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袁庆文靠着跟简大奶奶有亲戚关系,所以才能到展家家学念书,按理说应该干些正经事,不应该惹事生非才对,好端端地怎么会顾越过不去呢?
“栋少爷怎么说?”杨姨娘问。展栋是长房长子,这种事情他应该要有个主意才好。
“按栋少爷的意思,自然是不能报官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家里出这样的事,闹到官府叫外人笑话。如今证人和赃物都有了,只能是拿银子出来息事宁人了。”
杨姨娘原本不信顾越会偷窃,可是听说证人和赃物都有,顿时没了主意,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只得跑来找展云端。
“我得去瞧瞧,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展云端只一思索,便作了决定。打死她也不相信顾越会偷东西,一定是被人冤枉的,“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单凭下人的几句话就作决定。”
“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只怕不太方便吧?”杨姨娘迟疑问道。
“不妨事,姨娘,你和我现在一起去云逸那边,拿身云逸的外衣给我换上,我装成小子的模样去学里就是了。”这两年展云逸的个头蹿得很快,已经和姐姐差不多高了,展云端穿他的衣服正合适。
见她态度很坚定,杨姨娘也不再说什么了,当即一面叫人赶紧备轿,一面两人一起去了展云逸的院子里,让展云端换衣服。
展云端急匆匆赶到学里的时候,原本就装聋作哑的先生已经借口身子不适回家去了。在展家家学里上学的主,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碰到这种学生之间的激烈纠纷,只能躲起来装死,省得惹火上身。
如今只有个还算老成稳重的展栋在那里调停。事情一出,展梁还有展云逸自然是要维护着顾越的,差点和袁庆文为首的一伙人打起来,幸好展栋及时叫了仆从进来,把众人喝住,细问原委之后,便叫人回家给杨姨娘报信。
展栋怕双方又起纷乱,闹出受伤事故来,便将顾越单独留在素日先生休憩的小房内,他自己和展梁还有展云逸并各自的几个仆从守在外间,拦着以袁庆文为首的几个人,只待杨姨娘那边回复要如何处置。
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展云端。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展栋。
展栋还未说话,另一边为首一个肤色黝黑的小胖子觑着她问道:“你这小丫头是来干什么的?”
展云端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了一句,“你就是袁庆文是吧?”
“没错。”
“是你说我哥偷了你的东西?”展云端并不动气,只淡淡道,“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听。一百两银子我已经带来了,如果证实确有其事,银子立刻给你。”
袁庆文完全没把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放在眼里:“看在一家子亲戚的面儿上,我就再跟你说一遍。今天中午,顾越趁别的人都还在饭堂吃饭体息的时候,偷偷到我桌上拿了我的鎏金狮子镇纸,藏在他自己的书袋里头。等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发现镇纸不见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最后还是我朋友——”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少年,那少年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看着十分清秀文弱。袁庆文道:“程源提醒了我,说经过窗外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顾越到我的座位前来过,听起来顾越的嫌疑很大,我就要求搜一搜他那里……”
“结果,就从他的书袋里搜出来我的镇纸了,这个是好几个人亲眼所见的,包括你们自己家的人,喏,展栋、展云逸,他们都瞧见了,那镇纸就是从顾越的书袋里搜出来的,不信你问他们。”
展云端的目光向展栋他们望过去,两个人都默然无声,显然对方所说的从顾越书袋中搜出东西是真的。
“这就叫做人赃俱获,现在没话说了吧,快把银子给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袁庆文的表情显得很是得意,他盯着展云端用充满威胁意味的语气道,“不然的话,我可要报官了,到时候展家丢人不说,管教顾越吃不了兜着走。”
他满以为这小丫头会立刻被吓得面无人色,乖乖将银子双手奉上,没想到展云端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不着急,等我先进去瞧瞧我哥,一会儿再出来跟你说。”
说完,她压根儿不管对方吹胡子瞪眼睛地表达不满,径直穿过展栋等人,来到里间的房门前敲了敲:“哥,是我,能不能让我进来?”
房门被打开了,顾越将她迎进去,眼神里带着些激动,嘴上却道:“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
“老实说,我也不想来的,”展云端叹了口气,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道,“不过,这会儿家里除了我还能有谁来呢?”
