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戾气与霸道的晋王,似乎遭此一事,脱胎换骨。
他的冷厉与骄傲,变得圆润柔和,让一众朝臣都看见了他的才能,而非只是皮囊。
若说从前的晋王,在朝中受人追捧,纯粹是因为圣宠。
那么现在的晋王,靠的却是他自己。
这样的晋王,真正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直到这一次,太子与户部勾结之事,东窗事发。
晋王不甚在意,“姑母不是已经答应了沈侧妃,不会再让小郡主给她添麻烦吗?只要她不麻烦沈侧妃,本王倒是无所谓。”
卫玉陵进不了晋王府,能见他的机会便不多。
就算被她堵上,不过费些口舌赶走便是。
长公主面色一僵。
晋王这口气分明是在告诉她,不仅她长公主不愿意卫玉陵成为晋王妃,他更加不愿意。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长公主迟疑道:“晋王知道,玉陵对你是一片苦心。若非是这番苦心,她不会去做那些蠢事。”
晋王好奇地挑眉,直视长公主。
“姑母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您一向不希望小郡主同我多往来,为何如今倒替她在我面前说好话?”
长公主一愣,想不到她的那点心思,晋王一眼就看破了。
她索性直言道:“从前本宫愚昧,以为帮着皇后和太子,便是在帮亡夫。是沈侧妃点醒了本宫,若是亡夫在世,绝不会希望本宫同流合污。”
晋王不禁好笑。
“姑母能迷途知返,当然是件好事。”
“你晋王同太子是死敌,难道就不希望我长公主府,站在你这一边?”
长公主抛出一个,极有诱惑力的鱼饵。
“姑母的条件,莫非是让本王娶了小郡主?”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她对卫玉陵的承诺,缓缓地点头。
“正是。”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
纵然卫大将军已经故去,她作为遗孀,在军中仍有威望。
获得长公主的支持,就等于在争储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这样的诱惑,换成是任何一个皇子,都无法拒绝。
代价并不算大,只是他晋王正妃之位罢了。
见晋王沉思,长公主趁势又道:“圣上那边,你不必担心。只要你点头,皇兄会给本宫这个面子的。”
卫玉陵苦苦追求他这些年,嫁给他,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名声。
长公主,也只有卫玉陵这一个女儿,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改换门庭的重要决策。
而晋王却摇了摇头。
“姑母,恕本王难以从命。”
轻易就能到手的一口好肉,晋王竟然拒绝了?
长公主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拒绝了。
“你是看不起本宫,还是真的有这么讨厌玉陵?”
她知道晋王一直拒绝卫玉陵,可大丈夫不拘小节,为了那个位置,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又有何妨?
晋王再度摇头,“姑母误会了。玉陵对本王一片深情厚谊,本王焉能不知?不是讨厌她,只是这个正妃的位置,本王早就许给旁人了。”
“许给旁人?是谁?沈侧妃?”
长公主冷笑一声,“晋王不会还幻想着,让沈风斓做了正妃,沈太师就会投向你吧?”
沈太师受器重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不党附。
一旦他也开始党附,圣上绝对容不下他。
到那时,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众皇子频频讨好他,他却怎么也不动心。
他看得清楚自己的地位,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无用的弃子。
晋王扬起唇角,笑得自信又不轻狂。
他气度内敛,淡定道:“本王对沈太师并无奢望,只是不想拿自己的妻子,作为利益交换的工具。”
长公主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以为晋王仍是少年脾气作祟。
她缓了缓口气,慢慢道:“你先不必急着答复本宫,慢慢考虑,本宫等你改变主意。”
她说罢,不给晋王回话的机会,起身便朝着兴庆宫而去。
晋王站在不远处的身后,长身玉立,脑后的发带轻轻飘扬。
不知怎的,自从沈风斓说他束发带更好看之后,他就不再喜欢那些金冠玉冠的了。
朝臣们见了,不但不觉得他失礼,反而夸赞朴素。
他就此便习惯了束着发带出入,宫中的小宫女远远看见了,都羞红着脸站到一旁。
从前的晋王殿下风采卓然,混上上下却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疏离。
不像现在,站在他的身旁,兴许还能得到他不经意的一笑。
那一笑犹如春风,叫人心旷神怡。
这不,远远从凉亭中走来的晋王,面上又不自觉染上笑意。
这个晋王正妃的位置,他谁也不给。
除了沈风斓。
想及此,脑中便浮现出她临窗读书的模样,修长的脖颈白得放光。
那线条优美地延伸进衣领里,叫人恨不得探一探其下的景致……
他笑意微微,一众偷觑的小宫女,面上染上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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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青青和老詹的副线终于写完,接下来不会大篇幅占版面了。
让我们回归斓姐儿和晋王殿下欢喜冤家的生活,太子已经倒得站不起来了,斓姐儿和晋王该愉快玩耍了。
所以下一章发糖呦~
第120章 良久,他拥着她入眠
“什么?长公主主动向你示好,还要把卫玉陵嫁给你?”
