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贺。”
待酒饮尽,远方的打更声已起,张溪敏招来浮月,将东西收拾后,方才站立起来,欲要离开。
姜裳起来相送,却见张溪敏摆了摆手。“不用相送,他日定有机会再见,只是看在你我等也算同命之人的份上,先行告诉你一句,朝廷上从今以后不会再太平了,早些让姜老告老还乡,做个闲散游者,岂有不好之处?”
张溪敏声音消散后,这南云院里便没了她的身影,姜裳关上门,看着晃动的烛火发神。
这楚国果然如她所想,风雨飘摇,前路迷茫。
看来复仇之事得提上日程了。
待到夜色渐散,日出东方。
姜裳正打着哈欠斜躺在床上,司音进屋时,屋子里隐隐有股酒味。
“小姐,这屋子里的气味怎似那酒气?”
“呵,你闻错了,这应是新换的香料。”姜裳慵懒的回答道。
“小姐,今日听下人们说,昨天被下了天牢的太子妃逃跑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哦,太子妃是因何被下天牢?”
司音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许是连带之罪,今日听管事的说,大夫人与老爷昨夜很晚才入眠。”
“我那个带着士兵搜查姜家的二妹呢?也入了天牢?”姜裳觉得不应该,毕竟二娘处仍旧安静着。
司音将热水倒进铜盆里,思虑了一会儿,“这……管事的未说。”
姜裳想了想,估计是没事的,只是太子妃尚且受连带之罪,她却没事,看来有人保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是三皇子。无关原因,大抵是因为前世的经历。
午时刚过,姜宏朗从朝廷上回来后,支了个仆人去将姜裳唤到书房等着。
此时,姜裳正在用膳,见仆人来得风风火火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手帕往嘴边一抹,便向书房赶去。
书房里姜宏朗正端坐在桌后,面前摆着本书,等姜裳来了以后,方才让仆人关上门退了出去。
整个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裳儿,为父今天唤你来,是有事和你说。”
“但听爹爹所言。”
“这汴丘咱们一住便是十几年,这里的街巷都已走遍,反而是黔州,你怕已是不记得故乡景了。”
姜裳敛眉。“不知爹爹是何意思。”
姜宏朗似乎有些难为情,他长叹一声。“爹爹是说这朝廷上太过动荡,你爹也从来不是贪慕权利之人,近日来,我总是做梦,梦到我们姜家满门被灭,你娘亲跟着我时,极苦,未曾料到梦里更是凄苦,她一向喜净,却得到那般下场……”姜宏朗似乎无意在提,“所以为父想要向皇上请辞。”
这个变动在姜裳意料之外,虽说逃开朝廷这摊死水,视为幸。
可……
她组织了下语言,问道。“可爹爹,二妹……”
“不用再提她了,逆子,帮着三皇子对付我们姜家!我之前还道她深陷险境,今日才知原是攀上了大佛,呵,姜家庙小,容不下呦。”姜宏朗铁着张脸,摇了摇头,不愿多提。
姜裳见此事无法更改,索性问道。
“那爹爹准备何时请辞?”
“估摸着这几日吧。”
姜宏朗刚说完,就见姜裳低头接话道。
“还望爹爹给孩儿十日时间以用来告别朋友和一些俗事。”
姜宏朗脸色稍缓,“反正这府里还有些需要安排的,请辞书交上去也需要一些时日,十日正好。”
这算是应下了,低头的姜裳勾唇一笑,对付羽翼不够丰满的宇沿邢,十日想来足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捉虫)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春日楼里春燕回,正是一派初春之景。
两层楼高的说书楼里是说话声,瓜子声,大笑声,声声入耳。
穿着深蓝色长袍的说书人,正是眉飞色舞之际,所讲之事虽说是些平常的话本,但也叫看客们听得仔细。
姜裳扮作男子模样,坐在离说书人近的木桌旁,面前是瓜子蜜饯,左手摇着把画着山水景色的纸扇,配上她这一袭白色锦衣,犹如翩翩公子哥。
她剥着瓜子,双眼瞧着说书人,余光却扫过某个角落里,低着头光顾着喝水的一人。
那人从她出了姜府便一路跟着,可他武功极为高超,不论她如何加快脚步,总是不能将他甩掉,直到她走到卖铜镜处,借着铜镜,才隐隐瞧见了他的面容。
那人曾与她有一面之缘,正是窦怀启的手下岩三。
姜裳机智,自然知道这是窦怀启故意留到自己身边,以来保护自己。
但……此次所做之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姜裳将茶送到唇边,而后放下茶杯,随着其他看客们鼓掌。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这说书人将他的醒木一拍,唤着“下午请早。”
今日的说书似乎便已结束。
周围的看客们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惟姜裳一人未动,等到说书人将桌面收拾妥当,准备回家用饭时,才发现还有一看客没有离开。
他走到姜裳面前,作揖道。“客官,今日的评书已经结束。还望客人……”
姜裳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话语。“我本意是要离开的,只一事不明。”
“说说无妨。”
“先生所讲话本,极为有趣,但没有我前几日所听之事有意思,不知先生可曾听过。”
“何事?”
