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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由己不由天——伊人归

时间:2017-10-09 16:50:09  作者:伊人归

  云旗咧嘴笑了起来,被奶娘抱到廊边,伸出小肉手接了一滴雨珠。
  他咯咯直笑,看得龙婉呆住了。
  她费那么大的劲要去摸,没摸着。
  结果云旗只说一句话,就能去摸了?
  这太不公平了!
  龙婉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号啕大哭。
  忽然觉得手心冰凉,扭头一看,云旗正把手心的雨珠倒在她手上。
  “喏,冰冰的。”
  龙婉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把手举到眼前,仔细看那滴雨珠。
  晶莹剔透,映照着她的小脸。
  龙婉忽然笑了起来,“美美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雨珠美,还是说她自己美。
  沈风斓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面上的笑容就停不住。
  从前只觉得孩子顽劣,又爱哭又爱闹,使得她对孩子从来没有好感。
  生了云旗和龙婉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孩子还可以这么乖巧伶俐,这么聪明可爱。
  叫人看了自然而然心生喜悦。
  这里正玩闹着,忽见长廊不远处有人走来。
  浣葛吃惊,低声道:“娘娘,那是宁王殿下。”
  沈风斓朝那处望去,眼前的男子一身淡雅素色,与身后的大雨仿佛融为一体。
  在他身旁并肩而立的女子,一身华服锦衣,高贵傲慢地抬着下巴。
  正是汪若霏。
  沈风斓别开了眼,装作不经意地捏了捏云旗的小脸。
  她低声道:“小云旗,装傻,装傻,懂了吗?”
  云旗正要开口,忽然想到,装傻好像是不能说话的。
  于是他用力地点了点下巴,咧开嘴咯咯直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沈风斓欢喜道:“真聪明!”
  龙婉不屑地哼了一声,为了表示她比云旗更能装傻,她努力地把口水挤出来。
  怎么挤都挤不到云旗那么自然,她气得翻了一个白眼。
  就在这时,宁王与汪若霏已经走到了跟前,在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看到在这处避雨的是沈风斓,宁王的面色瞬间有些不自在。
  汪若霏丝毫没有察觉,反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伸手挽住了宁王的胳膊。
  他下意识想甩脱,眉头轻蹙,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沈风斓朝着宁王福了福身。
  “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慢慢从她身上挪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她独自带着孩子进宫,想是要去华清宫见萧贵妃的。
  “沈侧妃。”
  汪若霏含笑开口,声音带着倨傲。
  沈风斓抬眸看她一眼,并不做声。
  “早就听闻沈侧妃的两个孩子是龙凤胎,还得圣上亲自赐名,就是无缘一见。今日正巧遇着,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说着拉着宁王上前,柔声道:“殿下也来看看,那可是咱们的侄子侄女呢。”
  沈风斓微微诧异。
  汪若霏朝云旗和龙婉一看,两个孩子各自继承了父母的相貌,生得极为好看。
  偏偏一个傻笑着流口水,一个翻着白眼……
  她嫌恶地别开了眼。
  还当沈风斓与晋王这般幼年早慧之人,会生出多么不凡的孩子。
  如今一看,非痴即傻。
  说什么龙凤胎带来一场瑞雪,那根本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吧?
  想到这里,心中越发畅快。
  沈风斓未出阁前处处压她一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她压沈风斓一头了。
  光是宁王正妃这个名号,就能把沈风斓踩在脚底。
  她看见沈风斓讶异的神色,忙道:“沈侧妃还不知道吧?今日圣上特特宣我和宁王殿下入宫,便是为我们赐婚的。”
  这道赐婚的旨意,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直到近日,贤妃才找到机会和圣上开口。
  自然,圣上没有拒绝。
  沈风斓看了宁王一眼,那眼神里含着复杂的情绪。
  失望,讥诮。
  还有惋惜。
  就在几日前,宁王还对她信誓旦旦,说他不会娶汪若霏。
  而今日,他任由汪若霏挽着他的手臂,一脸骄傲地宣誓自己宁王妃的地位。
  他最终还是向权欲屈服了。
  沈风斓忽然觉得好笑。
  轩辕玦对他的判断一直是正确的,是她执迷不悟,相信他不至如此。
  汪若霏不知道宁王曾说过这话,看着沈风斓的神情,只以为她嫉妒自己取代她成为宁王妃。
  这种以为,让她十分畅快。
  她走到沈风斓边上,轻声道:“如果当初没有和晋王的丑事,那宁王妃就是你,也许你也不会生出傻儿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后悔?”
