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瑛给老太太递了张纸。
老太太擦一下,笑:“我当时就在想,明明我们和阿青条件都不差,明明她才十九岁一小姑娘,明明她就该被宠着护着和系里那些女孩子一样,诶要点到的课我听一听,不点到我就翘了课去做个指甲看看电影约约会谈谈恋爱,真的就很自在很可爱啊……”
老太太道:“真的就她以前摔到哪、蹭破点皮、我给她上个药都能娇娇气气哭得天崩地裂的,怎么痛成那样还一声不吭熬着,怎么就到了这一步……还有阿青也是,明明儿女双全事业也起小有成就,就该幸福到老啊,怎么也……”
老太太说不下去。
明瑛握老太太的手,宽慰:“都过去了……”
“是啊,”老太太展颜,“阿青药也停了,和那外国人关系也处着,小姑娘看着看着快独当一面,但也回来了,说不想哪能不想,”老太太哂然,“说来也怪。”
“以前她没来,我和老头住着没感觉有什么,后来她来了又走了,我和老头总感觉那大房子住着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今儿中午她一说话,好像立马就有了生气……”
“……”
江甜把高中时候藏在储蓄罐里的小便签纸,他写的、自己写的、他给自己带过的东西、自己给他带过的早饭,一张一张挑出来重新捡好,这才抱着小金猪回对面牌桌,嗅到不寻常的氛围,软声道:“你们有说我什么吗,不许说我胖了。”
明瑛面色恢复如常:“南城五环那边有个度假山庄马上要修好了,是我同学开的,问你过段时间有没有空,叫上好朋友老太太咱们一大家一起过去泡温泉。”
“可以啊,我好久都没有泡过温泉了,”江甜抽牌,“老年人多泡温泉好,可以调理筋脉。”
江外婆举着块麻将作势要敲她脑门:“我还没满九十,你说谁老年人呢,你给我说清楚……”
“好好好,您老,呸呸,您永远年轻永远十八一枝花。”
“……”
楼下“哐哐当当”的洗牌声伴着欢闹充斥着空间,陆允信倚在卧室门旁。
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手里的零钱被捏成一团。
他耳畔萦绕着老太太的轻描淡写,小姑娘在二楼委委屈屈望着自己说“很痛”“掀开眼睛滴风油精”,她想牵自己,她眼神闪烁又犹豫……
心上像覆了只钢筋铁骨不知把控的手,慢慢收拢、攥紧。
陆允信忽地,有点喘不过气。
………
回南大的时间,每一秒,都过得让江甜浑身上下细胞叫嚣着舒服。
当然,有赢了顿饭钱的缘故。
大概也因为陆允信下来接了几次水,然后逗面条,江甜假装看面条,若有若无把视线落在某人身上。
晚饭时,江甜给外公外婆说了好些学校的新鲜事,激烈讨论了“教授点到和查老公岗要老公回家的黄脸婆本质是否有区别”。
三人难得达成共识,江甜哼着小曲上楼。
推门,旋转个舞步进门再关门。
转身,她被立在床前的一人一狗吓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 允哥:想亲亲老婆~皱眉。
甜姐儿: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啊,小心,小心,小心我亲你……哼!╯^╰
第65章 (修)《仅仅一瞬间》
“你, 你怎么在这里?”江甜走过去, 想揉面条的头。
陆允信把面条牵到自己身后,眼神落在她没处理的脚后跟上, 示意。
江甜跟着看下去, 心虚道:“我本来想着吃了午饭上药,结果打麻将忘记了, 我待会儿和程女士打完电话会记得的……哎呀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怕痛……”
陆允信胳膊绕过江甜的腰,江甜“啊”轻呼。
下一秒,陆允信直接将她打横扛到肩头上。
面条“哒哒”着小短腿按开阳台玻璃门, 陆允信扛着低呼连连的小姑娘踩上阳台上的塑料凳。
高度三楼,没有防护栏。
江甜被陆允信腾身那一下吓得不行:“咱有话好好说, 可以谋财劫色但不要害命啊!”
“陆允信你放我下来!真的要摔了!”
