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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叫我喔——画盏眠

时间:2017-12-17 20:37:23  作者:画盏眠
  江甜慢慢回神,强压下不知名的情绪:“不好意思……”
  江甜撑着他桌子边缘想坐直。
  陆允信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扯出抽屉里的校服外套揉腿上,然后,手覆上她撑桌子的手,掌心贴着她手背,长指滑进她五指,以近乎十指相扣的形态施力,将她的手从桌上一寸寸拂下……
  江甜像一只误闯禁地的鹿,明明有逃跑时间,仍被风景迷得不知所措,等着禁卫军把自己收服。
  说好的不喜欢,说好的不合适,说好的放弃,在陆允信把江甜摁回自己腿上,垫着校服的腿上那一刻……
  统统不存在。
  她枕在他的腿上,说不清是被迫还是不愿反抗地侧枕在他腿上。
  眼前是他一丝不苟的课桌,耳上是电影恐怖的BGM和女生们接近沙哑的尖叫,江甜枕在陆允信怀里,宛如得了庇佑,安宁地数着心跳。
  手机扣在桌面发出清脆“咔哒”,陆允信另一只手,带着一种极尽温情、极为歉意、极为肯定的轻颤,慢慢地落在她丝缎般的发上……
  一道叹息几不可闻。
  过了几秒,一道熟悉,沉静的嗓音响在耳旁。
  “那天晚上我回寝,宋易修还在厕所,我去阳台打游戏,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话,说为什么好了,为什么船长的药那么有效果。”
  江甜反应了好一会,有些不敢相信又确实听到地缓慢眨眼……
  他这是……在解释?
  “宋易修说,他一点也不喜欢奥数,一点也不喜欢,他说他喜欢英语,想考北外,以后想做外交官,可他爸爸当初高考差一分,没考上清华建筑系,最后学管理进了企业,他说,他爸爸从小就给他立了清华建筑系的志愿,想让他替自己成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师。”
  江甜静静听。
  陆允信一字一字地说给她:“他说他真的快受不了了,尽全力,然后觉得每个数字都在扼自己的喉咙,”陆允信陈述,“他说,是不是他拉肚子拉到崩溃,第二天状态不好,考差,心态崩,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崩,他就可以逃离得奖机会,逃离奥赛,逃离清华。”
  “第二年如法炮制,他是不是就可以被父母理解为不成材,放弃他,他就可以考自己的‘共-和-国外交官摇篮’。”
  “他问我,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办。”
  如果是陆允信,那个沉默寡言不问旁人的陆允信。
  他会说:“没有如果。”
  不知是那天晚上风太大,还是残蝉太吵,陆允信衣服被吹得鼓鼓胀胀,眼前好像就是小姑娘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眼神。
  陆允信说:“如果是我,我会直接退赛。”
  宋易修现在的成绩,是北三参加奥赛以来,同阶段冲的最高的成绩。
  如果用宋易修的方式逃避,学校、老师会给他扣上资质平平的帽子,北三被淘汰掉的同学会埋怨他在其位不谋其事,还有父母的失望……
  如果用陆允信的方式,虽败犹荣,北三不会追究责任只会惋惜,同学不会抱怨只会惋惜,给一个望子成龙的父母足够的谈资……
  没到结果,才有无限结果。
  极其野心而壮阔。
  那是从来都是利己主义的陆允信。
  第一次,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样的话……
  宋易修沉默良久:“幸好,你不喜欢她,”转念想到什么,他说,“她以前写过一篇关于爱情的文章,说她妈妈虽然嫁了她爸爸,但她更倾向妈妈那个竹马,外交官,退下来到地方从-政,虽然没听妈妈提起过名字没看过照片,但感觉就是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人……有一种命中注定,大概是我的梦想型,刚好吻合她的理想型。”
  那天晚上,宋易修在厕所里,陆允信在阳台上。
  隔着一扇“嘎吱”作响的门,宋易修说了很多,陆允信话很少。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宋易修从厕所出来,边洗手边笑:“你说,她知道我因为鸡汤拖垮了身体会愧疚吗?”
