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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由己不由天——伊人归

时间:2017-10-09 16:50:09  作者:伊人归

  正是沈风斓在长公主府遇见的,那对双生姊妹中的一个。
  丫鬟扶着她走上前来,她面色微红,上前先朝詹世城行了一个福礼,“多谢大人好意,实是我们的车夫不小心,才撞到了平西侯府的马车。”
  又朝着那位怒气冲冲的小姐行礼道:“冲撞了姐姐实在是对不住,还请姐姐恕罪。”
  平西侯府势大,不是她得罪得起的,她只能主动道歉希望化解这场干戈。
  没想到后者并不领情,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是你姐姐”
  南家的小姐尴尬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低头不语。
  詹世城不忿地道,“这位汪小姐,你怎么这般无礼是贵府的马车挤了人家,南家小姐还给你赔礼道歉,你还不肯退让么”
  “她不姓汪。”
  平西侯府的马车里,一道端庄大气的女子嗓音响起。
  车帘一动,马车外伺候的婆子丫鬟齐齐上前,争相打起帘子。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下了车。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大红牡丹洒金马面裙,外罩金雀锦披帛,华贵得像是参加一场盛宴。
  她面容姣好,鼻梁稍带鹰钩,透出一股威严之气。
  尖削的下巴高高抬起,眼神自矜而自傲。
  她端着嗓子开口道:“詹大人误会了,我是汪若霏,这是我的表姐邱双莹,客居于本府。”
  汪若霏话毕转头,用众人都能听见的斥责邱双莹道:“表姐怎能如此是咱们的车夫挤了人家,你怎能责怪起旁人来呢实在是太失礼了。”
  搀扶着汪若霏的丫鬟也道:“表小姐总是这样任性可怎么行呢大小姐都替你赔礼道歉多少回了。”
  语气中毫无恭敬之意。
  被挡住了道路的围观人群,纷纷赞美起汪若霏。
  “平西侯府的大小姐真是识大体、讲道理的人啊。”
  “人又美又知书达理,这样的好姑娘可是不多见了。”
  “哪像那个姓邱的表小姐,不知道哪来的破落户,还装正经小姐来吓唬人呢”
  汪若霏端着大方得体的笑容,朝詹世城一福,“真是对不住大人了,我们即刻让道,千万不能挡住大家。”
  说罢命车夫让道,自己又扶着丫鬟从容不迫地上了车。
  那个表小姐朝着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群哼了一声,也钻进了马车。
  随着平西侯府的马车离开,一时道路恢复了畅通,人群也很快疏散。
  沈风斓却愣在了那里。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有点问题。
  她竟然看到,汪若霏在上马车前,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不屑,看得沈风斓很不舒服。
  她认识自己
  又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自己
  沈风斓眉头轻蹙,直到被浣纱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那位南家小姐正要上马车。
  “南大小姐。”
  南青青忽然听见人叫她,诧异地回头,才发现叫她的人竟是沈风斓。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上来福身一礼,“沈大小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叫我名字就好,你们姊妹俩虽是双生,我自有办法认得出来。”
  沈风斓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柔声道:“你没事吧”
  看来刚才邱双莹的一番胡闹,把她吓得不轻。
  她笑着否认了,摇头晃脑的模样十分娇俏,如瓷娃娃一般可爱,“沈姐姐,我没事。”
  方才的闹剧虽是汪若霏出面解决的,可她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南青青一眼。
  更别谈什么道歉了。
  马车里又钻出一个人来,生得和南青青一模一样,就连衣着首饰都相同。
  她跳下马车道:“沈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南子衿。
  众人见了不禁称奇,都知道吏部侍郎南家有一对双生女,这还是头一回见着。
  果然生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沈风斓是怎么认出谁大谁小的。
  沈风斓将她们姊妹二人向木清华和陈执轼引见,轮到詹世城的时候,她顿了顿。
  陈执轼自然地接话道:“老詹,这位是我的表妹,沈太师的大小姐。”
  詹世城朝她们的马车一看,忙行礼道:“原来是晋王殿下的沈侧妃娘娘。”
  参奏晋王一事詹世城自觉有愧,故而现在一听到晋王两个字,反应就格外不同。
  沈风斓倒有些奇怪,她已经出嫁了,陈执轼为何只介绍她太师嫡女的身份呢
  女子出嫁从夫,他应该介绍的是晋王侧妃才对。
  这让沈风斓又联想到了宁王,他也管自己叫沈二小姐。
  众人复又厮见一番,南青青又对詹世城道谢,“多谢詹大人主持公道,否则今日之事,还不知如何收场。”
