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从袖口取出一个装着琥珀色液体的小药瓶放在他掌心,又将他手指蜷曲紧紧握住药瓶,沉声说道:“这是37所的研究成果,它叫寂灭,会帮助你忘记最痛苦的人或者事情。我想,你现在需要这个。那女人已经影响你至此,是万万留不得了,权当是为国家牺牲了吧。”
梁以沫的眼睛已经全睁开了,冷光乍现,死死看着他。
老汤又道:“我体谅你的心情,你这孩子一直心善,自然是不希望她在这个世上莫名其妙的就消失,所以,为了让我们放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忘了她吧!只有真正忘了她,才是保她一生平安,否则,你懂的,我们手上可不止你这一张牌……以沫啊,听伯伯的话,你是战士!是将军!觉醒吧,国家需要你!”
白色床单上,梁以沫的那只握着药瓶的手,因为太用力了,骨关节都泛白。
老汤已经起身站起,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你还年轻,现在可能会想不通,怨我怪我,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以沫,你再想想吧,不为自己,也想想沈淮衣,想想那个女人……”
梁以沫闭上了眼,不愿意再想起那段经历,他看看窗外烂漫的凉城初夏,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一弯腰,将地上的佛珠捡起放好,细细将“寂灭”放在眼前端详。
笃笃笃。
邢斌推门走了进来。
“梁少。”他手里拿着一叠报告单。
梁以沫挑挑眉,静静的看他,邢斌皱着眉点点头:“分析结果出来了,寂灭非常邪门,对脑部神经具有古怪的刺激和杀伤力,嗯,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它会导致一个人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
他声音虽清澈,但是语气却微微吃惊。
“没错,一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有一个区间,寂灭的刺激和杀伤范围也有一个区间,两相重合,服药的人心里印象最深最难忘的人或者事情,会忘却!”
邢斌推推眼镜,最近他特别忙,不过却忙得很开心,能够心无芥蒂的帮自己的朋友一把,至少良心是安稳的。
“知道了,你去吧。”
邢斌点头,离去前将寂灭的药理分析的单子摆在了桌子上。
梁以沫看着那些单子,眼眸黯了黯。
寂灭在他指尖转动,流光溢彩非常夺目。
要么他喝下寂灭让上头放心的忘记会影响他判断的人和事,要么上头替他出手除去能够影响他选择的人或事!
正文 603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他当然知道上头最近盯上了谁,又是认为谁就是所谓的能够影响自己的人,他还没冷血禽兽到那个地步,自是不会让别人因自己而死,那么……
眸色微微一浓,他眯着眼睛,脑海里勾勒出了接下去的全部流程,去红锐走马上任前,他肯定要回京述职,述职是假,接受最高规格的体检才是真!
所以老汤根本不怕他弄虚作假,肉体凡胎,在科学数据面前根本就造不了假!这点从老汤直接将寂灭甩手给他让他自行决定,而不是让他当着他的面喝掉可以看出来!
唇角勾起嘲讽的笑,说句实话,这东西在他手里也有些日子了,去探监之前他还幻想着那个女人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痛哭流涕的抱着自己的腰认错说后悔,那么,那么或许他会顶住压力将这瓶药水砸了!
但是,他许给她一个愿望,她却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说她的愿望就是让他永远忘了她?
唇角炎凉的笑意更浓,他轻轻推开瓶盖,然后抬手放在唇边……
最爱的女人放弃了他;
曾经的好友背离了他;
最尊敬的首长不信任他……
但是,他!梁以沫!与人斗与魔斗与天斗,偏要让天翻地覆换个新颜……
唇角微动,已经沾染上瑰丽的琥珀色,那对冰冷寒眸里却只是笑只是笑,他仿佛面对的不是高科技的毒剂,而是品尝着人间的美味琼浆……
他是梁以沫,走到哪里,绝对都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位,饶是他历经风风雨雨,终究都要再次凌云叱咤一方的!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佛珠落,刚穿好的丝线再次断裂……
简言从监狱里出来的脚步非常轻快,脸上还是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梁小濡的态度虽然强硬,但还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小濡就是那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她现在越是舍不得放下梁以沫,将来就会越是对他衷心耿耿情深似海!