沈风斓不禁好笑,长公主前后态度大转弯。
从前一心帮着太子,不愿意卫玉陵多接触晋王。
现在却主动要把她嫁给晋王。
“我原以为,太子的党羽之中只有长公主府幸免于难,这是他们反击的唯一倚仗。现在看来,太子一党再也成不了事了。”
长公主非但不会再尽心帮助太子,还要改投晋王的门户。
轩辕玦道:“如果是卫家,那太子还有希望。只有长公主府,不成气候。”
卫大将军,那是一个功盖山河的传奇人物。
人死如灯灭,未亡人再如何费心经营,也回不到当年盛景。
沈风斓笑道:“长公主到底还是圣上唯一的胞妹,殿下就这么拒绝了,岂不可惜?”
他亦只是笑着,看着她沉默不语。
彼此心中有种默契,不言而喻。
她知道,他为何拒绝。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为何拒绝。
沈风斓别过眼去,嗔道:“殿下要娶谁都不妨,小郡主那个性子,是不会为殿下提供助力的。好歹也娶个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轩辕玦托腮,故作思考状。
“那太师府算不算得上名门大家?”
他是铁了心了只想娶沈风斓,换谁他都看不上眼。
沈风斓却忽然眸子一暗。
“殿下也看到了,前次在金殿之上,圣上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太子已倒,无力回天,她心中畅快。
此刻再看晋王殿下,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这种感觉,让她格外舒心。
她终于可以正视晋王对她的感情,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回视他的感情。
唯独不能是以妾室的身份。
轩辕玦明白她在想什么,便笑道:“今日进宫,父皇同我摆了一盘棋局。”
沈风斓对围棋毫无研究,只得听他细细说来。
“父皇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他心中真正属意的储君并不是太子。反而是为了让他属意之人韬光养晦,才故意把太子放在那个显眼的位置。”
沈风斓道:“大概圣上心里也清楚,大周的江山,不能交给太子这样的人。”
这样,愚蠢的人。
那圣上属意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他最宠爱的晋王,还是有贤王之称的宁王,又或者……
“卫大将军去后,卫皇后就显得越来越不堪母仪天下了,父皇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轩辕玦沉吟道:“所以父皇这一回没有废太子,并非是心生怜惜,只是在布局。”
“那殿下以为,圣上真正属意的,是谁?”
沈风斓问起这话来,倒是轻松。
要让轩辕玦回答,却很沉重。
他自然是希望,圣上属意的人选是他,可圣心难测……
他摇了摇头。
圣上没有明说,那他便不必去揣度。
“对了,去拿棋盘来。”
他朝一旁的浣纱说着,沈风斓狐疑地看他。
“殿下怎么忽然想到要下棋了?”
他要叫谁陪他下棋?
“父皇说,等他下次空闲的时候,召你进宫陪他下棋。我先替父皇领教领教,十岁就能打败廖亭翁的棋艺到底多神奇。”
沈风斓面上一怔,只见浣纱已经端着棋盘出来了。
“娘娘自从出嫁之后,就没碰过棋盘了。难得今日殿下兴致好,奴婢们也跟着沾光瞧瞧。”
浣纱笑着摆上棋盘,听说圣上有这样的意思,心中替沈风斓高兴。
能与圣上对弈,这不正说明了圣心回转吗?