“刚才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顾越在床边坐下,男装打扮的展云端于俏丽之外更多了几分英气,莫名地他心头闪过一丝紧张,“我说我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你信不信?”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偷人东西,”展云端毫不犹豫地说,“否则,我也不会来了,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
“什么?”
“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顾越再次苦笑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方家遇见田翰田公子时,我曾经跟你提到过袁庆文还有程源?”
“啊……你当时说的程某就是程源?就是他和袁庆文关系不一般,你来以后,他向你示好,结果被你拒绝……”被他提醒,展云端一下子想了起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么说,是因为姓袁的争风吃醋拿你当情敌,所以陷害你?!这叫什么事儿啊!”
“没有那么简单,”顾越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是我大意了,前两天袁庆文说的话里,就已经有一些苗头了。田翰向咱们家求亲被拒,又被家里关起来戒鸦片,吃了大大的苦头,他好像把这笔帐算在了我的头上。袁庆文作为他的朋友,自然是要帮忙出这口恶气的。”
“什么什么……怎么又扯上田翰了?”展云端一头雾水,“向咱们家求亲,求谁,还有什么戒鸦片,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把这些帐算你头上,我怎么听不明白。”
第39章 官差
顾越这才把前面田家想要求亲的事告诉了展云端,弄得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呆了半晌,自嘲地笑了起来,“没想到那样都能被人惦记上,我还真是倒霉——”她望向顾越,“现在把你连累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啊。”
“是我自己愿意那样做的,与你无关,”顾越平静地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话刚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展云逸拍门叫道:“哥,姐,快出来,官府来人了。”
顾越微微吃了一惊,不过神色依旧坦然,展云端打开门走出去,只见外面已经来了三个身着捕快服色的官差,为首之人看起来有四十出头了,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也甚是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好在穿着公服,腰悬短刀,看着倒也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袁庆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先前他嚷嚷报官什么的,不过吓唬人罢了,其实最不想报官的就是他。此时见真的官差来到,不由得有些慌了,大声叫道:“谁让你们来的,是谁去报的官?!”
“是我。”展云端分开众人,走了过来,“是我来之前叫人去报官的。”
“你——”袁庆文气得一张脸变成黑红色,瞪着她冷笑,“好,很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展云端不再理他,只向那三位捕快行了个拱手礼:“在下展云端,有劳官爷前来,是因为我家家学里发生了一件所谓的盗窃案,想请你们帮忙查个清楚。”
“好说,”那为首的中年捕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亦拱了拱手算是回礼,“在下顺天府捕头何进。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得罪一些人了,万一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展云端道:“只求捕爷把事实真相查明白就好,其它的一切都好说。”
“那好,”何进环视着众人,沉声说道,“自认与本案毫无关系的人先出去,但暂时都不许离开学堂,有关系的人先留在这屋子里。”
何进的目光冷利如刀,被他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阵寒意,尤其是心中有鬼的几个,更是恨不得立刻逃走才好,听到这话,简直如蒙大赦。
袁庆文身后的几个人立刻退了出去,这些平日里跟着他装腔作势看似无比嚣张的家伙们,见到真正的官差后反倒一个个怂得比谁都快,毕竟谁也不想上惹上官司是非。就连那程源也混在其中,准备跟着溜出门去。
顾越拦住了他,眼里带着一丝嘲弄,似笑非笑地道:“程少爷,你不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吗,为什么也想走,你走了谁来指证我?”
何进闻言,立即转头过来,向程源冷声道:“你是证人?那先留下来。”
程源面色发白,咬咬牙只得停住了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展栋带着两个弟弟向展云端走了过来,说道:“我们也出去吧,不放心的话就在门口等着。”
展云端一点儿也不想走,她很想看看何进接下来会怎么做,这时,何进说道:“这位是报案人……也先留下来。”
这话正合了她的心意,展云端自然不会反对,向展栋他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没事的。”
接下来,屋子里面除了三位官差之外,就只有四个人了:展云端、顾越、袁庆文,还有程源。
何进宣布:“好了,现在我点谁说话,就谁说,其它的人不要开口。来,报案人,你先说案子是什么情况?”