  云旗在后头,只听见傻儿子三个字,笑得更欢了。
  沈风斓淡淡笑道:“捡我剩下的名号,就让你那么得意?怪不得京城双姝,你永远排在第二,还宣扬得那么起劲。”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一步,看着汪若霏的面色瞬间僵硬如铁,拂了拂自己的衣袖。
  好似生怕离她太近,会被她弄脏似的。
  “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吗?你穿得再华丽,都掩盖不住一股子人渣的臭味。等你这身华服被扒下来,我看你用什么装大方。”
  她笑得冷然,眼角眉梢,都充斥着鄙夷。
  汪若霏眼下一跳,筋肉似乎都不受控制了起来。
  她这辈子都未曾被人这般侮辱过。
  “殿下!你就任凭她这样辱骂我吗!”
  她的声音尖锐而凌厉,一旁伺候的宫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不是说平西侯府大小姐,是最大气端庄的吗?
  几句口角,就气急败坏成了这个样子,可见心虚。
  宁王微微抬脸,几乎不敢与沈风斓对视。
  她那些话侮辱的是汪若霏,何尝不是在表示对他的失望?
  良久,他未曾开口。
  沈风斓福了福身,“原来殿下也觉得我说得对,呵……告辞。”
  在汪若霏恨不得盯穿她背影的目光中,沈风斓带着孩子和丫鬟奶娘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汪若霏目光怨毒,将气愤都发泄在了宁王身上。
  “殿下就这样让她走了?”
  她今日欢欢喜喜地进宫接旨,遇上沈风斓正自鸣得意。
  想不到最让她得意的人,竟然这样不给她脸面,让她在沈风斓面前出了丑。
  宁王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后宫如今是萧贵妃当家,她带着孩子,一看就是去华清宫的。你指望本王对她如何?命人将她拿下吗?”
  他的话不无道理,汪若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小不忍,则乱大谋。
  等她正式成为宁王妃的那一日,不需要宁王替她出面,她也能堂堂正正地教训沈风斓。
  区区一个晋王侧妃,便是备受宠爱又如何?
  始终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银牙紧咬,暗想着如何报今日之仇。
  身后,宁王站在廊边,在雨中伸出了手。
  雨水打在他的掌心,冰凉之意侵入五脏六腑。
  他却笑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下得真好。”
  汪若霏的怨怒这才好了些。
  宁王还记得她喜欢下雨,他这一声夸赞,是爱屋及乌吧?
  她嘴角一翘,得意地笑了。
  长廊的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看着沈风斓离去的方向,笑得傻气。
  那小太监也不知道撑一把伞,冒着雨就急切地往东宫跑去。
  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到了东宫之时,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
  他一高兴,不妨差点撞上了人。
  一个小宫女眉头一蹙,喝斥道:“怎么毛手毛脚的?撞着南昭训肚子里的胎,你吃罪得起吗?”
  小太监慌得连忙跪下,嘴里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南青青站在那小宫女后头,一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上,打量了小太监一眼。
  “蝶儿,算了。这是皇长孙身边的小哑子,他不是故意的。”
  东宫人人都知道,皇长孙性子孤僻,从不开口,也不喜欢身边的奴才。
  只有这个小哑子,是皇长孙最亲近的奴才。
  有人背地里偷偷嘲笑,这是哑子爱和哑子玩,两个哑子正凑对。
  嘲笑归嘲笑,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奴才们也得对小哑子客气三分,尊称一声哑公公。
  只有主子们才会直接叫他小哑子。
  蝶儿是南青青从宫外带来的,对小哑子并不熟悉,这才发现自己骂错了人。
  要论起来,她虽是南青青身边第一等的宫女,又怎么比得上小哑子是皇长孙的人呢?
  她连忙亲自把小哑子扶起来,“真是对不住了哑公公,都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伺候小一辈主子的宫人,一般年龄都比较小,小哑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他又慌手慌脚的,难怪蝶儿把他当成没名头的小太监。
  她把小哑子扶起来,小哑子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表示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他又冲南青青拱了拱手,随后朝着皇长孙的院子赶去。
  南青青不禁一笑,“东宫这样一个权欲场里,难得还有他这么个干净人。或许正因为他是哑子,才能出淤泥而不染。”
  换做是旁人,少不得要拿蝶儿出一顿气。
  蝶儿后怕地扶住她的手,一面朝着琴亭苑走去。
  “是啊,哑公公还冲奴婢笑了呢,一点儿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南青青点头,“你记住了就好,回吧。太子殿下说一会儿要过来,太医应该也快到了。”
  蝶儿笑道:“主子如今是东宫最得宠的女子,便是真的得罪了贵人也不会对奴婢怎么样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南青青微微低下了脸,面上半点欢喜之色也无。
  小哑子一路小跑回到东院,轩辕福昀正在书案前作画,一见小哑子面露喜色。
  他把画笔一丢,连忙迎上去。
  小哑子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他却像什么都看得懂似的,越看越欢喜。
  “干得好,我这就去华清宫!”
