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多久?我很难受,袁召,我很难受,我这里每天都疼得厉害。”她突然急躁起来。
袁召抱着她,抚摸着她的长发,一点点让她冷静下来:“不论多久,我都陪着你,来,先吃点热的。”
这次的事件,段氏先是垮了一半,股价跌至谷底,随后,牵扯出段怀清一个个罪名,要多混乱有多混乱。段如碧在外面很坚强,面对媒体也是应对自如,可回到家后,她就突然倒了,先是高烧不退,随后昏睡不醒,一直做着噩梦,醒来后咬着牙起床,跑去医院看她母亲,之后还要应对各方骚扰,焦头烂额,这也直接导致她情绪很不稳定。
找不到毛巾了,发脾气,喝不到热水了,发脾气,甚至因为煎蛋老了,发脾气,有时候,什么原因也没有,就莫名其妙发脾气,而且脾气很大。
袁召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用极大的耐心把她的脾气全部收拢,慢慢等她恢复。
这天,段如碧终于精神好了一些,抱着马克杯,窝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喝着热水。
“碧碧。”
袁召在她身旁坐下。
“你说吧,我听着。”
她侧过头,一脸平静。
袁召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眼睑:“你,准备好了吗?”
“嗯。”
“好吧。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袁召起的头,单刀直入。
段如碧愣了下,条件反射地答道:“被冤入狱。自杀?”
“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段如碧摇头。
“我爸一个勤勤恳恳的公务员,却被告涉嫌洗黒,涉嫌收受贿赂,涉嫌藏匿违禁品。你知道我为什么恨李思吗?他们一家踩着我们家的骨血,坐拥名利。李望年的借刀杀人很厉害,干净利落,段怀清却是压死我爸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爸太脆弱,没有撑下去。”
纵使已经知道,有过心理准备,但从袁召口中切实听到,还是觉得冰凉彻骨。
说到这,袁召也谨慎地观察了下段如碧的神色,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挣开他的手。
他却没放开她,而是把她拉近了一些,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对吧。”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错。”
段如碧很执拗,坚持道:“我有。我不知道的时候,以为你和别人一样,为了我身后的背景接近我;我知道了以后,只想着怎么替家里补偿你,却不敢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袁召却不同意:“你怀疑我也很正常,我不是什么圣人,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其实想过利用我们的关系,挣扎了很久。但后来我试想了下,利用你达到目的,最后的结果是你不幸福,我也不幸福,我已经不幸福了前三十年,不想再继续,而你,至少我不能让你也不幸。”袁召握紧她的手,“你不一样,你永远像个没有阴暗面的玻璃房,虽然有时候太亮了,有点刺目,但大多数直接、热烈、纯粹,你不属于那个阴郁的圈子,你就是你。”
李思说她除了段姓,还有什么。
袁召说,你就是你。
人性何其复杂。
有挣扎,有沉沦,有取舍,有感悟,有坚定,有执着。
这才是人性。
段如碧心中积郁已久的疙瘩,在他一字一句中缓缓化开。
“我很庆幸,你是袁召。”
如果他不是袁召,如果换一个人,她现在还能在暴风雨过后,择一处安宁吗?
袁召顿了顿,轻笑道:“当年,看到你的准考证时,我就知道你是段怀清的女儿。我当时还想,段怀清这只老鬼怎么生了这么个直脾气的女儿,还自己找上门了。”
段如碧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嗯,还抓到你和学姐私会,美其名曰修电脑。”
袁召无奈:“真的是修电脑,我这人体质特殊,总会莫名其妙被女生盯上。”
“你是想说你桃花运好吗?”
段如碧欺身上来,抬起他的下巴。
“乖,听我说。”袁召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我爸背下背下那笔债,完全是因为李望年嫁祸,黑钱被查,对方逼着要债,就要到了我爸头上。”
段如碧问道:“是梁见空?”
“是李桐,李家真正的一把手。其实不止木子社,还有其他的势力,但都无所谓了,都不是好鸟。”
“我这些年都在查你父亲和李望年,他们也知道,但可能觉得我一个穷学生不可能有能耐动得了他们,所以也没太提防我。你爸还给我一笔巨款,让我离开你,我以为在拍狗血偶像剧。”
“那笔钱,你去还债了?”
她知道他收了钱。
袁召握紧她的手:“生气吗?”
