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她开始主动向他示好,确实是丽妃死后的事情。只是他少年时期一直以为是四弟孤苦伶仃,所以对他生出了孺慕亲近之意。原来事实并非如此吗?竟是一个梦吗?
他们一直纠缠,竟是因为一个梦?
秦珩看皇兄的反应,并不像是着恼的样子,她略微松了一口气,瓮声瓮气道:“是啊,我怕有朝一日梦成真,你真会杀了我。我想着,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那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不舍得杀我了……”
秦珣哭笑不得,轻轻“唔”了一声。他心念微转,又想起一事,不由皱眉:“如果你梦到是别人发现你的秘密,你也会去跟那个人亲近?”
想到那种可能,他心生不快。
他这话说的四平八稳,可秦珩心里一咯噔,敏感意识到这问题不能胡乱回答。于是,她小声道:“不是啊,我梦到的就是皇兄啊。”她笑了一笑:“没有别人,就是你啊。”
她说的笃定信赖,秦珣心里的不快稍微散去了一些,轻哼一声,心头有点酸涩,亦有点庆幸。幸好是他。
秦珩小声道:“不过皇兄对我很好,我也是真的想对皇兄好。”说这话时,她稍微有那么一些心虚。
然而秦珣却听得舒坦了不少,他“嗯”了一声:“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亲近的。”
——秦珩听这话有点莫名其妙,轻轻问了一句:“什么?”
秦珣伸手拨了拨她靠在她胸前的脑袋:“好歹是个皇子,向我示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为什么跟你走得近,你心里没数?”
初时的惊怒失望过去,他发现他对她接近她的缘由并没有多在乎。她对他的心意是真的就行了。她真正让他看重,不是那一碗冰雪冷元子,而是在危急关头替他挡危险,是两人多年相处。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年少势微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用笨拙的方式竭尽全力地对他好。无论她是什么目的,她都是他在这冰冷的皇宫中最大的暖意。后来得知她是女子,知道他们不是兄妹,他就想留她在身边,一生陪伴。
对她能说出这些,他内心深处竟隐约有点欢喜。她敢这么说,是因为对他完全信任了吧?想到她今日对掬月说的话,他更是欣喜。
“哥哥……”秦珩有点慌乱,怔怔地问,“为什么?”
秦珣没有回答,而是悄然抚上了她的脸颊。他身形微动,一眨眼间,已经覆在了她身上。
“啊!哥哥……”秦珩低呼一声,“你……”
她的声音已被他吞入口中。
他在黑暗里吻上她的唇,继而微微上移,吻上她的眉眼。他在她头顶上方,低笑一声:“瑶瑶,你跟我提旧事,我也想跟你提旧事。”
“什么旧事?”秦珩隐约看见他眼中的光亮,莫名有点紧张。她伸手抵着他胸膛:“那,你起来,咱们好好说。这样,怎么说话啊?”
秦珣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唇,他微微摇头:“不能起来,就得这么说。”
他灼热的呼吸就在耳畔,秦珩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轻声道:“说什么呀?”
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娇媚。
爱妻就在自己身侧,衣衫单薄,娇媚入骨。秦珣手心潮热,口干舌燥。他声音喑哑:“咱们来说说欢喜佛吧?”
“……”秦珩胀红了脸颊,嗔道,“哥哥!”
“你羞什么?咱们一起看得,现在说不得?”秦珣轻笑,手上也没闲着,已然褪去了她身上的寝衣,“那欢喜佛花样极多,咱们什么时候再去瞧一瞧?”