  他对小哑子说话,显得格外流利。
  因为小哑子是真的哑巴,他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旁人。
  自从那日见到龙婉,被那小丫头哭得心乱之后,他就莫名地想看见她。
  他自出生就在宫里,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有趣的小丫头。
  听人说,她的名字是圣上所赐,叫做轩辕龙婉。
  偏偏那个小丫头的娘亲,正是自己在河边上说过话的人。
  他原以为一个在宫外随便遇见的人,日后不会再有交集,和她说话不会被人知道。
  没想到这样巧,她竟是赫赫有名的沈侧妃。
  这或许就是一种奇特的缘分。
  他很想再见那个小丫头一面,和她多说两句话。
  哪怕他心里明白,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
  于是他便让小哑子,在通往华清宫的必经之路等着,每日从晨起等到天色将晚。
  一旦看见沈风斓带着龙婉进宫,就迅速来禀告他。
  小哑子活生生等了大半个月,倒是经常看见沈风斓进宫,唯独没有看见龙婉。
  今日他终于看见了,兴奋得一路小跑,差点撞到南青青。
  看着轩辕福昀朝外头跑去,小哑子在后头呜呜咽咽,拉住他的衣角。
  他一边使劲,一边目光朝书案之上示意。
  轩辕福昀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说着走到书案边上,将一个青花大瓮里头的一卷卷画轴都抱出来。
  他一一打开过目,最后挑了一幅自认为最好看的。
  小哑子抱住那卷画轴,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出了东宫。
  往琴亭苑去的路上,太子眯着眼,看着远处轩辕福昀和小哑子脚步匆匆。
  他不禁皱眉,“福昀这又是干什么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欺负他爹我不能出去吗?”
  跟在他身后伺候的程公公抿嘴一笑。
  “殿下,大公子正是好玩的年纪,多让他出去走走也好。说不准心情一好,就会说更多话了呢。”
  太子忽然想起,上一回福昀跑出去被晋王拦下,太子妃回来就说他会开口说话了。
  事后他们再怎样引逗福昀说话,福昀还是木着一张脸,就好像从未开口说过话一样。
  饶是如此,太子也愿意相信,福昀是真的还有说话的可能。
  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他叹了一口气,接受了程公公的说法。
  “也罢,本宫也不能指着福昀什么,只看南昭训肚子争不争气了。”
  自打赵良娣肚子里那个,被太医诊出是个女胎之后,太子就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致。
  如孙良媛等一干人,乐得看笑话,成天呼朋引伴去嘲笑赵良娣。
  太子妃原就对赵良娣有所不满,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郁结于心的赵良娣日渐消瘦,恨不得赶紧死了算了。
  太子一脚踏进琴亭苑,只听得屋子里传来宫女的嬉笑声。
  原来是蝶儿正捧着一个红木匣子,里头装满了铜钱,正一把一把地抓出来赏给小宫女们。
  小宫女们得了赏赐十分欢喜,又是嬉笑,又是说好话。
  “发生了什么好事啊,怎么这么高兴?”
  见太子进来,众人连忙噤声,福身行礼。
  南青青待要上前行礼,太子已经扶住了她的手,“你有身子的人了,免了吧。”
  蝶儿笑着答话道:“奴婢恭喜太子殿下,李太医说了,南昭训腹中的胎儿是男胎呢!”
  太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程公公不禁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李太医。
  “回太子殿下,南昭训腹中的确是个男胎。”
  李太医拱手答话,面露欢喜之色。
  他运气好,诊的是南昭训,一诊就是一个男胎。
  不像那个苟太医,诊的是赵良娣,竟是个女胎。
  不但半分夸赞都没得到,还被赵良娣怨怼了半日,灰头土脸地出了东宫。
  果然,太子大喜过望,连声道:“赏,赏李太医!琴亭苑上下统统有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的钱袋子朴珍前没了,东宫多年的积财还是有的。
  他这一声赏,程公公连忙命人回去把金银锞子抬来,打赏琴亭苑上下的宫人。
  又从自个儿的袖中取出一个如意荷包,塞到了李太医手上。
  那鼓鼓囊囊的触感,瞬间让李太医脸上乐出了花。
  “下官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亲自扶着南青青在榻上坐下,欢喜道:“本宫真是太高兴了,从未如此高兴过!你身子康健,只要保养得当,一定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儿子!”
  南青青只是抿着唇笑,“殿下放心,李太医说胎儿的脉象很有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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