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先生一脸凝重的表情,钟寒没有质疑他的用意,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以了吗?”末了,他问。
“差不多了。”
是个人,没换芯子!
周先生松了口气,神态自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了柜门,把刀放在最上格,并从里面找出了白T恤和大裤衩,扔给了钟寒,“先穿上衣服再说。”
钟寒此刻才发现他赤身裸体,除了腿间盖了块毛巾外,毫无遮蔽物。
他的身上画满了繁复诡异的图案,连掌心都有,
以他为中心,地上也画了图案,都是用红色的符水画的,和先前的图案不同。
在一圈摇曳的蜡烛的映衬下,像极了邪教在举办的某种仪式。
他心里有诸多疑惑,暂时压在了心里,对周先生道:“麻烦先生背过身去。”
周先生转过了身,嘴里说道:“我们都是男人,其实没什么好避讳的。”
钟寒不语,换好了衣服,他走到了周先生身边,“我好了,我们聊聊吧,说说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先生侧头看他,心里啧啧称奇,他画的那个阵法,极其消耗钟寒的精神力。
按理说,钟寒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加上精神力的损耗,此刻应该浑身脱力的,最起码在床上躺个一周,才能恢复力气。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钟寒身上还多了一股自己极其讨厌的气息,他心底隐隐生出了几分排斥和不适感。
他就是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不管喜不喜欢客户,都得替客户把事情办好。
周先生压下了那股子不适感,“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儿再聊。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我也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那么长时间,”他舔了舔脱水起皮的嘴唇,“我们先去吃饭,然后修养个一晚上。等我和你都恢复精力了,就可以好好谈谈你的问题了,好不好?”
“已经睡了那么久了吗?”钟寒见他神情憔悴,双目没有多少神采,答应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模样,让他算命答惑,极有可能会搞错一些事。
周先生看了看时间,“八点了,郑伯睡下了,我也不乐意做饭了,就简单叫个外卖吧,”他问钟寒,“你有什么忌口的?”
“不要放辛辣之物,我喜欢吃的清淡一些。”
周先生比了个“OK”的手势,去外间拿手机。
钟寒坐在有些年头的雕花黄花木椅子上,整理起了思绪。
他先是问周先生,“我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我母亲还在吗?”
“我让她先回去了。”
钟寒身上出了莫名的变故,周先生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能不能醒过来也是个未知数。
他干脆告诉钟母,改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轻松地需要一天,难的投入一个月也是有可能的。改钟寒的命有些棘手,需要些时间,不过成功是迟早的事情。
他让钟母回家等待,等他替钟寒改完命后,会通知她的。
周先生用这种方式稳住了钟母,到底会不会成功,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心里有了主意,如果不小心把钟寒的命给改死了。
他就干脆跑路得了,他收到了钟母一大笔订金。
只要他不去赌,足够他下半生逍遥快活了。
谢天谢地,钟寒活过来了。
……
钟寒想起了沈清眠,他消失了将近两天,她肯定打电话过来了。
他起身走到外间,拿起了他存放在抽屉里的一直静音着的手机。
他打开一看,果真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有一大半是属于沈清眠的,他嘴角微勾,正要按下拨打键。
他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袁二的手机号,拨打了过去。
“少爷,你完事了?”
袁二陪着钟寒来这里,并不知道他具体过来干什么。
“差不多了,”钟寒问,“眠眠,她有打电话给你吗?”
“有,她跟我说,你的电话她打不通。于是她打到了我这里,问我你怎么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完事,我跟她说,你被夫人拉去山上静修了,不能接触通讯工具,大概还有两三天才能结束这一场活动。”
“你做得很好。”
钟寒夸了袁二一句后,拨打了沈清眠的电话。
“钟寒,你可算打电话过来了。你看到我给你打得电话了吧,你一个也不接,我有些担心了,还好袁二的电话还打得通。”
钟寒看着外头的半轮月色,心情颇好,“办完事的路上碰到母亲,她非得拉着我去道观参加一个活动。到了那边之后,我的手机就被收走了,我才知道我稀里糊涂参加的这个活动,不能带任何通讯工具,据说是要远离尘世,回归本我。”
沈清眠问,“具体是做什么的?”