按照她的性格,想来去年被梁以沫狠心拆散彼此,她也曾经艰难的抗争过吧?
他眉头皱了皱眉,有些心疼起她来。
黑衣人扯开车门将他迎了进去,恭敬问道:“简总,回宾馆?”
简言摇摇头,笑道:“不!先去商场,我要给我老婆买点必需品!”
豪车徐徐开始奔驰,他摇下车窗尽情的包揽凉城的风景,听说凉城下了一个月的雨,怎么他回来了就天光放晴了?
他一笑,就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见到她之后,他心头更加悸动起来,她成熟了,更美了,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会好好珍惜她,不许任何人在打她的主意。
像是想起一件什么事情,镜片后面的眼色微微一沉,大手缓缓摸向自己胸前上衣的口袋,指尖一触,他眉头逐渐舒展起来,有了这个,小濡和梁以沫就永远都好不了!
那次花藤玻璃房下的谈话之后,他顺理成章的提出要求:“既然如此,我想将小濡的东西都带走,梁少,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记得当时梁以沫没说话,良久,身子朝椅子背上轻轻一靠,微微闭上了眼睛。
许烟雨审时度势,赶紧给了他一个眼色,轻声笑道:“简言,你去吧。”
怕他不知道路怎么走,她还很殷勤的给他带路:“小濡喝水的杯子都在客厅和厨房,庭院前后草坪上是她种的花卉和蔬菜……”
看了看他脸色不好,许烟雨尴尬的笑笑:“呵呵,那些花花草草的我也很喜欢,强行拔了怪可惜的,你要留着就留着吧,走,我带你去二楼看看她的衣物!”
推开主卧,许烟雨也是微微一怔,这间梁以沫的卧房她觊觎了很久,因为梁小濡的存在,一直都可望而不可及,原来,心爱的男人搂着那个女人就是睡在这里!
满屋子都是暧昧的味道,满屋子都是女人留下的香气和痕迹。
她愣愣的立在门口,身后的男人却没想那么多,直接踏着步子走了进去。
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梁小濡搭在床头的真丝睡衣,还有那粉红色的文胸,大手毫不避嫌,直接抓起来贴身内衣,朝她说道:“麻烦给我准备两个拎袋,谢谢!”
“哦,好的!”
许烟雨有些慌乱,见到卧室里景象的那一刻,她还是彻头彻尾的心酸了嫉妒了,心情莫名其妙的差,她心里在低低的呼唤着:拿走吧,统统都拿走!把那个女人所有的所有全都带走!一个都别留!
将拎袋递给简言,许烟雨逃也似的走了,偌大的卧房只剩下了忙碌的男人。
简言收拾了卧室又收拾卫生间,从衣服到梳子全都打包好了,他要带走他的小濡,全部!
打点妥当之后,他突然又焦急了起来,因为他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濡和以沫的事情他前前后后的思考过多遍,虽然他暗自为小濡敢枪打梁以沫叫好,但心底还是有疑惑的,需要验证!
他需要证据……
视线落在了那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上,他来不及去吃醋和刺痛,略一分析,马上看出梁以沫总是睡在靠近落地窗的那面,而小濡则喜欢睡在靠近卫生间的这面。
他皱着眉,急速走到梁小濡的床头柜,伸手抽开了抽屉,将里面的首饰和饰品全都收拾好装好之后,再一回头,心底一凉!
视线变得簇热,心脏急剧的跳动,颤抖的手伸了出去,将在抽屉里面安静躺着的子弹放在掌心。
“小濡,你果然……”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赶紧将子弹贴着胸口藏好,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关了抽屉提着两袋子东西站了起来。
许烟雨犹豫了一下,然后迈步走了进来,果然没了那女人的东西,这个房间让人看上去舒服了很多,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改造,被单床套全都换掉,衣柜也扔掉,地毯也扔掉,她和梁以沫有的是钱,换换换!买买买!