秦珩羞不能抑,一听到“欢喜佛”就觉得尴尬难堪又羞窘。然而她今夜到底是有点理亏心虚,也不好强烈反对,只轻轻“嗯”了一声。但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急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你说了不欺负我的。”
第102章 出宫
“这又怎么算欺负?”秦珣低笑一声, 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夜还很长。
秦珩大婚以后的生活跟先前变化不大, 她依然住在章华宫, 每日同皇兄一起。若说不同,是她的身份变了,跟皇兄的关系也变了。
做了皇后以后发现, 皇宫的杂事并没有她想象的多。先帝的那几个老太妃们自己偶有争执, 但是还无人敢闹到她跟前来。她将一些事务交给若干能干的嬷嬷, 大事自己决断,并不像当日的陶皇后那样事必躬亲, 倒也省心不少。
只是太皇太后似是颇为喜欢她, 偶尔竟会叫她到寿全宫去, 为其念一段佛经。
秦珩自己识字, 却不大信佛。但是太皇太后既有吩咐,她作为小辈,也不好推辞。若有太皇太后传唤, 她就前去寿全宫念上一小段。
她声音清润甜美, 太皇太后静静听着, 慢慢转动着佛珠。待她一段念完,才轻声道:“好孩子,喝口茶润润嗓子。”
有宫人奉上热茶。
秦珩接过茶杯,道谢后喝下:“皇祖母,孙儿还有些事情……”
“你既有事,那哀家就不久留你。”太皇太后抬眸,“你且回去吧。”
秦珩点头施礼:“是, 孙儿告退。”
她刚行得两步,又被太皇太后叫住。
秦珩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笑笑:“皇祖母还有吩咐?”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瞬,缓缓摇了摇头,轻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秦珩垂首而立:“不知是何事。”
“皇后会作画吗?”太皇太后转佛珠的动作轻轻一顿。
秦珩心头一跳,一些久远的记忆蓦然浮上心头。她笑了一笑,轻声道:“学过一点点,谈不上会。”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挥了挥手:“你去吧。”
秦珩施了一礼,缓缓告退。她心说素来不大见客的太皇太后几次叫她到跟前,又问她是否会作画,多半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对这位皇祖母却不甚了解。——或者说,她猜不透皇祖母的心思。有时候她觉得皇祖母什么都知道,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位老太太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样,什么都不理会。
秦珩心中略有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件事告诉皇兄。她轻声道:“我总觉得皇祖母可能知道了我是谁,当然也有可能她只是起疑,并不确定。”
“是么?”秦珣只是一笑,并不甚在意,“她不会知道的,当年的四殿下已经死在了荆棘崖,天下皆知。朕的皇后不过是与他容貌有些相似罢了。再说,即使她知道了又怎么样?老太太专心礼佛,不是多事的人。这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他顿了一顿,又道:“你若真有心,不如想想另外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秦珩心念微动:“什么事?”
“这个月是几月?”秦珣佯作无意问道。
“嗯?”秦珩微愣,“六月……”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哥哥别急,我记着呢。”
六月二十九是皇兄的生辰,她又怎会忘记?她悄然走到皇兄身后,伏在他肩头,笑道:“哥哥的生辰,我怎么会忘?”
她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脊背,秦珣心中一荡,心情大好,他轻轻“嗯”了一声:“是么?”
“是啊是啊,我骗你做什么?”秦珩轻笑,她想到自己那个做了快一年还没做好的荷包,莫名有点心虚。她想,无论如何,在皇兄十九岁生辰前,她一定要把荷包做出来。
她是这么想的,随后的日子确实也耗费心神去做这件事。可真正做好以后,她又有点不满意了。单单一个荷包,分量似乎太轻了一些。
她心思转了几转,想起掬月姑姑来。记得掬月姑姑上次进宫时说过,想她了,可以随时找她。秦珩心念微转,教人去请掬月姑姑进宫。
然而派去请掬月姑姑的人,却单独回来了。
秦珩有些诧异:“她不在家么?还是没找到地方?”
那人道:“回娘娘,确实找到了高杨氏的家中,那高杨氏也在家。只是她现下不方便进宫。”
“嗯?”秦珩微愣,“怎么个不方便?她身体不适?可请了大夫没有?”
她心说掬月姑姑在宫中生活多年,在宫里时身体有恙,她都是让黄太医给掬月姑姑看病的。外边的大夫也不知道医术如何。
“不是身体不适。”那人笑了一笑,“高杨氏是有喜了。”
“有喜?”秦珩更惊讶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有喜了?”
掬月姑姑也有三十好几了,如今竟有了身孕么?秦珩不由地为她高兴。
“是的。”那人如实答道,“那高杨氏确实是这么说的。她初次有孕,可能会格外小心一些,所以恐怕暂时不能进宫。”
秦珩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是。”
通传消息的人走后好久,秦珩欢喜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掬月姑姑全心全意照顾了她多年,如今掬月姑姑有孕,她自然也心生欢喜。也不知掬月姑姑孕期反应大不大?身子骨可还撑得住?高屠户父子对她好不好……
秦珩心头一时涌上许多念头,她很想立刻去看看掬月姑姑,去看看这个照顾了她很多年的女人。
待秦珣忙完公务,再回到章华宫时,秦珩便同他说起了此事。她笑道:“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秦珣见她脸颊微红,水眸晶灿,也跟着心情大好。他轻笑:“什么好消息?”
