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阳仿佛也跟项琬宁作对,虽已是深秋,但却毒辣闷热的要命,她脑门上出了薄汗,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裴衍离照旧该干嘛干嘛,偶尔过来纠正下姿势,并不多话。
就在项琬宁觉的自己明天就能练成铜皮铁骨的时候,陆言来了。沈维带他来的时候他还木讷的不言语,一看见项琬宁在,眼神立时就亮了,虽然尽量克制着,但还是明显活泛起来。
“公主姐姐!”他跑到项琬宁身边,十分体贴的捏起袖子给她擦汗,“公主姐姐,你身骄肉贵的怎么也练起这个,你这姿势不对,太僵硬了,容易伤了腰。”
陆言一边端茶递水的,一边给她纠正姿势,完全没瞧见身后的一张黑脸,沈维摸着下巴凑在裴衍离身边道:“这小子什么毛病,跟我们这人五人六的,怎么一见了公主就撒欢献宝的,一口一个姐姐,这不是占我们便宜么,真是白对他这么好了。”
裴衍离抿着唇不言语,整张脸上就明确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谁叫你把他带来的!
项琬宁被陆言一打扰,立刻就破功,把沙袋往地上一甩,“不练了不练了,要出人命了!”
“是啊是啊,刚开始就是很辛苦的,连我都受不住呢,更别说是您了。”陆言给她捏捏胳膊,教她放松的法子,到底是男人手上有劲,比苏嫣捏的好多了,项琬宁就由着他给自己放松。
裴衍离眯着眼,没看见似的,“公主既是累了,就放着吧,也是我考虑不周,前两天不该连这么狠。”
呸!什么考虑不周,分明就是考虑的太多了,故意的!项琬宁暗暗白了他一眼,顺势抬头看看天,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这会已经有些阴沉,“师傅,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你了,该回宫了。”
裴衍离点点头,“臣恭送公主。”
“啊,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陆言耷拉着脸,裴衍离对他道:“趁着天好,你也练一会,让我瞧瞧你有没有荒废。”
陆言被裴衍离指派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项琬宁离开。她今儿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只跟了几个侍卫抬轿子,眼见着就要落雨,她催促着他们快走。
街上行人不少,皆是赶着回家避雨的,是以人多拥挤,十分的不好走,项琬宁一行走了没多久,就被人堵住了,她掀起轿帘瞅了瞅,见是一队车马堵在那,看样子像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行,排场比她这个公主还要大。
项琬宁正要派人去瞧瞧是哪家,实在不成就避着些走,却忽然瞧见对方也掀起了车帘,只那么一晃眼,项琬宁就快速放下轿帘,心说怎么又是他?
凤玉鸣今儿正赶着去方家搭台,不为别的,就是因着静妃娘娘有了身孕,方家行事又显的高调起来,家里一个二房的少奶奶过寿,就请了凤玉鸣去搭台唱戏,着实是不大低调。谁知路上遇到了人流,甚是不大好走。
凤玉鸣此人才情无双,自是有些高人的怪癖,脸上顿时就有些不耐,瞧这样子,怕是再耽搁一会,他就能打道回府了。外面伺候的随侍正要去跟项琬宁的轿子商议一下,看能否让个路,就见那轿子竟是自己避开了。
一般久在京城混的人,大约一眼就能瞧出来那是凤玉鸣的车马,通常都会给几分薄面,以他这样一票难求的行情,要么就是想要请他,要么就是想要跟他套个人情,客气是在所难免,所以随侍们只当是如此,也就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项琬宁此时才揭开轿帘回头看了眼,心说凤玉鸣这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好歹说声谢谢啊,不过她这一瞧不要紧,却是瞧见了一个熟脸。
只见在凤玉鸣的车马后面,瞧瞧跟了个有些瘦小的身影,乍一看像是人群里普通的人,但项琬宁却是眼尖,一眼就瞧出他是个女子假扮的,再往细了一琢磨,她想起来了,那不正是秦明月吗?
秦明月就是那日在晋王府上,被凤玉鸣迷的五迷三道的那个秦家姑娘,她不会是偷偷跟着凤玉鸣吧,这也忒大胆了!
