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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叫我喔——画盏眠

时间:2017-12-17 20:37:23  作者:画盏眠
  江甜没等到安慰,瘪嘴:“我难受你还不准我哭,你这人怎么这么——”
  “小明长期被爸妈蒙在鼓里,导致窒息而亡。”陆允信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然后平稳地打断她,第一条。
  江甜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应……他这是,在哄自己?
  “小红跟家人吵架后哭着夺门而出,从此家里没有了门。”第二条。
  江甜想笑,又笑不出来,掌心轻轻堵住布偶破掉的地方。
  外冒的棉花摩挲着掌心,微微发痒。
  “因间-谍多次和我方情报员碰头,最终导致双方脑震荡而亡。”第三条。
  江甜终于忍不住“噗嗤”:“陆允信你讲的笑话和你人一样冷……”
  对方如释重负地带点戏谑:“小哭包不哭了?”
  “你才小哭包!你才在哭呢!”江甜抹了把眼泪,翻脸不认账。
  安静片刻,她闷着鼻音,轻轻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很有时间的样子……
  “刚给面条洗完澡,准备去洗澡。”
  “那你还不挂电话。”江甜明知故问。
  陆允信也顺着她:“你先挂吧。”
  再一阵默然,可以听到他拉开衣柜拿浴巾,衣架相碰的声音,混着山村四面的虫鸣,莫名动听。
  江甜舍不得:“要不然不挂吧,你放在洗手台,可以直播给我听,”她耳根烫,还是厚着脸皮,“你放心,我不会害羞。”
  陆允信“哦”一声,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格外坦然:“我脱外套了……”
  “……”
  “脱T恤了……”
  “……”
  “皮带扣不好解,”“咔哒”清晰,陆允信刻意压了声线,“今天倒很反常。”
  江甜构画能力很强,喉咙不自知地滚了滚:“所以有腹肌吗,是不是像小说里描写的男主那样,很硬,然后女主撞上去鼻子痛哭……”
  “你不是摸过?”自行车差点翻车。
  “不过,”陆允信拧开莲蓬头,“哗啦”水声好似在他嗓音里揉了一团雾,低缓、潺湲、噙着点笑,道,“别的地方,也可以很硬……”
  尾音夹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意味。
  江甜反应几秒,脸刷地红透,软声软气骂一句“陆流氓”挂了电话。
  陆允信站仰头接满一口水,漱。
  “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却没了以往的窒息。
  她婉转的声调轻细,“陆流氓”“陆流氓”,萦绕着,蕴着颤……
  陆允信身上起了点火气,一手撑住冰凉的墙面,一手朝下。
  温水顺着他黑发留过脖颈,然后是匀称结实的肌肉线条,起伏不定。
  ………
  夜色聚拢,散开。
  山间清晨宛如在泉水里涤出来的丝绢,清透,妥帖。
  程思青第二天本来就想走,拗不过老人的不舍和江近城的眼色,勉为其难留了下来。
  只是……
  最新的化妆品,给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老三没有。
  离最近县城的购物卡,给老大和老二媳妇,老三没有。
  东南亚的榴莲糖芒果脯,给老大和老二家小孩,老三家没有。
  坦荡又理所当然。
  八月初,一家人回去。
  程思青把江甜送上回南城的飞机,对身旁的江近城道:“当初老二媳妇弟弟让你帮忙找工作,我没说什么,老大媳妇舅舅让你帮忙找工作,我也没说什么,”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但我真的不想再带甜甜回去了。”
  江近城:“可我父母……”
  “我和甜甜是你妻女。”
  ………
  连续几晚暴雨,中午日头不算晒。
  江甜出机场给程女士和江外婆报了平安,把行李扔给程女士助理,问陆允信:“你在哪里啊,我来找你。”
  “我可以选择不说吗?”
  江甜讲道理:“我可以选择把宇宙无敌好吃、我摘我晒的水果干全部带回去给面条小宝贝吗?”
  二十分钟后,一中门口。
  江甜从出租车上下来,蹦到街景中插兜而站,清俊懒散的少年身旁,眉眼弯弯地反手拍书包:“在这里……说好要重新给我的礼物呢?”
