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只能微微笑着,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往心里吞咽。
她今天原本都不想让言喻出席,三年前,言喻和陆衍的丑事闹得那样大,肯定有人记得言喻的样子,让人知道陆衍甘心戴绿帽,还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嘲笑他们陆家,嘲笑她周韵。
周韵在场上逡巡了一圈,看到了言喻的身影,她正在给小星星擦嘴巴,陆衍长身玉立地守在了母女俩的身边,周韵手指攥紧了起来,她胸口沉沉。
眉心动了动,眼眸冷淡,陆衍看起来就像是想在公众面前,公开言喻身份的样子,幸好,她还有后着。
*
宴会的前半程,都是各家祝贺陆衍重回陆氏集团的道贺,中场陆家安排了舞会,音乐流淌在了空气之中,音符跳跃。
许母的头有些疼,许颖夏轻轻地帮她按摩着,她动作细致,声音温柔:“妈,这样的力道有没有舒服点?”
许母闭着眼,靠在了椅子上,笑:“嗯。”
许志刚从一群生意人之中走了过来,远远地,看到许颖夏在帮许母按摩,紧拧着的眉头,松散了几分。
他步伐慢了下来,淡淡道:“夏夏。”
许颖夏抬起眼眸,眼底的笑意很单纯:“怎么了?爸爸?”
许志刚抿着唇,神情略显严肃。
许母也顺着声音抬起眼眸,看到许志刚板着脸,她不高兴:“志刚,你怎么又板着一张脸,又想骂我们夏夏了?你这个老头子,谁见了我们夏夏不夸几句的,就只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颖夏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手法舒服,一边按摩,一边说:“妈,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里有那么好。”
“我们夏夏最好了。”正说着,许母看到许颖冬就像是一只花蝴蝶,在场内跟不同的男人跳舞,不太赞同,蹙眉,“志刚,你有空也去说说冬儿,进了娱乐圈就算了,总不能老是换男朋友,女孩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许志刚哪里有心思管许颖冬,何况他不觉得许颖冬这样有什么,他满心都是言喻说的那些话。
他站立在许母的旁边,瞥到言喻的身影,心念一动,忽然就想起,他当年丢失的那个女儿,或许是近几年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了,他会时不时地想起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至于认不认这个女儿,他也不大清楚,一个要考虑太太身体,一个也要考虑那个女儿的意愿。
许志刚开口:“夏夏,跟爸爸过来一下。”
许母瞪大眼睛,要让许颖夏别过去,许颖夏倒是很平静,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安抚许母:“没事的,我跟爸爸过去说些话。”
许志刚和许颖夏走到了隔了一个走廊的飘窗处,许志刚一开始没说话,沉着眼眸,盯着许颖夏看了许久,威压重了几分。
许颖夏弯唇,眉眼弯弯,她明明感受到了许志刚身上的寒气,但如同没感受到一样,伸出手,缠绕在了许志刚的手臂上:“爸爸,怎么了?你是哪里生我的气了,要是生气了,就告诉我呀。”
许志刚眉目板着,唇线绷紧,好一会:“夏夏,你最近在找什么?”
他看似开门见山,却又故意不说清楚。
许颖夏心脏一缩,抱着许志刚的手,紧了起来,短短的几秒钟里,她的思绪绕了一圈,终于定了下来。
她深呼吸,靠在了许志刚的肩膀上,声音含笑:“爸爸,你知道了啊,我在找,真正的夏夏。”
这下,轮到许志刚微微有些怔,他大概没想到,许颖夏会这么直接地大方地承认了。
许颖夏轻声说:“虽然我有些难过,我不是爸爸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我都知道的,我也感受到了,所以,我也想为爸爸妈妈做一点点事情,你们肯定都想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我,也想见到真正的夏夏,我霸占了她这么久的位置,我经常感觉到愧疚,也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其中的悲伤也越来越清晰。
“所以啊,我在托人找她,希望能够找到她,圆你们的梦。”她抿了抿唇,睫毛翕动,“妈妈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跟妈妈好好说的,不会让妈妈伤心难过的。”
☆、110
许颖夏说完,她靠在了许志刚的肩头,也没动,安静了一会,眼泪就落了下来,扑簌簌的,嫣红染上了眼眶。
她在无声地落泪。
许志刚面无表情,他视线似是鹰眸,紧紧地睨着许颖夏良久,夏夏之前的举止,分明是害怕,他真正的女儿回来之后,她就会失去了宠爱和地位,现在却又表现得这样无私。
许颖夏抬起眼皮,眸底有了点点的泪光,睫毛早已经沾湿了,这样的她,倒是让人有了心疼。
许颖夏手指紧了紧,仰头看许志刚,有些不安:“爸爸,你和妈妈还会爱我的,对不对?”