项琬宁直觉里头定是有事,却无奈也不能追上去问,只得作罢,再一瞧天,竟是马上就要落雨了,她想了想,这么着怕是赶不回宫里去,干脆去徽记旁边的那个药堂走一圈,于是吩咐侍卫们往徽记去,避避雨再走。
项琬宁所料不错,他们刚进了徽记旁边的那家酒楼,雨就开始落了,项琬宁装模作样的喝了会茶,就借口要去如厕,然后溜进了药堂。
下雨天店里清闲,陈余自是认得项琬宁,于是上前问道:“姑娘今儿得闲,可是哪里不舒服?”陈余打量她一眼,“我瞧姑娘行动间有些僵硬,可是受了些劳累?”
岂止是受了劳累,简直就是去了半条命,“先生好眼力,近日家里活计多,动的多了些。”
“如此,我可以教姑娘一些按摩的法子,自己就能做的。”
“哦?先生还有偏方,倒是该请教请教,要么日后怕要落了毛病。”
“姑娘请随我来。”
陈余照例把她引到里间诊室,项琬宁趴在诊塌上,陈余净了手,小心翼翼的替她,项琬宁果然受用,然后聊天似的问道:“我有一事请教先生。”
陈余替她捏着胳膊,听见肩头处有些响声,手上又加重些气力,“姑娘有话尽管问。”
项琬宁被摁的有些疼,默默吸了口气,这才又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家里有个嫂子,向来月事不大稳,大夫说是身体寒气较重,每次月事都会格外的疼,而且也不易受孕,然前几日却突然诊出有了喜脉,可也不知正常与否,是否有碍,家嫂早年只得了一女,如今年纪已经大了,也不知能不能保的住。”
陈余眼神一顿,手上却没有停,“您这位嫂子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受过什么病,按理有过一胎,就不该是不育之症,再怀也是正常,只是……”
第四十三章 麻烦
陈余不知顾忌还是话不好说,话音顿了一会,就在项琬宁忍不住要回头来瞧一眼的时候,又开了口,“恐怕是不大容易保得住的,我没亲手把到脉象,具体不大好确定,但依着你说这种情况,多少年未育,年纪又大了些,恐是不大容易怀的,当然也并非绝对,还是那句话,要瞧过病人才能知晓。”
项琬宁原也没指望能问道什么具体的,就是随口问问,听陈余这样一说,却也有些疑惑起来,“据说家嫂早年像是误食过什么药,您说她这个样子,孩子是不大容易保住吧。”
“她误食过药?”陈余疑惑道:“无非是两种情况,若是她得过什么病,不得已要吃一些虎狼之药,被药性所误也是有的,但这种情况只要不是伤的太厉害,经年调理还是有希望恢复的。再有一种那就是直接吃过什么药,这种药自然不是普通市面上的哪种药,是专门研制出来害人的那种,通常这类情况是不大容易恢复的,即便不致命,但那类药要伤就是伤的彻底,想要受孕几乎就是不可能。”
项琬宁眼神一禀,心里大致有了数,于是她又不在意道:“她的确是得过病,想来便是如此吧,只是孩子的事终究要看缘分,还是顺其自然吧。”
“姑娘所言甚是。”
项琬宁看看时候不早,拜别了陈余,就若无其事的往酒楼走。却在经过徽记的时候,被忽然冒出来的人撞了一下,此人身形颇为壮硕,项琬宁这小身板差点就被他给撞飞。
确切的说那人也是踉踉跄跄被谁给打出来的样子,是以项琬宁这一遭就是个被殃及的池鱼。
“哪里来的杂种,静然连爷爷的人也敢打,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徽记铺子里头传来十分粗野的喊骂声,项琬宁原是不想搭理,却是十分瞧不得这般蛮横的,她以为是老板惹上了什么麻烦,就想着看能不能帮个忙,将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个含着笑意的声音。
“嘴里不干不净的,还真是影响食欲呐,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不是杀猪的吧?”那人不温不火的,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还怕人家没听懂似的,又跟着补了一句,“嘴里一股猪屎味。”
“噗……”项琬宁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旁边那撞她的野蛮人顿时不干了,一脸横肉对着项琬宁,“你又是哪来的……呦,竟是个好看的小娘子,来,跟大爷玩玩怎么样?”
那人腆着脸朝项琬宁走过来,对着这么张脸,真是倒胃口,项琬宁想也没想,直接一巴掌招呼上去,几乎是抽破皮的力度,刮的她手上还留了层油。
咦……真是恶心,正想着这一手的油往哪蹭,那满脸横肉的家伙就又欺上身,项琬宁自然是打不过,待要喊人,就瞧见店里飞了一只鱼骨出来,直接打在了那胖子的腿上,没进了皮肉里,项琬宁顺势一推,连带着受伤的油,一并还给了他,那大胖子吃痛,噗通一声就栽到地上,连带着地面都跟着颤了一颤。
里面的那位顿时感到了羞辱,“杂种!知道爷爷是谁吗,这金陵谁见了爷爷我不得让道,你居然占着位子不让,还他妈敢动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腻味了,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给爷爷上!”