  詹世城耿直地大手一挥,“哎,这事没本官什么功劳。是汪大小姐讲道理,才阻止了那个无理取闹的表小姐。”
  沈风斓赞许地看了一眼南青青。
  她倒是心思细腻,知道今日若没有詹世城插手,汪若霏未必会讲道理先让路。
  她若真的讲道理,就不会任由那个邱双莹在马车外叫骂,骂了那么久才出面阻止。
  不过是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这个詹世城为人倒是耿直,就是太过直肠子了些,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南青青听了詹世城的话,果然说不出话来。
  她怕得罪平西侯府,自然不能直言汪若霏的举动只是博虚名。
  沈风斓适时出言打破了尴尬,“你们怎么得罪了那个表小姐,让她连颜面都不顾了”
  高门府第的车夫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又是带着小姐出门,必定是慎之又慎。
  平西侯府的车夫,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去挤别家的车,定是得到了吩咐的。
  南子衿吐了吐舌,“都是我不好,方才在前头那片山脚下,有一大片盛开的野花。花虽好看,只是要供奉花神未免嫌小。我好不容易摘到了一枝大的,抬起头来就看到那个表小姐瞪着我,说我抢了她看中的花。”
  南青青有些埋怨她,“我一知道立刻就让她把花送回去给那位表小姐,没想到汪大小姐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肯要那花。我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想到她们”
  嘴上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暗地里又纵容自己的表姐报复别人。
  只是为了一朵大一些的野花。
  沈风斓摇头暗笑,这位看起来端庄大气的汪大小姐,真是心眼比针尖还小。
  最厉害的是,分明是她有意携私报复,还能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把恶名都甩给自己的表姐。
  这手段,真是令人可惧可畏。
  “沈姐姐,子衿送花回去的时候就道过歉了,方才我也和那位表小姐道了歉,她们应该不会再记仇了吧要是父亲知道我们得罪了平西侯府”
  沈风斓安慰她道:“放心吧,哪有这样小气的人,因为一朵花还想记仇多久”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姊妹俩纯净可爱,却总是有些自卑和怯弱。
  要说起来吏部侍郎不是多大的官,也不至于让她们在高门府第的小姐圈子中,这么战战兢兢吧
  今日她才有些明白,听南青青的口气,她们父亲大概对她们很严厉。
  南子衿眼中溢出一丝欢喜,“沈姐姐既然这样说,姐姐就放心吧。大不了父亲再要罚跪,我一个人扛着。”
  众人都有些吃惊,木清华更是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这个年纪的未嫁少女都是娇客,打不得骂不得,父母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
  怎么听南子衿的口气,她们姊妹很经常被罚跪呢
  南青青嗔怪地看她一眼,又对众人道歉,“真是失礼了,舍妹一向口无遮拦,让各位见笑了。也怪我今日没有看好她,让她摘了那位表小姐看上的花。”
  詹世城朗声道:“南大小姐何出此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山间野花,人人都采得,谁先采了就是谁的。别说是一个侯府的表小姐,就是圣上看上了那花,你们也可以采。”
  这话要是别人说未必可信,从詹世城嘴里说出来,倒是切切实实。
  他是敢在年关休沐之时,上书圣上,弹劾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之人。
  采一朵花又算的了什么
  南青青不禁被他一本正经的口气逗乐了,掩嘴笑道:“詹大人真是风趣。”
  詹世城一愣,而后终于有了反应,低下了头。
  面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既在途中有缘相遇,沈风斓便邀她二人一同回城。
  有晋王府的马车开道,也省了许多麻烦,南青青姊妹欣然答应。
  陈执轼却道:“我和老詹还有任务在身,就不能护送各位回城了。风斓,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风斓点了点头,木清华见状,便邀请南家姊妹到溪边赏花说话。
  只剩詹世城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拨人朝不同的方向去了,自己却不能跟上。
  一边是兄妹说梯己话,一边是女眷赏花谈天,他哪边都搭不上。
  只好朝着手下的人道:“再去巡视,若再有发现这等马车挡路的事,速速调解开来。”
  每年似三月初三这样的日子,京中高门贵女倾巢而出,这种磕磕碰碰的小矛盾就极容易发生。
  哪家贵女出门不带家丁和护卫
  哪个不怕死的毛贼敢打劫她们
  与其说他们京兆尹是来巡逻保护的,不如说,就是为了解决这等纠纷的。
  偏偏女眷间一点磕磕碰碰,身后都是世家大族的权力纷争,不可小觑。
  连他这个京兆尹亲自出面都未必能摆平,这才请了陈执轼出马,他的身份到底贵重许多。
  那一头,陈执轼和沈风斓走到水边一处凉亭,坐下细谈。