“你翻墙就翻墙你放我下来……”
江甜染上了哭腔, 陆允信置若罔闻,径直把她扛到自己卧室卫生间里。面条跟着两人进来,摇摇晃晃着小短腿把陆允信这边的玻璃门按合了, 刚想跟去卫生间,“咔哒”,卫生间的门被陆允信合上。
面条挠挠头,在门口蹲坐。
里面, 陆允信把江甜放在干净的流理台上坐着,他自己在墙上“嘀嘀”摁温度键。
江甜坐得比他高十公分左右,没有摔下三楼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后,眸里映着他修长白净的指节, 寡淡的侧脸,以及习惯微抿的唇……
“陆允信,”江甜托着下巴,自言自语,“你睫毛好长,还密。”
“……”
“眉形也好,有点锋度,别人刻意修过的都没你好看。”
“……”陆允信做自己的事情。
江甜打量一下四周:“怎么我以前来看到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灯和龙头换了,洗发水和沐浴露牌子好像没变。”
“……”
江甜把放出去的视线收到他身上。
她不自知地舔一下唇,软软地:“其实你不说话不嘲笑我不凶我的时候,还是很温柔……”
话音没完,陆允信盯着热水器屏幕上数字跳到“36”,干脆地握住她左脚脚踝,放到水龙头下。
江甜“的”字卡在喉咙,陆允信弹开龙头,温水“哗哗哗”洗刷在血肉模糊的地方。
江甜“卧槽”一声想缩脚:“陆允信你给我放开,我知道待会儿自己洗!我待会儿自己洗!你放开我卧槽真的痛,你放手!”
陆允信岿然不动,江甜一巴掌扇他胳膊上:“真的很痛,你给我放开,我待会儿自己洗还不行吗!”
陆允信指腹的温度不能减少灼痛感,冲完她左脚又握着她右脚冲时,卫生间里再次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五分钟后,卫生间门开。
面条来得及躲避,便看见陆允信又扛着吼累了微微喘气的小姑娘出来,把她放到贵妃榻上。
陆允信全程一言不发,江甜暗暗告诉自己要和他赌气,抱臂环胸没吭声。
陆允信也不恼,坐到地上把提前准备好的药箱打开,捞出酒精开始喷——
“陆允信你是不是有毒啊,我自己的脚关你几块钱事啊!真的痛你特么不知道啊!”
“老太太说下手没轻没重的人小脑不发达说的是不是你啊!”
陆允信上棉签涂碘伏,江甜又啃又挠:“你真的放过我吧,我滚回去保证自己乖乖涂药……”
她痛得快哭了,偏偏她用多大力道踢他想挣开,他就用更大的力道稳稳握住她脚踝。
“真的我不行了,你是全世界最可爱善良的陆允信。”
“你轻点轻点卧槽你还故意按!”
“……”
软硬兼施,好话坏话都说尽了,陆允信还是没停手。
等陆允信给她两边脚后跟包好厚厚一层纱布,贴好防水膜,再故态重演把人抱回她床上时,江甜一张心如死灰脸,两条纤细的小腿吊在床沿。
陆允信蹲下去,想确认自己有包好。
江甜面无表情翘腿,陆允信朝前看,她跳机械舞一样向旁边倾。
陆允信看准了,轻轻握住她脚踝,嗯,没问题。
江甜想挣开,陆允信就着她脚踝的力道贴着她起身,然后,手臂圈到她背后,慢慢地,把她按到怀里。
力道没平衡,下一刻,陆允信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两人齐齐倒在了大而柔软的床上。
床把两人朝上弹了弹。
世界好像安静。
呼吸声想收与收不住间,江甜感受着他温热的胸膛和习惯性的沉默,脑海“嗡嗡嗡”。
而陆允信想着抱一抱她,就抱一抱。
真当把一团软棉花抱在怀里,他也有些控制不住。
默然间,心跳“咚”“咚”“咚”,分不清源头。
这样的情形,江甜梦到过,也记得起高中时期看的言情小说,男主唇会顺着女主脸颊朝下,吻过脖颈,在锁骨打转,然后屈指解开……
在两个人形成的狭小-逼仄里,江甜鼻息不稳,小脸早已抹上绯色。
当陆允信撑起身体,她眼里漾着春水般凝视他起伏的喉结。
江甜:“你……”
陆允信唇落在她额角,停住,几秒后,低低一声“晚安”,起身离开……
起身……离开??