“吃斋,打拳、静思什么的,奇奇怪怪的,说是能净化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钟寒倚在门框边上,“我待了一天就想回来了,我母亲信这个,觉得做这些对我的身体有好处,不允许我做到一半就走人。我不想让她担心,只能乖乖做完了,”末了,他道,“一结束,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我很想你,眠眠。”
沈清眠笑眯眯地道,“我也很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啊。”
“最快明天。”
“好的,我等你,”沈清眠正趴在床上玩拼图。
在等待外卖的间隙,两个人温情脉脉地聊着天。
……
外卖来的很快,二十分钟就到了。
周先生和钟寒在客厅相对而坐,沉默着吃着外卖。
钟寒吃了几根土豆丝,又吃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饭菜不和胃口吗?”
周先生饿坏了,吃得十分津津有味。
他这个时候,只要给他一包榨菜,他就能把两碗白饭给解决了。
钟寒道:“没有胃口,你吃吧,我去泡杯茶。”
吃惯了新鲜的食物,这种早就煮熟,只是热了一遍的饭菜,钟寒有些难以下咽。
“嗯,”周先生吃饭速度迅速,一眨眼就把手里的那碗饭给解决了,肚子只填了一半,他瞧着对面没动过几口的饭,礼节性的问了钟寒一句,“钟寒,你那饭还吃吗?”
“不吃了。”
“那我把它给解决了吧,省的浪费了。”
“好的。”
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三餐一汤再加两碗饭,被周先生风卷云残般解决了个精光。
钟寒有些佩服他的好胃口。
周先生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有些凸起的肚子,一本满足。
他把外卖垃圾打包后,放进了垃圾桶,又给自己泡了杯清茶解腻。
周先生看向对面坐着的钟寒,肃着一张脸,不复刚才略微吊儿郎当的样子,道:“你晕过去后,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不要有任何遗漏,一件件说给我听。”
钟寒放下了茶杯,说起了他在深海中醒来,被黑影纠缠的事,之后凭借那微小的光芒,游到了海上,直至最后被周先生唤醒,“这就是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他问,“我去了什么地方,那些黑影又是什么东西。”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场噩梦,倒像是被拉到了其他空间。
“竟然是去了恶魂海,”周先生拿起的茶杯在微微发抖,神色复杂的看了钟寒一眼,“恶魂海是地狱的一部分,里面镇压着生前做坏事太多,暂时不能投胎的恶鬼。等他们身上的业障消失的差不多了,就能进入下一个轮回。那些缠着你的,正是恶鬼。他们不知道恶魂海是消除业障用的,大概是觉得魂体越来越虚弱了,以为逃脱不了魂飞魄散的结局。就想要把你给吞噬了,好让魂体给强盛起来。”
“我为什么会去那里?”
周先生解释着,“改命这种东西玄之又玄,稍有不慎,就会被天道发现。天道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会把改命之人的魂魄,投到该去的地方呆一段时间,也就是中转站,而现实生活中,这人就会变成一具会呼吸的躯壳,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植物人。被投去恶魂海的魂魄,生平都劣迹斑斑,”说到此,他脸色微微发白,“你做了什么事情?会被投去那种地方?”
钟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像是个坏人吗?”