  陆允信衬衫上还夹着奥赛出入证,低头打量她好一会儿:“脸更圆了。”
  江甜表情僵住,一秒,两秒,三秒,鼓起腮帮子瞪他:“程女士说我这叫可爱,婴儿肥婴儿肥婴儿肥,你懂什么!”
  陆允信懒得和她废话,抿着笑,自然地勾下她书包拎自己手上:“带你去个地方。”
  ………
  居民楼过道狭窄潮湿。
  开门,简装的清水套间倒还敞亮,小茶几,长沙发,三个并排的电脑桌,格式各样的镜头和金属堆满墙角。
  陆允信应该经常来,房子充斥着属于他的生活气息。
  整洁,利落。
  江甜没换鞋,坐在沙发好奇地打量:“我好像听明女士说过,你用学校奖励自己的钱买的,然后很少回家,”江甜偏头,“因为明女士经常念叨?”
  “楼顶视野好。”
  陆允信弯身在电脑桌下抽出个铁盒,从里面掏两张高清照片,递一张给江甜。
  照片上是一轮昏黄的圆月,绰绰影像宛如戏剧里浓墨重彩的旦角,腰身纤软,卷着云袖把月亮遮暗一半。
  美,一种和平常相似又不同的美。
  朦胧到心软。
  “半影月食,”陆允信斜靠在沙发背上,长手越过她背,横过她肩膀,以圈着她的姿势,修长的手指点在画面上,“月食时,月亮是缺的,半影月食时,月亮是圆的,相当于月亮进入地球本影时角度发生倾斜,月亮边缘不会被挡,效果和穿着半件衣服一样……”
  快一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嗓音也像洗练过一样,更沉更缓。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讲时,温热的气息好像顺着她的发,痒意经由发梢蔓在敏感的耳后。
  “那张照片一样吗?”江甜不贪心,纯好奇。
  “嗯。”
  “难拍吗?”
  “嗯。”
  江甜眨了眨眼睛,软笑着试探:“那我是不是第一个拥有——”
  “嗡嗡嗡。”震动响起。
  江甜以为是程女士,放开陆允信,还没找到手机,便见陆允信接起:“在。”
  两人隔得很近,近到江甜可以把明女士的焦虑听得分外清晰。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她,不想来看她躲去了夏令营,但小允,她化疗真的掉完了头发,她始终是你爸爸的亲妈。”
  明女士停了片刻,“昨晚医生最后一次下病危通知,早上基本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她还是想见见你,就想见见你,我知道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愿见她。”
  “可人之将死,”明女士不忍,“不见你一眼,她瞑不了目……”
 
 
第36章 《抵达》
  陆允信轻描淡写:“那就不瞑目。”
  明女士噎, 随后叹气, 劝说:“你爸爸从前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身为父亲, 他不想让你为难给你添堵, 身为儿子,他完成不了自己母亲临终前最后的心愿。”
  明女士说, “他都这么为你考虑, 你就真的不能体谅一下,就路过,就顺便看一眼, 就当是怜悯,就当是积德, 就当是做善事让老人家走得安心一点不可以——”
  “善事?体谅?”陆允信哂笑, 坐直身体,“我很忙,不信佛, 不积德——”
  “陆允信!”对面低喝。
  陆允信唇边笑意徐徐敛住。
  明女士似是靠着墙,急促的呼吸依靠载体调整下来。
  她笑:“是不是以后但凡我做错点什么,我临死闭不了眼,你是独生子女, 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也会说很忙根本不会看我一眼?不谈母子血缘,不谈养育之恩……”
  陆允信直接挂断。
  “啪”一声,手机摔在茶几上。
  陆允信滑坐在江甜身边, 手抱头枕在沙发背上。
  他翘二郎腿,膝盖堪堪抵住江甜,江甜望着他脸色发白,眼睫死阖,故作淡定的神色被手背上凸起、轻颤的青脉暴露。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漠然,偏偏显示“明女士”的震动接连不断。
  陆允信没说话,江甜也没说话。
  陆允信手机从茶几正中间“嗡”到边缘时,江甜咬了一下唇,小心翼翼给他扶回去:“明阿姨好像,很为难……”
  “出去。”
  古井无波,两个字。
  江甜放轻语调,斟酌着:“你奶奶无意伤害过你,但明阿姨没有,”江甜尝试着去握他的手,“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
  江甜小指刚碰到陆允信手背,陆允信倏一下抬手。
  江甜重心没稳朝后仰,陆允信捞起手机起身,越过她径直朝外走。
  “嘭咚!”