假以时日,圣上一定会让她,成为晋王正妃。
沈风斓听到此话可并不高兴。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放弃过读书。
书是她与这个世界交流的最好途径,在书里,她了解大周的风土人情,和现世的世界观。
她还努力练习写毛笔字,一开始看书要做笔记,她只能用炭笔随意划划。
到现在,她已经能够写出一手自成一体的字了。
她甚至拾起自己只知皮毛的古琴,反复练习,尽力不在人前露出破绽……
偏就是围棋,她尚未来得及学。
轩辕玦已经执起一颗黑子,想了想,忽然又放了下去。
“你先选吧。”
他多半下棋都是陪着圣上,圣上喜欢执白子,他便下意识执了黑子。
沈风斓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
晋王殿下这一辈子,难得会对谁有让这个意识。
他是天潢贵胄,只有别人让他,哪有他让别人的。
沈风斓忽然心情大好,看着他,把黑白棋盒的盖子都盖上了。
“大好的日子,在这下什么闷棋?殿下不觉得,该庆祝一下吗?”
太子的羽翼全被清除,连长公主都有了异心,卫皇后无计可施。
南青青顺利嫁进了东宫,一切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有条不紊地继续。
他们两人之间除去了太子的阴影,瞬间晴空万丈。
就连圣上都对沈风斓,隐约露出好意。
的确是大好的日子。
“你想怎么庆祝?”
沈风斓忙着把他的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
她径直拉起他的手,一面朝外走一面道:“我这几日去大理寺监牢,路上常常经过一家歌舞坊……”
人来人往的街头,忽然走来一对俊俏的公子。
其中一个长身玉立,面容清俊,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
若不是生得极高,只怕要叫人以为是女子。
另一个矮一些,只到他的肩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眉目却俊秀得更似女子。
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纤尘不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少爷。
两人站在一处,气度高贵,清冷的神情倒有些相似。
只有目光看向彼此时,才带上一些笑意。
“青天白日的穿成这样,你当旁人都是瞎子吗?”
轩辕玦低声凑近她道,目光还瞟了一眼,她耳垂上的小洞。
沈风斓满不在意道:“若是我单独走出来,旁人自然不信我是男子。可是跟殿下一起走出来,大家自然就信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生得像女子?”
他咬牙切齿,她哈哈大笑,随手抓过一个路边卖包子的。
“这位小哥,你说说我们俩,看起来像什么关系?”
她故意压低了嗓音来说话。
那个被抓住的小贩一脸呆愣,叫面前两人的容颜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结巴道:“是,是兄弟吧?”
一对儿兄弟倒是长得跟天人似的,就是可惜,有一个太矮了些。
小贩看着沈风斓,一脸同情。
“听到没有?是兄弟。”
沈风斓一脸得意,手中折扇一扬,啪地一下又合上。
轩辕玦微微蹙眉,一脸无奈。
“你那把折扇到底是要打开还是合上?”
沈风斓就不惯他,又在他面前打开合上。
“殿下不觉得,这样很潇洒吗?”
看着她得意微翘的嘴角,轩辕玦一时意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一头长长的青丝束成马尾,只装饰了一条湖蓝色发带,显得格外质朴又纯净。
这样的她,比起女装来别有一番美好。
因为贴得太近,沈风斓只能仰起头来看他。
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的利落线条,紧实而坚毅。
脖颈修长的流线中,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
感觉他的手心覆在自己脑后,有一种莫名的,想靠近他的冲动。
忽然,一阵怪声嘁嘁喳喳地传来。
原来路上的人把他们两围成了一圈,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夭寿哦,青天白日的,两个男人在这里做什么啦?”
“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啊!”
就连方才卖包子的小贩也在,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我还以为是兄弟呢!这年头好看的男人啊,都去做兔子了。”
沈风斓一惊,连忙拉着轩辕玦跑路。
看到两个男人手牵着手,围观群众又是一片哗然。
“有钱人家公子玩的,咱们可不懂哩!”
沈风斓远远听见背后的议论之声,羞得耳朵都红了。
倒不是为被误会成“兔子”而羞臊,是为方才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的情愫。
两人已经脱离了人群,她就势要把手松开,轩辕玦却反扣住了她的手。
“殿下,有人……”
才甩脱一群围观群众,又要再招来一群吗?
轩辕玦凑到她耳边,“早就叫你别穿男装,这下好了吧,被人当成兔子。”
他说那兔子两个字的时候,显得十分暧昧。
沈风斓不自觉朝一边躲,“穿女装还要戴面纱,更加显眼。何况今日出府不是同殿下说了?咱们要去翠袖摇。”
翠袖摇,就是一品居旁边的那个歌舞坊。
听闻是京中最好的歌舞坊之一,美人如云,舞姿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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