这样的话,一般只有孩子才敢直接了当地问出口,偏偏她也这样问了,会让人产生一种她毫无心机的感觉。
“以后我也会和你们一起,爱着那个走丢的夏家女儿。”
许颖夏说完,却没有听到许志刚的回答,她一张素净的脸,就像是孩童一样干净透彻,她继续道:“爸爸,我真的很害怕,你和妈妈会不爱我,如果你们不爱我了,我也会活不下去了……我多么希望,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现在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
许志刚喉结滚动,锋利似是刀剑一样的眼神,慢慢地收拢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没说相信,也没说质疑。
但眼神的柔软变化,连带着周身寒意的减轻,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男人向来对女人的示弱容易心软,许志刚也难逃这样的定律。
更何况,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他抚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小孩子都会犯错的,也会害怕失去别人对她的宠爱,夏夏现在想明白了就好,犯错没关系,只要不要心肠恶毒。
许志刚僵持了半晌,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许颖夏的头发。
他嗓音沉稳,带着抚慰:“夏夏,放心吧,爸爸妈妈还是一样地爱你,你还会是我们许家的小公主。”
*
许志刚先回到宴会厅,许颖夏因为哭了,妆容有些花掉,她只能再次回到洗手间,重新补妆。
没一会,穿着礼服的言喻走了进来,她眉目淡然,看到许颖夏的时候,眸光轻轻一顿,很快就移开了。
两人的眼神只有片刻的交流。
言喻进了厕所的隔间里,她不想见到许颖夏,所以,特意在隔间里多等待了一会,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却没想到,许颖夏还在洗手池那里,她的左手拿着气垫,右手拿着粉扑,轻轻地按压在了嘴角的部分。
她微微扬着下巴,眼角的余光,从镜子中瞥到了身材纤细苗条又优雅的言喻,女人看女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全对方身上的亮点。
许颖夏发现,言喻身上的裙子是D家当季的限量款,全城就那么一条,她很早以前就看中了,但是当时D家就已经告诉她,裙子被人预定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条裙子,是被陆衍预定了,还被陆衍赠送给了言喻。
言喻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也是陆衍赠送的吧。
许颖夏捏紧了粉扑,手指一点点地用力,她垂下了眼睫。
陆衍向来出手大方,她几年前就知道那条宝石蓝项链,被陆衍买到了,她也曾向陆衍撒娇讨要过,陆衍却迟迟不肯给她,现在却出现在了言喻的脖子上。
言喻明明得了好处,却偏偏还摆出了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淡然模样,真让人厌恶。
言喻装作没看到许颖夏,她的手伸到了水龙头下,红外线感应,水流缓缓地流动,冲在了她的手上。
许颖夏收起了粉扑,唇畔勾起,笑容温婉,她去看言喻:“阿喻。”
言喻没有回她,直起身子,打量了下镜中自己的妆容,从一旁抽出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许颖夏也不在意,她轻声地说:“阿喻,三年了,你变化得可真大。”她停顿了下,安静地说,“我还记得,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在为程辞要死要活,那时候,你瘦得就像是一个纸片人,精神状态也很差,差点就随着程辞的过世而自杀了呢。”
言喻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许颖夏:“不过就几年,你就已经忘记了程辞了吧,彻底地背叛了程辞,爱上了程辞的弟弟陆衍了,是么?”她说着,慢慢地靠近了言喻,勾唇笑,“背叛的滋味很舒服吧,阿喻,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脏,在两个兄弟之间徘徊,先是陪哥哥睡了,然后再陪弟弟睡了,内心的愧疚感,有没有吞噬了你?”
言喻眼眸沉下,琥珀色的瞳孔里,覆盖上了寒冰,她红唇抿直。
许颖夏:“过河拆桥这个词说的就是你吧,阿喻,你和陆衍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是我把陆衍让给了你,是我给你和陆衍创造了机会,可是你呢,和陆衍在一起后,生了两个孩子后,却将我踹在了一边,甚至还怂恿阿衍毁了我。”
言喻冷冷地扬了下嘴角,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许颖夏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永远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许颖夏大概忘记了当年是怎么样利用她,怎么对不起陆衍,又怎么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了……
言喻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她已经不想再跟许颖夏同处一个空间了,许颖夏不让言喻走,她挡在了言喻的面前,睁大了眼睛:“阿喻,你用我用过的阿衍,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和陆衍接吻的时候,不会想起,他曾经和我热吻的画面么?你和他上床的时候,他抚摸你的时候,你不会想到他的手也曾经在我的身上抚摸过么?他给你买的项链,买的裙子,他曾经都给我买过了!”
