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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叫我喔——画盏眠

时间:2017-12-17 20:37:23  作者:画盏眠
  曾经,还认为。
  只是曾经,还认为。
  薰衣草那页,那天,在陆允信卧室的书桌上停留了整整一下午。
  也是那个下午,陆允信这辈子第一次真真正正,想和一个已经断掉的人建立生命上的联系。不要理清,不要理顺,伴着以后日子的长度牵扯。
  那个晚上,陆允信去学校拿档案,遇上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捧着礼物表白。冯蔚然以为他会直接走,他却出乎意料地看了那个女生很久。只是女生脸都红透了,他眼里没有焦距。
  良久,他越过女生走了。
  回去,就着一抹莽撞的鲜活,“陆允信”“陆允信”“陆允信”,学会抽烟。
  然后,有了烟瘾。
  所以,陆允信真的真的不喜欢小孩。
  鸡蛋仔掀锅时会带起一阵热雾,小姑娘站在热雾前,很自然地从他裤兜里摸手机,扫码付款,拿到鸡蛋仔,来回颠着袋子掰成两半,举起问他:“你要吗?咬一口?”
  陆允信摇头。
  小姑娘也不为难他,边走边一脸满足地吃起来。
  陆允信想,如果刚刚检查出来真的有了小孩,他会自责,会担心。
  不管那小孩多丑多烦多闹腾,他大概会学习、尝试、并努力怀着爱意,去带另一个小孩。
  两人走到步行街,行人稀疏了些。
  江甜两手抱着鸡蛋仔啃,陆允信走在她旁边靠右后一点。
  “江甜。”忽然唤她。
  “嗯?”江甜低头咬下一块。
  “你看有飞机。”
  “哪儿?哪儿?”传闻用手指框飞机可以许愿,江甜含混说着,惊喜看天。
  她抬头的同时,陆允信弯腰回头,蜻蜓点水般温柔地在她唇上啄一下。
  这吻来得略显突兀,江甜愣在原处,腮帮子还鼓着。
  陆允信保持着自己的步频朝前走了好几步,偏头问:“不走吗?”
  步行街人来人往,江甜听他声音才回过神。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软声喊:“不走不走,我被魔法定住了,要再亲一下才能动。”
  陆允信格外配合地折身回来,俯身又亲她一下。
  江甜弯了眉眼,刚想动脖子,陆允信唇抬了十公分的样子,又扣着她下巴飞快啄一下。
  江甜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魔法解开又封印”的意思。
  陆允信抬指敲了敲她的唇,眉目噙着笑意,“好了,那你继续定在这吧。”
  然后,啧一声……接着朝前走了?
 
 
第102章 《东方的庭院》
  这人就这么抛下她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
  江甜保持着昂头的姿势, 别着身体快一步拦在他面前, 挠他衣摆:“我被定住了,被定住了。”不停用眼神暗示他, 你快再亲一下, 给我解除封印。
  陆允信唇角抽了抽,接着朝前走。
  江甜追上去。
  他走一步, 江甜就别一步挡在他面前。
  三番两次, 江甜没了耐心,撇撇嘴刚要站直。
  陆允信低头给她解除封印,顺手把她搂进怀里, 唇擦过她耳垂,低笑道:“腰挺软。”
  江甜这话听得耳熟, 等想起他在哪说过, 她顶着一张红如熟虾的脸,羞得彻底没了脾气。
  一片叶子在路灯下旋转须臾,铺至两人脚边。
  落叶脉络在晚天霓虹里越枯越脆, 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陆允信答应了陪江甜吃遍交大门口,哪怕江甜肠胃不适,他也没有食言。
  重油的,拿茶水洗一洗, 重辣的,拿茶水洗一洗,重盐的,也拿茶水洗一洗。
  久而久之, 交大大部分人都知道“允哥有女票,甜姐儿有男票”“允哥强悍对甜姐儿体贴,撬不动墙角”。
  再久一点,“SR2.0”上线,陆允信在百万级的发布会直播现场,送了江甜唯一一套刻着她名字、每个细节都是他自己动手镶铸的纪念款。镜头里,陆允信脸上的表情和送街边的小吃没什么区别,江甜下台后悄悄踮脚吻他,陆允信脸上裂出一点温柔。
  看完这场直播,几乎所有打听过江甜信息的学弟都没了下文,开学和江甜搭讪的男神学弟终于答应了一个女生的表白。
  大四没什么课,主要忙毕业论文。
  十二月底,江甜回伯克利给导师过开题报告,待了一周刚回国,就接到以前班主任郭东薇的电话。
  一中门口的路宽了,楼新了,奶茶店也从当初的避风塘换成了逼格十足的网红品牌。店铺宽敞,柜台后面有专门的休息区。
  郭东薇仍是一头泡面卷,体型稍臃肿,脸上的皱纹却多了不少。
  见江甜进门,她朝江甜挥手。
  江甜把礼物搁桌上,郭东薇也大方收下,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说到陆允信和江甜分开过又在一起。
  郭东薇颇遗憾:“当初清华给他打电话,奖学金、专业任选各种优待都开到顶了,他统统不要,就只有一个要求,咬死了让他们给你降分……我们后来和清化招生办主任吃饭,人主任喝高了抱怨,自主招生平均才降三十分,陆允信那油盐不进的,硬生生砍了他们六十分……”
  也就是说,陆允信让她“心态好”,是真的让她“心态好”。
  也就是说,在自己当初的水平下,如果自己没走,无论怎么失误,都可以,因为他……
  江甜心念微动。
  郭东薇诧异:“没给你说过?”