段如碧摇头:“不,该拿,拿得不够多。”
袁召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
“你去找过梁见空吧,我的债主。”
“嗯。”
“胆子不小。”
“我本来就胆大。”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一直不还钱,其实是为了调查线索。”
“嗯,差不多。他们手上肯定有线索,一年查不到,就两年,两年查不到,就三年。”
段如碧回忆梁见空深不可测的眼神,说:“梁见空不像是会帮你的人。”
袁召点头,却又不以为然:“他是不会帮我,但他也有需求,他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别忘了,我爸有项罪名是藏匿违禁品。这个,跟程家脱不了干系。”
“程家?”段如碧没听说过。
袁召解释道:“李家死对头,表面上是做生物科技,实际上可能跟违禁品,也就是毒品有关系。”
段如碧猛然直起身:“这次我爸的案件,难道是他们?”
袁召该感叹一句段如碧太聪明了吗,他还没说什么,她就觉察到了。
“八成是程然搞的鬼。”
“为什么?”
“他的一批货,没了。”
“所以他要搞死我爸?”段如碧不由激动起来。
“碧碧,你要知道,当敌人想要我们死的时候,并不需要理由。”
袁召按住她的肩膀,很冷静地向段如碧陈述这句话。
段如碧怔了怔,惊讶于他不同于以往的冷酷,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继续说:“李望年和你爸是利益共同体,表面看谁死对另一个都没好处,但实际上,你爸的死,李望年也乐得见到。”
听到袁召用如此沉冷的口吻剖析这件事,段如碧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想到李思前来参加葬礼时的样子,想到他还关切地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这一切,他又知道多少?
“那天之后,我去找了梁见空。”
段如碧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脸上的伤口:“他打了你?”
袁召刚端起的脸瞬间变得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太小瞧黑社会的人了,梁见空根本不会动手打人,他的身份不需要亲自动手。”
“那是谁?”
“就是一些杂碎,看我心情不好,就打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跟梁见空做了个交易。”
段如碧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你能信他?”
袁召正色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们不讲求信任,只是各取所需。”
段如碧蹙眉:“你们交易了什么,他一个大佬,要你什么东西?”
袁召笑了笑:“技术。”
段如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袁召又解释了句:“我是学什么的?”
段如碧恍然:“IT,黑人?你黑了谁?”
“黑了我们都想黑的人。”
她的脑子好像又有点不够用:“我都有点绕晕了,难道是程家?可既然你能黑了程家,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时机。”袁召忽地高深莫测起来,“凡事都讲一个时机,我们都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00年的时候,你爸投靠李望年,生意场上风生水起,那个时候他们所做的还不够谨慎,难免留下蛛丝马迹;05年的时候,李望年栽过一次,但他把我爸甩了出去,保全了自己,但也是这步棋,导致李望年元气大伤;08年的时候,我爸狱中被逼自杀,却埋了一个炸弹在李望年身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00年,05年,08年,不就是梁见空告诉她的三个日期吗?
“什么炸弹?”
“一段录音,段怀清和程家老爷,程子峰的录音。段怀清其实早想挣脱李望年的掌控,所以他也在寻求外力,这段录音暴露了他和程家跳过李望年,和程家结盟的意图。也正是因为这段录音,段怀清逼死了我爸。”
静默片刻,等待段如碧接受这段话的信息量后,袁召继续说:“我爸在死前,想方设法,把这段录音给了李望年。所以,这些年,李望年早就开始疑心你们家,段怀清逼着你跟李思在一起,也都是在演戏,只是为了安抚李望年。”
段如碧顿生无力感:“如果逼婚都是在演戏,这些人的演技实在太好了,我爸连我都骗,到他死,都在骗我……可怜我妈,她又知道多少,是和我爸同流合污,还是被蒙在鼓里……”
“对不起,我说得太重了。”
“不。”段如碧强打精神,深吸一口气,“你继续,我要听。”
袁召见她态度坚决,理了理思路,接下去说:“李望年也开始和程家接洽。三个老鬼心中都有鬼,就看谁能渔翁得利。”
“可是,程家既然整垮了我爸,没道理要整垮李望年啊,政治圈有人,对他们这种黑势力来说,反而是助力。”
“是助力,还是阻力,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游走在正反边缘。这些年,上头打压力度越来越强,李望年估计也坐不住了,打算清扫见不得人的黑历史,慢慢收网,那么跟他关系最密切的段家和程家,就有最多的把柄掌握在他手里。程家也怕段怀清和李望年真的冰释前嫌,所以也是借机,一了百了。”
“所以你说需要时机,现在程家反水李望年,梁见空也助攻,李望年这是要……”
“彻底败了。”
“可这会查到你身上吧?”