“掬月姑姑有身孕啦。”秦珩笑得灿烂。
“有孕?”秦珣听得“有孕”两字心中一喜,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掬月,那喜意生生打了折扣。他点一点头:“嗯,是好消息。”
掬月如何,他并不十分上心。他目光在她腰腹之间逡巡,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有孕,那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他声音不大,但是灼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秦珩脸颊发烫,轻轻锤了他一下,嗔道:“哥哥……”
她心说,他急什么啊。他们才成亲不到一个月。
他们新婚燕尔,秦珣最爱她的娇态,他忍不住心中一荡,揽她入怀,煞有其事地安慰:“没事,不用羡慕他们,咱们也会有的。”
秦珩一噎,斜了他一眼,心说,我又没急,急的明明是你。
然而这话她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她轻声道:“哥哥,我想去看看掬月姑姑。”她之他怀中抬起头:“掬月姑姑待我很好,而且我那两个月蒙她收留。她如今有孕,按理说该有娘家人去看望的。可她娘家已经没人了。我就做她娘家人好了,我去看她。”
秦珣笑意微敛,状似漫不经心道:“是么?”
瑶瑶想去看望杨掬月,他并不阻拦,但是想到杨掬月的那个继子,他心头莫名有些不快。那本《青娘传》的内容他现在可还记得呢,而且他与瑶瑶重逢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虽然瑶瑶如今已是他的妻子,旁人觊觎不得。然而一想到有人惦念着瑶瑶,而且瑶瑶毫无所觉,还打算到那人家里去。他不由地心生警惕。
秦珩冲皇兄笑:“是啊,除了哥哥和爹爹,要数掬月姑姑对我最好了。”
秦珣低笑,轻轻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脸颊:“好,那我明日陪你去。”
“啊?”秦珩诧异,疑心自己听错了,“哥哥陪我去?”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哥哥要是不放心,就叫小蝶陪着我。你日理万机的,不必为些许小事费神。”
她还记得当初在惠通书局,她、高光宗、皇兄都在。她这次去高家,并不想说明身份。但如果皇兄同去的话,就不大方便了。
秦珣双目微敛,唇角轻扬:“你的事怎么会是小事?”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也说了,你当日被高家收留了两个月。作为夫婿,我怎么能不跟你一起上门致谢呢?”
“宫外危险,哥哥如今身份不同以前,贸然出宫不好。”秦珩仍不大愿意,她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声音娇软,“哥哥。”
秦珣对她的撒娇极为受用,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然而却不肯退步:“你都说了危险,我怎能不陪你?”他伸手摸一摸她的发顶,温声道:“好了,明日下朝,咱们就去高家。以前没少出宫,这会儿知道怕了?”
见他执意要一同前往,秦珩不好与他争辩,她略一思忖,打算与他约法三章。她轻咳一声:“你要想去也行,但你必须得答应我几件事。”
“嗯?你说。”秦珣笑笑,看她一本正经,越发觉得好笑。
“高姑父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想吓着他们,所以,哥哥也不能随意表明身份。”
秦珣轻笑:“嗯,这又有何难?我应你就是。”
“还有一点,高姑父人热情,不过他的儿子脾气有点怪。如果因为不知道哥哥是谁,而有所冲撞,哥哥可别往心里去……”秦珩说着忽然注意到皇兄的神色略微不对,她心念急转,续道:“哥哥不要因为小事气着了自己,太不划算了。”
“嗯。”秦珣点头,心气儿略微顺了一些。他方才还以为她是要为高光宗说话呢。
“还有最后一件事。”秦珩瞧了他一眼,小声道,“哥哥的生辰快到了,届时我不管送什么礼物,哥哥都不许不喜欢。”
秦珣“唔”了一声,并未立刻应下,而是笑道:“这可不行。不过你放心,我若不喜欢,自己取就是了,绝不会为难你。”
他这话说的有点古怪,秦珩一时不能全然理解。两人又唧唧咕咕说了一会儿,算是将这件事定了下来。秦珣轻轻拍拍她的脊背,温声道:“我处理些公务,你先玩着。”
“嗯。”秦珩点头,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明日就要去见掬月姑姑了,她也来不及再备礼物,干脆教人打开库房,亲自选了几样,打算明日带去。
——掬月姑姑在她身边十多年,喜欢什么,她大致还是知道一些的。
次日秦珣下朝后,秦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一身常服的她亲自捧着衣衫递到皇兄面前,笑嘻嘻道:“哥哥,快,换衣裳,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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