  对于无故退出奥赛的学生,每个学校都会私下警告,而对于有故退赛的学生,奥赛组委会会严查理由。
  在奥赛结果下来之前,陆允信揣着一颗定-时-炸-弹,选择沉默。
  而在奥赛结果下来之后……
  她不停问宋易修,不停担心宋易修的前程,不停说“万一”,每个字都重合着宋易修的字眼……
  陆允信的心一团乱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推到这样的境地,他不知道她对宋易修的关心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
  抑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宋易修全身而退,用一种他曾经极度不认同、近乎“江甜”的处理方式……
  他的校服上有肥皂味,江甜很喜欢。
  他的手骨节分明,江甜很喜欢。
  就连他的书,都比别人叠得更好看……
  电影进入后半段,高-潮层叠。
  不少女生吓得抱在了一起,江甜听着尖音,双手顺大流地攀住陆允信的腕。
  江甜说:“那篇喜欢外交官的文章,是为了符合题材拿奖。”
  江甜说:“愧疚是有的,关心是真的,但真的就是普通同学的愧疚和关心,说出来的万一,都不衷心。”
  “最不能接受的,是你说我和宋易修,”江甜停一下,“在一起……”
  “那是二十五天前的陆允信说的,不是我,”陆允信说,“但仍然道歉。”
  他指尖缠着她的发梢,微微倾身,薄唇附到她的耳旁,寸寸阖上眸:“对不起……”
  为她想说话时自己的离开,为那些漠不关心,为所有拒绝求和。
  “然后……”陆允信话锋轻滞。
  江甜与他缠着小指,转头,恰好撞进他深邃而专注的眸。
  “江小姐,”沉闷又认真地唤,“陆允信的耳朵说它以后不想听你那么频繁地说一个男的名字,即便不衷心。”
  “好。”江甜心里某块地方,不自知地陷了进去。
  “陆允信的眼睛说,它希望以后看不到你明明找得到他的作业,却不肯给他交。”
  “好。”江甜眨眼,心软得不成样子。
  “陆允信的手说,它希望以后可以少帮你找不见的卡、铅笔、圆规、叉子、三角板、直尺。”
  “……”
  “陆允信的鼻子说,它希望你以后少吃垃圾食品,比如泡面、辣条、薯片、果冻。”
  “……”
  “陆允信的腿说,”斟酌措辞,“它很麻,你可不可以稍稍挪一下——”
  “麻烦陆允信的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事儿太多,江小姐驳回,得寸进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江甜嘴上嫌弃,脑袋却是稍稍抬了抬,让他终于动动腿。
  下一秒,她陷着两个小酒窝,眉眼弯弯望着他,一副“我就是有坏习惯你打我”的表情立马枕下去,甚至,借着恐怖片的高节奏和课桌遮挡,她还悄然环上了他的腰……
  陆允信身体微微僵,然后,尤为无奈地抬手,迎着江甜写着“我的天你不会真的要打我”睁大的眼睛,将她不小心吃进嘴里的发,轻慢缱绻地撩开……
  陆允信失笑着:“你总是……”
  “刷刷”开灯,骤亮打破黑暗。
  紧接着,东郭焦急的声音踩着小跑的步伐从教室门口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女士:脸痛。:)
 
 
第45章 《在路上》
  “办公室的女生回来没有?人齐没有?我看看, ”郭东薇视线扫到教室后面, “江甜呢?江甜在哪里?”
  一切来得太陡。
  江甜一手刚从陆允信腰上松下,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解开他拉链从他卫衣通兜里抽-出来, 便听到了自己名字。
  她暗叫不好, 可东郭已经向这边走来——
  说时迟那时快。
  冯蔚然拧开一瓶矿泉水,用胳膊撞沈传, “哗啦”一声, 一瓶水直接从后面泼来。
  陆允信的手臂、江甜的后背登时湿哒哒。
  沈传飞快踢支笔到江甜眼下,冯蔚然一边慌乱给陆允信和江甜抽纸,一边搡着沈传, 骂骂咧咧:“卧槽船长,老子喝水你别乱动好不好, 你特么是有多动症吗?”
  沈传砸书:“你特么自己小脑萎缩你自己不知道!”
