忘言本不愿去。一来她一直都不喜欢KTV这种闹腾的环境;二来都是李默然的朋友同事,她一个都不认识,去了怕尴尬。
不过顾疏白却告诉她:“都是一些年轻人,过去玩一会儿不会有压力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提前离开。”
顾疏白都这样说了,付忘言只好答应过去。她哪里懂顾医生的小心思,这人其实是想带她过去给大伙儿看看,省得科里的几个前辈动不动就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他都烦不胜烦的。毕竟他们在一起以来,她都没在他朋友同事面前亮过像。也时候带出去给他们看看了。
她和顾疏白去的晚,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作为第一军医院的颜值担当,顾疏白带女朋友前来,难以避免地被一干人狂轰滥炸。
大伙儿的兴致高,冲着两人开玩笑,各种闹腾。
付忘言脸皮薄,硬生生地给闹红了脸。好在顾疏白护着她,这群人倒也不会闹得太过。
作为单身狗的狂欢之夜,顾疏白带了女朋友来参加,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人开刷。顾疏白兴致好,也任由他们去。包厢里的氛围一度很热闹。
包厢里光线昏暗,只开了两盏双头玉兰壁灯,晕暖的光束倾泻下来,映照着精致唯美的墙纸,波光流转。一大群人隐在暗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烟酒浓郁的气息混在空气里,纠缠着人的嗅觉。
他们聚在一起拼酒,聊天,K歌,跳舞,玩真心话大冒险,兴致高涨,很是热闹。
李默然则霸占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唱《单身情歌》。
顾疏白喜静,付忘言也不是个喜欢闹腾的人,两人就坐在角落里说说话。她手里捏着根叉子专注吃水果。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默然邀请了两人好几次,让他们去唱首歌。两人推了好几次,推不掉,被磨得没办法了就一起合唱了一首。
唱的是阿宝的《倾国倾城》。
这是所有歌单里两人唯一会唱的一首歌。
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
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
身边两侧万水千山
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
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
这首歌并不好唱,高音部分很高,付忘言一度以为自己上不去。但在跟着顾疏白的节奏,她居然神奇地唱上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顾疏白唱歌,他咬字清晰,声线深醇舒缓,好听得让人根本抗拒不了。
两人唱完自然收获了无数掌声。
在包厢里待久了付忘言觉得人不太舒服。她告知了一声顾疏白就退出包厢出去透透气。
一推开包厢门,居然意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靠在墙壁上,埋着脑袋,曲起一条大长腿,手里叼着根烟,自顾吞云吐雾。
毫无预兆地碰到付淮,付忘言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时运不济。每次碰到这小子,就不会有好事儿。
她静默一瞬,默默地从旁经过,打算直接去洗手间。
岂料她还不曾迈开步子,少年便已经抬起脑袋,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在开文之初就已经想好的,前面埋了许多伏笔,所以我不会轻易改变他们的结局。好或不好,皆成定数。但是后期应该不会虐,毕竟言哥我一向标榜自己是甜文作者。
第45章 第四十七场雪
第四十七场雪
那天, 十八岁的少年穿皮衣皮裤,一身黑, 给周围昏沉的环境融为一体。他大半个身体倚靠在墙壁上,眯着一双桃花眼, 像是没睡醒,慵懒而又随意。
身后壁灯的长光束垂直打下来, 宛如一匹晕暖的瀑布洒在他身上, 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迷离和深邃。皮衣上的金属链子经昏黄古旧的灯光一照,流光乍泄, 熠熠生辉。
只是少年的眉眼仍显得稚嫩, 与他周身迷离的气质有些不搭。
少年的那张脸很清秀,但姿态随性,双眸失焦, 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指尖燃着半截香烟,格外猩红的一抹火星子,很亮,一闪一闪的,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有些扎眼。
各种形状的烟圈从他的嘴里呼出,他吐得很慢, 慢条斯理的, 不像是在抽烟, 倒更像是在搞艺术创作。他稚嫩的脸庞和那故作老成的抽烟动作,居然难得和谐统一了一次,全然不似过去那般违和。
痞气的少年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走廊里, 走廊尽头是大团白光,他整个人完全陷进阴影里,看上去越发显得神秘莫测。有几个小姑娘经过,忍不住偷偷瞄他两眼。
沈婧年轻时是横桑出了名美人,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风韵。如今四十多岁年纪,保养得体,依然风韵犹存。付淮的长相随了她,精致无比,这张脸倒是足以迷倒一片少女。
姐弟俩视线交接,对视数秒,付忘言率先移开目光,不再看他,抬步继续往洗手间方向走。
她以为付淮会和过去一样只当没看见她。毕竟他们俩的关系势同水火,谁也不待见谁。
却没曾想,他出其不意地伸出手直接拦住她的去路,“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家的九小姐嘛!”