江甜欲语还休的娇赧表情慢慢凝滞在原处,几分钟后,扬手在脑袋旁摸到他放的东西。
面条被他忘在了床边。
江甜坐起来,慢条斯理撕开真知棒外面的塑料壳,望着玻璃窗外霞光绮丽的大太阳,不急不慢地把糖含进嘴里:“神经病!”
………
晚上临睡,江甜给毛线打电话。
她现在已经懂得重点放在后半句的说话技巧:“虽然我真的怕痛,以前要么让伤口自己结痂脱落,要么化脓去医院无痛上点药,可他也不能这样啊……完全不尊重我的意见,霸道又蛮横,一句话都不说,你能想象落霞与孤鹜起飞的时候,他把人按床上就抱一会儿只说个晚安就走了?不是有毒是什么。”
毛线“欸”一声:“再说一次,刚刚忙着勾初稿忘记给陆大佬录音。”
江甜冷笑:“能假装维持一下塑料姐妹情吗?”
毛线学她冷笑:“那请你先收起娇嗔好吗。”
“……”
江甜挂断毛线电话,想了想,还是点开了某人的对话框。
ajinagtian::)
对方秒回。
aluyunxin:我周一去东城有事,两周。
ajinagtian::)
aluyunxin:可能会很忙。项目起步估计事情有点多,你如果不想待,我就让盛藉去找其他人,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可以帮着翻那些英文资料,然后有什么不明白就戳我。
江甜索性一个电话过去:“怼了我弄得我痛死了不发工资还要让我帮你翻资料,”她学他说“江甜你还可以更过分”的语气,道,“陆允信,你是不是要想想怎么感谢我呐?”
大概是克制太久,陆允信洗了快一个小时澡。
出来时,他已经调整好下午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甚至让他无措,亦或是失控的情绪。
“那下次,”咳了声,“弄得你舒服点?”
低醇的嗓音中嘶了点哑,裹层热雾后,带着他惯有的轻飘散漫,从唇间漫到江甜耳畔。
一秒,两秒,三秒。
江甜烧红脸庞嗔“不正经”,挂电话,然后,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到全身都有点发热睡不着了,她起来,换睡裙,化淡妆,调好前置镜头“咔擦”,同样不正经地给他发过去……
夜霭沉沉,一两星灯火散落。
有虫鸣,有喃吟。
………
接下来两周,江甜除却上课,大部分时间都背着电脑泡在图书馆。
沈言曦偶尔找她聊天问她在做什么,她玩笑说“摸鱼”,电脑旁边摊着一本厚厚的编程书。
陆允信大二时数模题目与传感器相关,大三,政-策下推出大学生创新创业奖励计划,他果断把当时建模小组衍生到现在的VR项目。
主干四个人,冯蔚然负责实验大数据,盛藉负责统筹,陆允信和一个生病请假的海龟博士担纲核心,还有半流动的实习生负责文案和内务,像江甜寝室的胡雨涵,林琅和一直跟着冯蔚然的蒋亚男。
江甜最开始看他们以前的会议记录有些蒙。
陆允信和她每天打着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解释自然也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允哥:我说是晚上就是晚上!哼!!就要给老婆说晚安~≧▽≦
甜姐儿:喵喵~
第66章 《纪念日》
VR概念很早就有了, 但真的通过头盔显示器将虚拟现实的场景具体化, 是近两年才兴起的。
人在看世界时,由于两只眼睛位置不同, 得到的图像也不同, 视网膜成像后大脑融合不同图像,产生整体景象。
而VR显示器就是通过设定屏蔽程序, 用户戴上后, 一只眼睛只能看到奇数帧图像,另一只眼睛只能看到偶数帧图像,奇、偶视差就让用户对电脑里的平面图像产生立体感, 再加上其他感官传感器,构成一套完整的VR装备。
陆允信他们做的, 就是核心的视差程序和传感优化。
江甜对科技类产品素来无感, “也就是说你想要获得虚拟现实体验,还要戴上笨重的一团东西,”她拧巴, “这和看一场电影有什么区别呐?”
“VR可以用在很多领域,看风景,看房子,用在医疗上就是立体地看肿瘤病灶, ”陆允信道,“还有生物工程,航天模型……都可以。”
东城风大,陆允信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出一丝微微的沙。
江甜耳朵吃了痒意:“你什么时候这么, 这么……”她措辞,“心系社会?是你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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