  “听闻年初一那日,你腹中孩儿早产,是因为沈风翎带着卫玉陵上门挑衅”
  沈风斓没想到他要问的是此事。
  关于早产这件事,她一直不愿意和陶氏等人多提,就是因为她心中怀有一丝歉意。
  陶氏等人对她关怀备至,她却不能把孩子真正的生产月份告诉他们。
  更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未婚先孕。
  这等皇家的丑闻,知道了反而会将他们陷入危险之中。
  她不能看着自己的亲人犯险。
  “三妹妹是孩子心性,做事未经考虑,不是什么大事。”
  她将此事敷衍而过总不能说,这是宁王刻意为之吧
  “这怎会是小事她与你虽不是一母所出,到底是亲姊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风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一点都不惊讶。
  就算没有宁王的推波助澜,她也见不得自己好过。
  像陈执轼这般父母具在、家族和睦的人,是理解不了沈风翎内心的阴暗的。
  “越是亲姊妹,越容易做比较。父亲就两个女儿,嫡庶尊卑一分,便是天壤之别,她岂有不嫉妒的。”
  沈风斓说得轻描淡写。
  总归她已经出嫁了,往后不和沈风翎在一个府里,太师府中也只会捧着沈风翎这唯一一个小姐。
  自然相安无事。
  陈执轼摇了摇头,“女儿家的心思我是真的猜不透,看来我是注定孤独一生了,倒是汪大小姐那样爽快大气的好。”
  沈风斓差点笑出了声。
  她这轼表哥到底是傻呢,还是傻呢
  陈执轼被她看得发毛,呆呆地朝自己脸上一抹,并没有抹下什么东西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若换了是旁人,沈风斓才懒得跟他解释。
  可陈执轼是她表哥,她可不能看着一个大好青年,误入迷途。
  “表哥可知道,那个邱双莹是什么来头”
  陈执轼细想了想,“京中并无邱姓的世家,汪若霏说她是客居在平西侯府,想来是家道中落或是贫寒人家。”
  “是啊,就连汪大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都敢抱怨她,轼表哥觉得,她能指使车夫瞒着汪大小姐去挤别家的车吗”
  一句话说得陈执轼恍然大悟。
  “看来汪若霏是早就知道了,见京兆尹府插手此事,才出来装个大方。是我糊涂了,我说呢,总觉得怪怪的。”
  沈风斓笑道:“倒不是你糊涂了,汪大小姐的确有一套,难怪人人都夸她端庄大气。我怕你一时看花了眼,替我娶个这样的美人蛇嫂嫂回家,那可怎么好”
  尤其是她临走的那个眼神,沈风斓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越说越远了,我和你说沈风翎的事,你别扯开话题。”
  陈执轼听她说嫂嫂二字,心里不是滋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不管沈风翎是嫉妒也好,有心做恶也罢。你只小心着她就是了。”
  这倒奇了,陈执轼今儿怎么就绕不开沈风翎了
  沈风斓道:“是不是三妹妹又做了什么,轼表哥才会这般反复叮嘱”
  陈执轼眉头轻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
  “是小姑母派人来定国公府找我母亲,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听见了,是给沈风翎议亲的事。”
  他口中的小姑母便是小陈氏。
  沈风斓点点头,沈风翎只小她一岁,也是时候该议亲了。
  “议的是何人”
  “大理寺卿曾家的嫡次子,年方十八,已经考取了乡试的解元。”
  “门第虽平常,倒是年轻有为的子弟,也算般配。”
  陈执轼道:“小姑母也觉得般配,姑父也欣赏那曾家的二郎,可是沈风翎闹着绝食不肯议亲。”
  “怎么会三妹妹是从来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思的。”
  何况在这个时代,婚姻自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这种绝食抗婚的行为,简直是骇人听闻。
  “莫不是那曾家二郎有什么隐疾还是面貌丑陋”
  “怎么能有隐疾呢生得也是清俊秀雅,那是小姑母她相了许久才挑中的人。”
  这就怪了,沈风斓托腮思考。
  陈执轼继续道:“就是为了此事小姑母来寻我母亲商讨对策,母亲说兴许是嫌人家的门第太低,小姑母回头一问沈风翎,她果然默认了。”
  沈风斓微微一笑,知道她的攀比心又开始作祟了。
  “只怕她是觉得我嫁进了王府,她若只嫁个中等士宦人家,便低我一等了。”
  “那怎么一样呢,她若嫁给曾家二郎,便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夫人。你”
  陈执轼说着住了口,心中后悔不迭。
  他怎么跟沈风斓说起这个来
  原本她亦是宁王正儿八经的王妃,嫁给晋王屈尊做一个侧妃,她的心里必然也不好受。
  沈风斓丝毫不以为意,“是啊,可惜这个简单的道理,三妹妹竟想不明白。”
  陈执轼道:“所以母亲让我告诫你,沈风翎对你太过介怀,你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她若再去王府拜见,能推则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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