阴阳怪气,和沈婧平日里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无二致。果然是亲生的,一样让人恶心。人模狗样,倒是白瞎了这张脸。
付淮好像喝了很多酒,满嘴酒气。他站得离付忘言很近,一开口便有无数酒气喷在付忘言脸上,十分难闻。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表情淡漠,往左侧一缩,打算绕过付淮去洗手间。
可付淮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愣是不让她走,“好姐姐,咱们姐弟俩难得碰到,到我包厢去坐坐呗。正好也让我那些兄弟认识认识。”
付忘言避开两步,他又靠近两步,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她当即面露不悦,冷淡地说:“麻烦让一让。”
少年大半个身体堵在走廊中间,完全挡住她的去路,勾住她肩膀,“好姐姐,别着急走啊!进去玩会儿嘛!又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咱们姐弟两个好好叙叙旧啊!”
叙旧你妹!鬼才跟你叙旧呢!
被自己讨厌的人挡住去路,绕是付忘言再好的脾气此刻也黑了脸。她快速抖了下肩膀,直接甩掉那只勾在她肩膀上的咸猪手,冷冷地瞅了少年一眼,音色沉凉,“付淮,这个点你应该是在学校上晚自习吧?你说这会儿我要是给爸打个电话,你回家会掉几层皮?”
付淮:“……”
打蛇打七寸,付忘言总是能够准确无误地捏住少年的七寸。
这话直接踩到付淮的痛脚。上次因为恶性伤人,家里人花了大手笔才将那件事压下来。从此以后,部队回不了,只能待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父亲对于他的管束比过去更加严苛,根本就不让他外出。如果让父亲知道他逃课出来玩,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堪明亮的光线下,他却能将付忘言的表情看得分明。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寡淡和平静,看他眼神又是那么冷,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虽然她的脸上不曾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可却由内而外流露出了对他的不屑和厌恶。当真是从骨子里厌恶透了他。
他最讨厌看到她这个样子。小的时候,他欺负她,找她的茬,两人还会吵架打闹一顿。可自从她初中不动声色地去了五中,开始住校,后面不论他怎么闹腾,怎么欺负她,怎么挑战她的底线,她都一无既往地保持沉默,默不作声,逼急了顶多也就冷冷地瞪他一眼。随着年岁渐长,两人长大了,他有时还是会和过去一样幼稚,以欺负她为乐,她却是连瞪他一眼都不会了。只会冷冷地看着他,表情淡漠,疏离,波澜不惊,不像是在看亲人,更像是在看陌生人。
除了小叔叔,她对于每一个付家人都是这样的,在她眼里看不到任何亲热和熟稔,有的只有无尽的疏离和厌恶。
母亲私下一直说他这个姐姐软弱无能,可只有他知道她是不屑和付家人为伍。这么些年来,但凡她的嘴甜一点,懂得适时的圆滑和迎合,她就不至于过得这么如履薄冰。她空有一身傲骨,活该不被家里人待见。
而他最是讨厌她这一身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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