姜裳饮了口茶,徐徐讲来,“前几日,我骑马打汴丘城外茶楼经过,见四五个胡人簇拥着一个脸覆獠牙面具的男子,坐在茶楼中。”
“这城外茶楼自然比不上汴丘城内的高楼,四面透风,我这耳朵向来喜听闲话,竟让我听见一事,可真是有趣。”
“何事?”那说书人索性坐了下来,探着头问道。
“你可知姜家的二小姐?”姜裳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另起了一个话头。
“姜家二小姐?”说书人细细思考着,似有所耳闻,却又怎么也想不起。
“就是那个幼时害了自家婢女,被姜老爷送入尼姑庵,尼姑庵又连死几人,士兵前去之时,又不见她的身影,此已过去几年了,不记得也是寻常。”
说书人眼前一亮,“哦哦,在下想起来了,是那个被传水鬼附身的女子?她不是已经消失了吗?公子提起她是何意?”
“当时那脸戴面具的男子也是突然提起她的名字,我也好奇,便坐在他们附近,侧耳倾听。”姜裳做出一副探听的模样,接着说道。
“那男子当时正和身旁的胡人说道。‘此次你我从关外前来,定要将姜烟烟带回。’先生可知他为何要将姜烟烟带回?”
这说书人也是好奇心起,附耳小声道。“为何?”
“他身旁的胡人也问了,‘主子,她已将能解万毒的圣物吃掉,我们将她带回又有何用?’男子笑道。‘圣物能溶于血,圣物虽已不在,可她的血已能解万物,不论如何,我是决计不会放过她的。’”
说书人一听,有些咋舌,过了半久才问道。“这世间竟然有能解万毒的圣物。”
姜裳笑着将茶杯往桌面一搁,“这世间百怪之事何其多,岂会无这圣物,我以前就常听,黔州等处,偶尔会有能解万毒的蚕虫,但虫必然身带毒性,这圣物似乎并无毒性。”
“然后呢?”
“然后只听那几位胡人似乎明白了,离去之时,只听那脸戴面具的男子问了客家,三皇子府邸所在何处。”
“找三皇子作甚?皇子可是大人物,他一个关外来的人,这是何意?”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前些日子朝廷上大乱,是三皇子保下了姜烟烟,许是三皇子也知道她的血能解万毒吧,所以保下,留着自用。”
说书人恍然大悟。
姜裳伸出手指,以手指的关节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先生未曾听过这事?”
“惭愧,在下窝在这楼中,未曾有公子见识。”
“什么见识不见识,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撞上了,都是缘分。”姜裳爽朗一笑,起身时又道。“想来这楼里的看客应也不知道此事,先生晚些时候,自可将此事拿出来细细讲一讲。那一行人皆是关外装扮,先生应有些领悟。”
说书人眼前一亮,但随后支支吾吾道。“可三皇子乃皇家人,这……”
“先生大可用一番溢美之词赞扬三皇子的识人之举,如此美名,三皇子岂会多言,你可真是多虑了。”
姜裳大笑三声,而后拂袖离去。
出了说书楼,姜裳往偏僻角落而去,待入了一深巷,方才掩了之前多变的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她束着手站在深巷中。
“出来吧。跟了我一路,真是让人心烦。”
岩三无法,只得现身于屋檐上。
一人低处抬头,一人高处低头,两两相对之时。岩三压不住姜裳的视线,率先说道。
“小的奉主子之命,护小姐安全。”
姜裳眉毛一皱。“何处有小姐?这里只有个俊朗的公子爷,可休要胡说。你既是他派来的,我自然不会多问,也不会相赶,但我这几日有大事安排,你且离我远点,休教他人发现。”
“诺。”
这一日,姜裳是埋下了起因的引子,夜里又与狄李等人商量至半夜。
只待再过两日,这说书的内容传至汴丘城的角落,有心人自然会派人出来打听,那是她再扮作脸戴獠牙面具的男子,身后跟着几位胡人,岂不是空设一个局,没有诱饵,就能引人入局。
三日之景,转眼即过。
又逢春夜明亮,二皇子府邸处是舞姬摇晃身姿,裙飞袖舞。
舞姬等人在屋外台阶下跳舞,宇沿易则斜坐在屋内,饮酒作乐,可眉间的愁意却不能减轻三分。
他向来不喜仆人离得太近,尤其是今日他有要事相谈,恐隔墙有耳。
“找到人了吗。”
他小声问道,身旁正欲饮酒的手下,忙不迭的将酒杯放下,恭敬的说道。
“还未找到人。”
“唉,我听母妃说,父皇近日来毒性发作,常常全身炽热,若此次能趁着大哥衰败之际,在父皇面前挣到脸面……”
“可主子,这些市井流言不能让人相信,指不定是三皇子那边派人放出来的。”
“他?他哪里会知道父皇已中毒?若不是母妃日夜伴在父皇身边,你我等人也不知。朝廷上他维护姜烟烟的举动,你也瞧见了,若说那姜烟烟对于他没什么好处,我可不相信。”
“而且若此事是真的,到时不需你我动作,只需告与父皇,父皇便会以为他故意为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要的就是让父皇觉得他有异心。”
“可主上,若是那女的没有用处,这可怎么办,皇上会不会责怪你我。”
“呵,若是无用,父皇只会认为是他将人掉包了,而并不会迁怒于我们,这姜老不是要请辞吗,总算是做了件让我满意的事,让父皇早些将他放了。”
“待他回了黔州,还有谁能确定前几日这朝廷之上的姜烟烟是不是真正的姜烟烟,加之她竟指出姜府包庇敌国之人,如此不义之人,当真是姜老的亲女?”
“呵,只要父皇存了这样的疑心,此女有用,是我们献策有功,此女无用,是三弟有换人之嫌,于我们而言,无一弊,岂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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