  江甜不好意思:“他很少提。”
  也倒符合陆允信的性子,郭东薇笑:“他就是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你上高三之后,每次考完试,我这边还在统分做分析呢,他就到办公室来,也不看自己卷子,就挑你的卷子,仔仔细细全部看完,又一声不吭走了。”
  两个学生自己最爱的学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郭东薇感慨:“换做其他人,还能开一两句玩笑,偏偏小子一脸正直,他不说,我也只有装不知道……这小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住院大部分同学都来了,你在国外没法来,就他不来,冯蔚然说他怕见我,”郭东薇玩笑,“当初一中喜报都做出来了,他都能鸽清华,还有什么怕的。”
  “他偶尔胆子是不大,”江甜下意识护着陆允信,乖道,“改明儿我带他来给您赔罪。”
  郭东薇连连摆手:“受不起受不起,就是知道他们忙,冯蔚然也忙,才打电话叫你过来。”
  提及想说的事,郭东薇脸色凝了些许。
  杨紫婵一家当初和郭东薇撕破脸皮、转到西区后,就再没交集。郭东薇也是陪老伴去医院输液,才知道她高二就辍学了,爸爸卧床,弟弟尚幼,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后来做小本生意,卖面卖包子才慢慢发家,开了好几家分店。
  江甜点头表示知道:“上次她还帮了我一个小忙,然后就没联系了,怎么了?”
  郭东薇叹了口气:“见着日子好起来,结果。”
  杨紫婵弟弟上寄宿学校了,她妈妈没事干,考了驾照,开着面包车去城郊进货。大早上赶路开太快,不小心撞到个中年男人,高位截肢,杨紫婵赔了几十万,那段时间她妈妈状态不好,在店里帮忙做事,神晃神忽一个脚滑,栽到了旁边燃着滚油的煤炉上,送去医院一周就花了十多万,后来转到ICU一天五千多。
  一家四口,三口大出钱,就她一人赚钱。杨紫婵六月份见江甜还开着路虎,七月份就因为赔钱转掉了所有面铺,一边去医院照顾病人,一边在包子铺周转,头疼脑热,她以为是感冒也没注意。
  “再后来撑不住去医院查,”郭东薇道,“才知道是狼疮,红斑狼疮。”
  生物书上提过,江甜有印象,系统免疫病。
  郭东薇嘅道:“这病烧钱啊,而且治不好,药里有激素,整个人胖得像吹气球一样,我在电梯里撞见她还没认出来,是她隔着口罩叫我一声郭老师。和她说了会话……她爸妈接连去了,车子卖了,房子卖了,积蓄花完了,准备出院回家疗养,回什么家,”郭东薇不忍,“她那病,没消下去,回家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当时闹得再不愉快,总归是自己教过的学生。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她看江甜,江甜垂着眼睫。
  明明上次见还好好的,自己还谢谢她的视频,让施茂暂时进去TAXI打开局面。这才过了半年,怎么就……
  江甜心里不是滋味。
  郭东薇亦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叠复印件,推给江甜:“这是她的病历资料和一些凭单,本来有医保会好很多,可她退学了自己没办,弟弟又是黑户,达不到大病救助金的申报条件,我就想说你文字好,如果最近有空,能不能帮忙写个东西说明一下情况,我们发动当时班上的同学捐一下款,将来她能还可以还,不能还大家就当做善事。”
  一中大部分学生家境不错,一人拿点零花钱加起来也是个大数额。
  见江甜眼神礼貌征询。
  郭东薇解释:“我问过她的意见,她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同意了,然后我也在和学校沟通,暂时是要五十万,”郭东薇犹疑,“就是看江甜你能不能……”
  江甜把资料接过去,轻声道:“刚好有空,但就有一点问题。”
  “你说。”
  “不要让杨紫婵知道这东西是我写的。”
  郭东薇给江甜道谢。
  江甜结账,甜声让东郭保重身体,然后目送她进学校。
  东郭大衣还是当年那件大衣,不知道因为冷还是年龄,背微驼着。
  当时她能当着全年级让杨紫婵一家颜面扫地,如今也是她满心关切。无关赎罪或者其他,只是单纯的怜悯。
  冬风萧瑟,把一中广场的雕塑刮出点大写的意象。
  江甜听杨紫婵境遇是唏嘘,如今望着东郭越走越远,却是稍稍润了眼睛。
  ………
  晚上她给陆允信说起这事,陆允信搂着娇娇软软的小女友,不太理解:“你不想和杨紫婵再有牵扯直接拒绝东郭不就好了,为什么给自己找事儿做。”
  大家心知肚明,东郭一语文老师找江甜哪是因为“文字好”。
  高中班群自大二开始就没什么人冒泡,却有好些微博关注了江甜,东郭发个什么不一定有人应,但江甜或者陆允信几个所谓的“大佬”在群里冒个泡,反应则是不一样。
  江甜问陆允信:“你会觉得杨紫婵可怜吗?”