周先生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当初就是太安净的眼睛,纯良的微笑给骗过的。
加之钟夫人跟他说钟寒有多么乖巧懂事,他下意识认为钟寒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生性纯真的男孩。
他现在看到钟寒笑容干净的样子,夹杂着钟寒身上那古怪的充满恶意的气息,他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升了上来。
太可怕了,连他都给骗过了。
“你在害怕,”钟寒微微有些诧异,“周先生,你放心。你眼中看到的就是事实,我生性温和,不喜欢与人作斗争。从来都是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才不得以反击。这天道,也不准的,它大概搞错了吧。”
周先生喝了口茶,附和着钟寒的话,“我看你可是个善良的人,肯定是它搞错了。”
钟寒沉静地看着他,“周先生,你实话告诉我,这改命是不是算失败了,否则我也不会去地狱游一遭了。”
“也不算完全失败,你可以多上半年性命。”
钟寒眯了眯眼睛,仍旧是笑着,打断了周先生的话,“周先生,治标不治本啊。拿了钟家那么多钱,你办的事有些不靠谱啊。”
周先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明天早上,等我恢复了精气神。我会再给你看一次命格的,下一次给你改命,我会做好准备,尽全力而为,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他现在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这第四次改命,他轻则残废,重则丢掉性命啊!
可是没办法,他招惹上了不能招惹的人,他想跑路也跑不成了。
“好,我等周先生明天拿出真本事来。”
钟寒道,“时候不早了,还请周先生领我去客房,我要在这里叨唠你一晚了。”
现在的周先生哪还有半点架子,对钟寒客客气气的,率先站了起来,“我领你过去。”
……
浴室里,水汽蒙蒙。
钟寒脱光了衣服,露出修长健硕的躯体,在淋浴蓬头下冲澡,将身上的汗渍、以及说不出材质的涂料统统冲去。
这个澡,他足足洗了有四十多分钟。
等他裹着浴巾,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适无比。
好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以前在浴室里带上十分钟,就会被那水汽给弄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难道这就是改命后的效果,让他拥有了健康的体魄。
他站在镜子面前,露出了愉悦的微笑,健康可真好。
可以像个平常人一样蹦蹦跳跳,爬山登高,海上冲浪,蹦极,还可以和沈清眠一起干有趣的事情。
那些他从来不敢奢想的事情,可以一一实现了。
前提是,明天周先生替他改命不会失败。
会成功的,他目光坚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连地狱海那种鬼地方,他都逃出来了。
无论前方有什么困难在等着他,他都会一一克服的,他深信。
他拿起吹风机,慢悠悠吹干了头发。
随后,他打算洗漱睡觉了。
当钟寒掬起一捧清水,想要洗一把脸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掌心有个黑点,一动一动着,似乎有生命般,想要穿透他的皮肤。
早在洗澡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个黑点,他以为是周先生画在他身上的那种奇怪液体。他用力抹了抹,它就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它又出现了。
他发觉它并不是什么颜料,像是一种生物。
钟寒想到了他快要游出海面时,有一部分强硬的活到了最后的黑影,为了躲避金光的灼伤,咬破了他的皮肤,钻到了他的身体里。
那些黑影,也被自己带上来了吗?
以这种方式,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
钟寒想起了他醒来时,周先生问自己的那一个问题:他是谁。
他还记得周先生的模样,警惕防备的看着他,仿佛他会对其不利。
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游出海面,会有其他恶鬼附在自己身上。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那恶鬼也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盯着掌心的那个黑点,不行,他必须把它给除了。
这东西留在自己身上,始终是一个隐患。
谁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这黑点会利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事情。
钟寒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找周先生去了。
……
周先生这两天,过得实在是太劳累。
他沾上床不到十秒,就打起了呼噜。
原本钟寒还不知道周先生睡在哪一个房间,出门没几步,就听到了震天响的呼噜声,他在隔壁的隔壁房间找到了周先生。
他先是有礼貌的敲了敲周先生的房门,回应他的,是三长两短的呼噜声。
钟寒知道他这敲门的动静,周先生是听不到了。
于是,他开始重重的拍起了门。
果然,没过两分钟,呼噜声不见了。
他听到了周先生的声音:“谁呀。”
“是我,钟寒。”
周先生不乐意爬起来,“我已经睡下了。”
“我有急事。”
周先生没有办法,爬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去开了门,“进来吧。”
周先生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室,他把钟寒引到了这里。
“坐吧。”周先生指了指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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