言喻是成年人,她不想在乎别人的过去,可是,许颖夏这样讲出来,她是真的有些反胃,反胃许颖夏的恶心。
言喻抿了抿唇,视线冰冷,如同利剑,射中了许颖夏的胸口,她声音浸润在寒气之中:“让开。”
许颖夏笑:“阿喻,你之前不是要拿我不是许家女儿的事情来威胁我么?我不怕了,我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我也博取了他的信任,我有足够的资本,能在许家真正的女儿回来之后,依然能在许家立足。”
言喻闻言,倒是不惊讶。
她背脊挺直,眸光定定,静静地打量着许颖夏,不肯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言喻也淡淡地笑了:“你还是害怕的,如果不害怕,你就不会特意告诉我这件事了。因为你害怕的不只是许父和许母,你还害怕你的塑料花姐妹们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许家女儿后,疏远了你,你更害怕陆衍知道了之后,彻底远离你。”
言喻仿若看透了一切,她也学着许颖夏,亲昵地喊她名字:“夏夏,你应该知道,如果玩把戏,你是玩不过我的,如果我认真起来,十个你都不够我玩的。我想,你应该没忘记,你想借腹生子,却被我玩在掌心的事情吧?”
大约是这一句话,激怒了许颖夏。
她睁大了瞳孔,胸口上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她咬紧了下唇,攥紧手指:“言喻,你别太嚣张,你多的是把柄在我手上。”她冷笑,“前几天的赵东殴打南北事件,只是我给你的小小教训。”
言喻垂眸冷冷地睨着她:“果然是你做的。”言喻伸手进了包包里,不知道在找什么,半天后,只拿出了一支口红,不知为何,扔在了垃圾桶里。
许颖夏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笑了:“是啊,是我唆使的赵东,可是,不管幕后是谁主使的,事情就是赵东做的,而赵东就是你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伤害了你最好的朋友,言喻,你内心应该很愧疚吧,像你这样的孤儿,对亲情是很渴望的吧,只可惜,你现在情理两难了。”
言喻眉目凝结寒霜,她胸口起伏,压抑着怒火:“许颖夏,我们的私人恩怨,为什么要牵扯上南北,南北和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可你却害死了她的孩子!你做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都不愧疚的么?你害死了一条人命,就只是因为我帮许志刚查许家真正的亲生女儿的事么?”
“当然不止这件事。”许颖夏占据了上风,她的嗓音又恢复了轻柔,如同黄莺轻啼,楚楚可怜,“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许颖夏,只是我复仇系列小小的引子而已,还有更多的原因,归结在可一起,就只是一句话:我讨厌你。”
言喻咬紧了牙根,压制下了胸口翻腾的恨意。
她缓缓地压迫着靠近了许颖夏,垂眸盯着她,唇轻轻地动了动:“夏夏,那你不妨也等着,我的报复,我的恨要从三年前开始计算起。”
言喻话音落下,转身就走了出去,她绷紧了面孔的线条,胸口沉沉地起伏,一颗心脏疼得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为南北,也为她自己。
*
陆衍站在了走廊的尽头,似乎刚准备过来寻找言喻的时候,就看到了言喻,所以干脆站着等她靠近。
言喻抬眸,看不清陆衍的脸,能看到的就只有他身体的高大轮廓。
言喻慢慢地靠近,陆衍垂头,眸光专注:“怎么了?”
言喻轻轻地摇头。
陆衍笑:“我们出去吧,快轮到我们发言了。”
是的,我们。
言喻深呼吸了下,没有说话。
陆衍抱了抱她,她在他的胸口上靠了一会,鼻尖间都是他身上甘冽的气息,让她的心沉稳了几分。
跳舞的环节已经暂时结束了,现在站在话筒面前的人是周韵和陆承国,陆承国声音沉稳地说了几句官方的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很高兴陆衍身体康复,回到了陆氏集团,也很高兴,陆氏集团迎来了新一代的年轻领导人,也期待着陆氏集团能在新一代领导人的带领下,发展得越来越好。
陆承国说完,就是周韵发言了。
周韵微笑着,妆容得体又优雅,眉目间流淌着的都是衿贵,灯光下,她笑意璀璨。
陆衍在言喻的耳畔轻声说:“我们去台边。”
言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陆衍不动声色地搂在了怀中,看她有些走神的模样,陆衍无奈地笑了,在她的唇角亲了下。
言喻这才回神,她躲了下:“唇妆会掉。”
陆衍笑了声,他看着周韵发言,黑眸深了几分,染上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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