正文 604少年,愿你衣襟带花,岁月风平!!!
还有……
复杂的视线落在那张双人床上,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张以沫和那女人恩爱了千百次的床是绝对不能留,第一个就要扔!
脸上的不悦表情微微一收,她客气的朝简言微笑:“收拾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简言摇摇头,手指摸了摸上衣口袋,同样报以温润的笑:“不用了,全都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赶着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去接小濡。”
许烟雨低头默默看了眼他的两个拎兜,那女人也真是听可怜的,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却就简简单单两个拎兜的东西就搞定了,要换了是她,仅仅是一个发布会,助手准备的东西就得五个行李箱!
“好,那就好。”
她很巧妙的身子一让,将空门露了出来。
简言知道对方在让他离开,他对这个聪慧的女人并不讨厌,她要的是梁以沫,而他要的是梁小濡,各自加油两不相干!
临走,他转头朝许烟雨笑笑,意味深长的说:“小雨,其实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很简单,就是要尽快给他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的牵绊,男人便如你手里的风筝,再怎么飞,线头终究是握在你手里的。加油!”
许烟雨脸色一僵,眉头蹙了蹙,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这句话一定起了作用!
豪车里,他托着那颗完整的子弹,轻叹:“小濡,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
眼里一寒,大掌一用力,子弹被他紧紧攥在掌心,有了这枚子弹,即便以后梁以沫追查起来,小濡也百口莫辩。莫怪他心狠手辣,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小濡好,既然断,就要断得彻底!
监狱里,梁小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身体的不适暂时缓解,她想跟老杜或小蔡说一声要离开了,却发现那两个人好像是去食堂打饭了,只留通道尽头的一个不认识的守卫。
她刚要开口叫人开门,隔壁苏信的声音幽幽飘来:“梁小濡,做人要厚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记得,我妹妹叫苏方,是个聋哑人。”
梁小濡知道她心情不好,并没有落井下石:“知道了,见到她我会尽力帮助她,你自己也要在这里好好表现,争取早日……”
不等她说完,苏信鄙夷的一笑:“哧哧哧哧-----”
她笑得很离谱,梁小濡觉得估计都笑出眼泪来了吧,皱眉发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苏信长叹,冷冷地道:“得了吧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能不能走出这里,还不就是梁以沫一句话?他心意已决要我死在这里,我又怎么能翻得出他的五指山!”
梁小濡试图安慰他:“也不一定,会有人来救你的,你看我,就等到了简言哥哥。”
“简言?”苏信更是笑得讽刺,“梁小濡你猪头我不想跟你说了,牢友一场,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就一会儿,以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寂寞的留在这儿了……”
梁小濡看了看过道,老杜和小蔡还没回来,她耳边突然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奇道:“苏信,你听见那声音了没有?”
苏信不以为意,笑得更加古怪:“替我保密吧梁小濡,丢死人了,我,尿了……”
梁小濡知道苏信自从变成了446,就有很多怪癖和精神障碍,她也挺理解她的,毕竟一个多么冷傲的二院之花成了阶下囚,心态难免失衡。
眼下,苏信竟然尿在了自己的牢房,真是……
她摇摇头,没说话,拎着自己的小包裹,抱着凤首扁壶的残片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等待出狱。
白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头一暖,嘴角突然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耳边,苏信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梁小濡,其实我挺恨你的,知道吗?我一直都喜欢梁以沫,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不过当时余安安太耀眼,我一直都不敢跟她竞争,虽然同为凉城七中的校花,梁以沫只碰过余安安的情书,却连我的脸都分辨不出……”
梁小濡也很感叹,记忆一下子拉回了七年前,她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还有那容颜俊美的少年。
记得有一次,她又蹦跳着拿着本书打算坐在校园操场角落的那棵老泡桐树下,那里却多了一个人的影子,洁白的衬衫,笔直的大长腿,少年的肩头落下了一朵泡桐花,见着她来了,他仅仅是侧了侧头,轻抬眼梢瞥了她一眼,又缓缓垂了眸子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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