  陆允信默了半晌,盯着她白腻的手:“人各有命。”
  江甜又问:“你觉得我答应东郭是烂好心吗?”
  陆允信认真想了想:“人情常理内的善良。”
  江甜转而抱着他的腰,头枕着他胸膛。
  沉默良久。
  她细软出声:“上次问你信不信命,你说我信你就信,我信,不全信。”
  江甜说:“有过两次特别害怕的时候,一次,是程女士抑郁症吞安眠药,一次,是你被展板砸到血泊里。程女士醒了之后,状态开始变好,你醒了之后,我们在一起……不是峰回路转的意思,只是觉得命是种残酷又美好的脆弱。”
  一阵风,把你吹上天,一个玩笑,又能让你地裂天崩。
  无声无息,冥冥之中。
  陆允信另一只手温柔地顺她的发:“别想这么多,让自己不开心……”
  “所以我就在想,以后要不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江甜偏头摩了摩他心口,“积福也好,积德也好,换你和家人一辈子平安喜乐。”
  她声音轻,轻得像抔春水,缓缓淌过陆允信全身。
  偏偏他板脸逗她:“我不是你家人吗?”
  “广义是,狭义不是,”江甜微微红了耳廓,却没有阻止陆允信拨弄的那只手,她没看他,声音很小又很认真地解释,“家人是至亲,你是至爱。”
  陆允信手停了一下:“重新说一遍。”
  江甜:“你觉得杨紫婵……”
  陆允信:“说最后一句。”
  江甜眼里浸笑:“最后一句。”
  陆允信微笑着合上电脑,把她从自己腿上端到一旁:“你说……”
  陆允信刚说两个字,江甜昂头吻他一下,一双黑亮的眼睛如缀有星辰。
  她红透了脸:“你是……爱人。”
  陆允信手托着她的头,把她压在沙发上吻,从唇角开始,就着她脸上的绯色,细慢又珍惜地吻。
  两人姿势暧-昧到无边,情-欲的部分却少了些,陆允信和她互相吻烫了心口,吻得长久又温情。
  隔日,江甜写好说明发到班群。
  空间和微信是扩散主阵地。
  你一百,我两百,不到三天,便捐够了二十万。
  江甜在成立不到四个月的JT基金会开设了重症板块,亲自把说明发过去,一步步确定审核流程和细节。
  一周后,剩下三十二万由JT基金会工作人员格外官方且公事公办地送了过去。
  1月中旬,杨紫婵动了次手术。
  1月底,杨紫婵病情暂时控制住,和弟弟去了一个自己恩惠过的远房亲戚家。
  班上好些同学都去探望了杨紫婵,自始至终,江甜都没露面。
  杨紫婵用手机的时间被严格控制,那份说明上也没有写江甜的名字,捐款名单上江甜也只有随众的200块。出院那天,她打电话给东郭抱怨:“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亚男都来看了我,她为什么不来?”
  东郭安抚了病人,开玩笑地给江甜说。
  江甜问了杨紫婵近况,这才回答:“快放假了有些忙。”然后按照往年惯例给东郭发了红包。
  东郭对这个曾经的心尖宠学生本就是调侃之意,回她新年快乐,乐呵呵收下红包,然后发了个红配绿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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