“是,”展云端应声,指着旁边的三个人为何进一一介绍,“这三位都是在展家家学上学的学生,这个叫袁庆文,这个叫程源,这个叫顾越。今天中午,袁庆文发现自己的鎏金狮子镇纸不见了,然后四处寻找,据程源说,他亲眼看到顾越曾经到过袁庆文的桌案前,所以怀疑顾越偷拿了袁庆文的镇纸,最后他们在顾越的书袋中找到了袁庆文丢失的镇纸。但是,顾越不承认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据他所说,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么,究竟真相如何,还望捕爷详查。”
何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了望另外三个人:“刚才报案人所说的,你们三个可有异议?”
展云端的话叙述的全是客观事实,并没有作出什么结论,三个人全都表示了认可。但是,接下来,何进却并没有继续向他们问话的意思。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他带着一个手下走了出去 ,让另一个留下来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那人板着脸,也不说话,两只眼睛只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程源刚凑到袁庆文身边,想耳语几句,便被他拦开了:“站过去等着,不许交谈。”
屋子里一片沉默,而外面的门口却正热闹,聚满了等看结果的人——何进早就叫学堂杂役把大门给关了,谁也不许走,也不许放人进来。
他分开人群走出来,叫了展松陪同着,先到了学生们上课的那间屋子——也就是所谓的案发地,在顾越和袁庆文的桌案四周仔细查看了一番。
之后他走出课堂,坐在廊下,将学堂里的其他人挨个儿叫过去问话。最后,他问展栋:“你们这里有没有空的房间可用?我要个清静地方单独问话。”
展栋一怔:“有一处放了些闲置桌椅的,行不行?”
“可以,赶紧先准备下桌椅,一会儿我问话的时候,麻烦你拿纸笔坐在旁边把我们说的话全都记下来。”
这是请自己做书办的意思啊,展栋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立刻马不停蹄地叫上两个帮手跟自己去收拾屋子。
没一会儿,他便收拾妥当了。何进的手下走回屋子里,叫了顾越道:“你跟我过去,何头要单独问话。”
顾越向展云端瞧了过去,展云端向他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鼓励,顾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出去了。
他去后没过多久,袁庆文也被叫过去了,最后是程源,原本一直看着他们的那个官差也跟着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展云端一个人。
她正在想着要不要出去关心一下进展,这时,展云逸跑了进来,跟她汇报最新情况:“那边何捕头正在跟程源问话,阿蜚哥倒是问完了,这会儿跟袁庆文都在课堂里和大家一起坐着等结果呢。我已经偷偷问过官差大哥了,他说你可以先走,姐,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不用,我要等结果出来了再走。”展云端坚持。展云逸说不动她,只得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玉笙在大门口叫你呢,说有事找你,叫你出去。”
展云端进学堂前,让玉笙和滴翠在外面车上等着,这会听说玉笙在找她,估摸着是时间太久她们在外面等得有些担心了,便出了房门到大门口处,对玉笙说道:“我好好的呢,说了让你们在门口等着我的,等结果出来了咱们就回去。”
玉笙凑上来,在她耳边小声道:“是江晖江公子来了,这会儿在旁边巷子里呢。”
展云端来家学之前,急急忙忙地写了一封短信,派人送给江晖,这才有何进等人的来到。这会儿听说江晖亲自来了,赶紧出了学堂,跟玉笙一起转到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内,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有人掀起车帘来,正是江晖,再一看,从他身后探出一个人来,原来江韵也来了。
瞧见她一身男装,两人都笑了。
江韵道:“这身假小子打扮,倒另有一番俏丽模样,回头我也弄身男装穿着玩。”
展云端知道他们必是来关心顾越的案子结果的,心中感动,上前见礼,含笑说道:“二哥好,姐姐好,这次麻烦二哥帮忙找人过来,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你们还亲自来了?”
“自己人不用说这些,”江晖道,“打死我也不信顾贤弟会干那样的事,这事儿一定得查个清楚,好好收拾收拾那个陷害他的人。何捕头挺能干的,跟我关系也不错,我早跟他打过招呼了。原本要和他一起来的,那会儿有事走不开,刚得了空就赶过来了,现在里面怎么样了?”
“还有一个人在审着,应该再等等就差不多了。”展云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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