  “行了行了快坐好。”东郭先劝。
  虽说校服面料防水, 见江甜湿着背乱着头发捡笔起来,班主任还是没忍住地抡了一把冯蔚然后背:“会不会好好喝水,你看看人江甜的衣服……”
  郭东薇说着帮江甜擦, 全然没注意江甜捡笔之前在做什么,擦几下后,快步折回讲台:“两件事,第一, 刚刚你们叫太大声,隔壁二班投诉咱班看恐怖片,待会儿会有教务处老师来问,大家统一说纪录片听到没有。”
  这种事情会让东郭扣津贴, 同学们纷纷应和:“什么叫统一说,我们就是在看纪录片啊。”
  “对啊,太精彩叫叫又怎么了嘛,二班那群就是事儿多。”
  “……”
  郭东薇挥手,笑着示意大家小点声:“第二就是刚刚教委发紧急通知,最近几天有红色飓风预警,中小学全面停课,具体复课时间提醒你们的父母关注家校通。”
  郭东薇话刚说完,整栋楼“啊”地接连尖叫。
  郭东薇无奈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储粮少外出”,转身刚出教室,同学们“咚咚”拍桌子地拍桌子,站椅子上打电话的打电话,收东西的收东西……
  空前沸腾。
  陆允信没什么要带的,等江甜间隙,朝后面两人颔首:“谢了。”
  “见外,”沈传嘁道,“祝脱水缩合,脱水缩合。”
  冯蔚然挤眉:“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江甜停下装书的手:“祝脱水缩合是什么意思啊?”
  “交汇一下DNA什么什么,融个磷酸二酯键什么什么……”冯蔚然嬉皮笑脸地瞥两人,调侃十足。
  江甜红着脸悄悄瞟陆允信。
  “快收。”陆允信不露声色。
  在江甜看不到的地方,他一脚踹上踹冯蔚然小腿,冯蔚然浮夸地“咿呀哟”。
  ………
  晚上八点多,天还没有黑透。
  江甜一路盯着陆允信,盯着盯着就抱住他胳膊,有些不敢相信地傻笑。
  陆允信撞上后视镜中司机诡异的目光,唇角抽搐,别过脸佯装看风景时,眸里却是噙了丝温柔。
  两人下出租,说着话,单元门上光影掠过。
  陆允信扶门,江甜侧身进。
  两人站定等电梯时,江甜垂头望着地砖上两道平行的暗色,轻扯着书包带:“我很高兴,”她咬了咬唇,“你愿意解释给我听……”
  愿意让我知道……你心里,似乎有比之前的一丢丢多了一丢丢的,属于我的位置。
  江甜说完,仰面注视陆允信。
  她玛瑙般的眼睛灵动黑亮,皮肤白腻,睫毛扑闪,鼻子秀气,菱唇宛如点着一抹朱砂。
  “你以后不要这样看我。”陆允信插在兜里的手微动。
  “有什么问题?”江甜眨眼。
  “你话很多。”
  “叮咚”电梯到,陆允信视线从她唇间移开,一派从容地迈进去。
  听小姑娘委屈小媳妇似地“哦”一声,陆允信不自知地扬唇,视线触及电梯门板两人模糊的身形,他又放平唇角,稍稍蹙了眉。
  他一向不爱吃甜品,为什么会被她唇似甜似软地,搅了心神。
  陆允信屈指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衣领。
  鬼知道,他刚才有多想……试一试。
  吁……
  而一楼,住户放报纸邮件的大排柜后面,明瑛不敢相信地问老太太:“陆允信先认软?甜甜也太厉害了吧。”
  “哪有,”老太太推说,“甜甜就一小孩心性,得亏你家小孩懂事儿,”老太太若有所思,“我就说她当时才转来,怎么会那么服水土……”
  “想想快一年,”明瑛掰指头,“算算甜甜二十岁,小子二十二,刚好法定年龄结婚,玩个几年要小孩,如果第一个是二十五岁要,那么第二个差不多二十七八……不要也没事儿,但我还挺想带孙女,年轻漂亮的奶奶。”
  老太太认同:“女儿贴心。”
  “是啊,对了,”明瑛按电梯,无意问,“今年还出去玩吗?还是青姐过来?”
  “老头在松口了,过年再看看吧,”老太太叹气,“按说都这么多年了,可偏偏父女俩都是倔脾气,当初说出去的狠话,谁也不肯先让步。”
  “始终是女儿。”明瑛帮老太太拎上口袋。
  老太太到家,江甜帮忙把她手里的东西张罗好。
  “放假放几天”“有作业没”“想吃什么”,老太太耳朵略背,江甜大声回说:“要不然我学学做饭?做给你吃?”
  江外婆“诶”一声,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本来就是老骨头了,还想多活两年,”见江甜撒娇瘪嘴,又挠她耳朵,“厨房东西杂,炒菜油万一溅你身上,白白嫩嫩的皮肤留个疤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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