  摔门声又重又急。
  留下房屋空旷安静,江甜手在空中滞了好一会儿,讪讪地、好像不知道如何垂下。
  ………
  正值暑假。
  一中门口,店没开几家。
  江甜给秦诗打了电话,秦诗轻易找到江甜,又给本要约自己的傅逸临时改地址。
  傅逸赶过来时,秦诗坐在奶茶店最角落,江甜斜靠在秦诗的肩上,柔软安静。
  傅逸抹了抹才剪的飞机头,大剌剌坐下:“甜姐儿你回来不找允哥干嘛缠着我家诗哥……”
  “嘘……”秦诗抬指抵唇,给他递了个眼色。
  “吵架了?”傅逸明了,在桌下踢了一脚江甜,江甜没反应。
  “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大不了,”傅逸无所谓道,“甜姐儿你笑着朝允哥要个抱抱,保准允哥立马乖得和孙子一样……”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江甜忽然出声,细细的。
  “方方面面慢慢来,”傅逸挑眉坏笑,“我当初可没少给他资源,欧美日韩——”
  “傅二。”秦诗踹他一脚。
  傅逸立马收住。
  江甜盯着收银台不断摇晃的风铃,轻言:“他奶奶……”
  两个字,傅逸脸上的嬉闹渐渐敛,最后,拢得一干二净:“诗哥,帮我和甜姐儿点个单吧。”
  奶茶店四周有青色的磨砂玻璃,上面倒着朦胧的影。
  江甜爱极了抹茶的一切。
  一口一口吸着,一句一句听傅逸难得正经的语气,吸到最后,不知是珍珠太大,还是吸管口太小,一截空气从咽喉漫入胸腔,把江甜堵得不知所措。
  她目光涣散地眺着店外车水马龙,触及秦诗和傅逸对视的担心,合指,慢慢地把奶茶杯抱紧,抱很紧。
  良久。
  “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傅逸和秦诗异口同声。
  江甜应好,慢条斯理给两人拿了两小袋书包里的水果干,步伐如常地走出店,推门,关门。
  “咔哒。”
  合拢瞬间,她一边狂奔一边给冯蔚然打电话:“他回奥赛班了吗?你们在几楼。”
  从未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
  “A座,302,允哥到了有一会儿,不过我们马上要放了,”冯蔚然问,“甜姐儿怎么了。”
  江甜道谢挂电话,路过小广场水凼,溅出水花。
  江甜跑过文化长廊,陆允信举手早退,进入楼梯。
  江甜上楼没听到冯蔚然的电话,陆允信下楼梯到文化长。
  江甜到达奥赛班门口,冯蔚然被吓到:“甜姐儿你什么事儿这么急……允哥刚走,诶诶你小心看着点路。”
  陆允信步伐散漫,江甜追下楼,便看到他走在篮球场一端,背影镀进阴暗。
  江甜踏上篮球场,陆允信刚好转身,消失在转角。
  两人之间隔着陆奶奶,隔着明女士,隔着陆允信彻头彻尾的冷漠和江甜迟到的了然……
  距离看得到,追不到。
  江甜到校门口,陆允信上出租车。
  江甜撑住膝盖喘气,喉咙干到快要撕裂,陆允信目光和她在空中相撞。
  一米马路坎,一道玻璃窗。
  陆允信极为淡漠地别过头,出租车启动,他紧绷下颌线浮在车窗和江甜凝视到渐热的眼眸,宛如隔山海……
  江甜很累,累得再也走不动。
  有出租车来时,她仍然抬手招住,“阿姨麻烦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追上前面那辆”……
  一前一后到家属院。
  陆允信下车,进单元,进电梯,江甜忙不迭追着,掰开合一半的电梯门,挤进去。
  电梯合拢。
  江甜站在陆允信身前,睨着两人的脚尖,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道:“陆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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