“不会,这条消息,只会通过程家的官网,对外自动发布,时间,就是明天上午,十点整。”
“人在做,天在看。我爸在上面看了这么多年,他不会白白看着的。”
这句话托举着生活给予袁召的生命之重。
袁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平静。
段如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说着说着出了神,而后,忽然又回过神:“抱歉,突然,想到了……没什么。”
她现在所经历的的一切,这个人早已经历。
她现在有他陪着,他那时身边又有谁?
他比她强大太多,她只是徒有其表,惯以虚张声势,而他的内心才是金刚不坏。
第046章 结局上
第二天, 本城最大新闻便是, 在段怀清被人检举之后,本省位居高位的副省长竟被人检举严重违纪,这个节奏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段怀清和李望年的关系不少人是知道的,所以段怀清出事后, 很多人就开始关注李望年是不是也要遭殃。
李望年近年来一向来注重政治形象,这次突如其来的检举令人不有怀疑是否有人借机搞鬼。
从程氏下属生物制药公司官网上被爆出的账目清清楚楚, 虽然只有短短十分钟, 但已被有心人记录。
随后, 程氏马上澄清他们被黑客攻击。
然而, 已经没人关心他们是不是被黑客攻击。
随之而来的,更大的风暴已经形成, 而段如碧却在这天悄悄回到了公司上班。
Kate正在喝咖啡, 看到她的时候, 惊得呛到。
“你来上班了?”
段如碧打开电脑,撸起袖子:“嗯, 这么多事, 拖不下去了。”
Kate瞄到段如碧袖子上的黑布, 愣了愣, 说:“Boss说给你多调十天的假, 没必要急着回来, 多休息几天。”
“我需要尽快回到正轨。”段如碧整理好桌面, 朝Kate勾了勾手指,“来吧, 把你手头上堆积如山的项目分我。”
段如碧的回归在公司里马上传开消息,实际上,段如碧一直很低调,公司里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段就是本省十大企业之一的段氏。
段氏一夜之间垮台之后,网上新闻铺天盖地,公司里的人这才醍醐灌顶,原来自己身边有一位深藏不露的人物。
回想起她平时跟他们插科打诨,把自己当男劳动力加班加点,实在想不出她这般拼命为了什么。
但看到现在她面容憔悴,却依然神态自若地跟他们开会讨论方案,突然觉得,可能这就是段如碧拼命的原因吧,不论家里风光还是败落,她都能掌控自己的生活。
“天际幻象最近火得不行,我们的方案执行得非常好。”Kate把手机拿到段如碧跟前,“你现在几级了?”
段如碧愣住,她都把她那个账号忘到西伯利亚去了。
段如碧尴尬一笑:“我回去看看……”
Kate遗憾地摇了摇头:“过年的时候,他们发了好多福袋,我一个都没抢到,袁少和楚怀王也不放放水。”
“行啊,回头我找他们商量商量。”
Kate只是为了逗段如碧开心,没想到她这么说,立马两眼放光:“真的嘛,真的嘛?”
“谁叫他们有把柄在我手里呢?”段如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这一天,她手机里的电话爆满,很多媒体的,有个记者竟找到公司里来,她也是佩服,但她无话可说。
法律自会给人公道,她也不偏不倚。
未接来电显示里,还有李思。
高傲如李思,这个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袁召正在加班,他不在的几日,楚怀一个人连轴转,简直要崩溃了,他一回来,就一股脑把工作全部丢在他面前,双目发红,佯怒道:“袁大总监,体恤体恤我们这些码农,你不在公司,也能远程啊,怎么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圣银装备不是我搞定的吗?”袁召也懒得安抚他,继续对着电脑处理文件,这个人就是娇身冠养得厉害,欠操。
一提到最难搞的圣银,楚怀就有些底气不足:“好好好,你最厉害,没有你就没有圣银。”发泄掉怨气,他回过头开始八卦:“对了,你听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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