那人好像带了不少人来,招呼着就要开打,项琬宁这才抽空瞅了一眼,远远只能瞧见是个白色身影,那帮子打手哥哥膘肥体圆,看着还真象是养猪的,但偎在那白衣人身边,却是光有架势不敢上手。
那白衣人还兀自喝着酒吃着鱼,聊天似的道:“你这岁数当爷爷是不早了点,我竟是不知晓,这金陵城,什么时候轮着府衙里一个公子当爷爷了。”
原来是京兆尹家的少爷,在老百姓堆里,可不都得瞧父母官的脸色么,不过这位这么横,大概还有一层,京兆尹家的一个小姐,嫁给了方家一个庶子,也就是方家的一个小舅子,如今方家因着静妃得了脸,鸡零狗碎都跟着张狂起来。
那京兆尹家的少爷见人家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越发受了屈辱一般,不要命似的招呼打手们上,“今儿谁要是把他给我揍趴下了,爷我就把外面那个小娘子赏给他……咦,这小娘子长的真好看,不行,爷我先受用受用,我再赏你们别的!”
这威逼利诱的毫无吸引力,那帮打手却已经不管不顾的纷纷上去挨揍,项琬宁已经顾不得担心他,她自己这厢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喂,你长这么丑,每天都敢不敢照镜子啊?”项琬宁一边打哈哈一边往旁边躲,方家那小舅子也忒不要脸,长的比刚才那个还吓人,静然敢惦记姑奶奶,项琬宁心说,我就为了你进一回谗言,非要父皇抄了他们家不可。
“呦,小娘子挺有意思啊,要么你拔光了衣服,我来照一照如何?”
项琬宁这回学乖了,害怕再蹭一手油,不打脸了,直接往他上踹,也不知是不是此人流氓做久了有经验,好像知道她要干嘛似的,十分灵活的要往旁边躲,却不想身后又飞来一根鱼刺,直接打在他屁股上,他本能的往前踉跄,却正好撞在项琬宁的脚上。到底她练了两天,腿上有了些力气,又发了狠的踹,方家那小舅子被这么前后一夹击,顿时就悲剧了……
谁知道这还不算完,项琬宁正待趁机再补一脚,却忽然打巷子外闪进一个人影,那速度真是一晃眼的闪进来,一手抱住项琬宁往旁边躲,一脚狠狠揣在了方家那小舅子敦厚无比的脖子上。
好家伙,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找到他脖子的,踹的稳准狠,只听嘎巴一声,项琬宁直怀疑他一准是被踢断了脖子,心里都替他疼了一下。
项琬宁一卷进那个怀抱,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她抬头瞧瞧来人,“裴……师傅你怎么来了?”
第四十四章 出手
裴衍离为什么会来,因为他算到了她可能会在这地方躲雨,那个药堂处处透着蹊跷,他不放心罢了,这话他当然不会明说,总要找点什么理由来遮掩。
“为师特意来买臭鳜鱼。”
“噗……”项琬宁没忍住,这理由简直不能再烂,“师傅您想吃早说啊,我一天没带,您就嘴馋,这可如何是好。”
“你,你们……哎呦疼死爷爷了,你们哪来的狗男女,连爷爷也……”
方家的那小舅子在地上疼的直打滚,嘴里不干不净的放狠话,还没放完,就又被裴衍离招呼了一脚,直接将没出口的话给踹了回去,一张脸直接肿成了红烧猪脸。项琬宁嘴角一抽,心说,裴衍离还真是个不留情面的,都说打人不打脸,他是专门往脖子以上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打的。
“张顺,擦亮你的狗眼,看看谁是你爷爷,嗯?”
裴衍离一张没有温度的俊脸居高临下的出现在张顺脑门上,只等着他再放点什么,就直接上去爆了他的脑袋。
张顺脸一肿,眼睛更是挤成了一条缝,模模糊糊的大概没认出来,但能叫上他的名字,也肯定是熟人,自己吃了亏,总不好再逞强,于是就招呼他那一帮打手,想要溜之大吉。
可再一瞧他那帮五大三粗的打手,个个比他还惨,屋里那白衣人还是老神在在的吃着鱼,无视地上一帮干嚎的汉子,也不知伤了哪,没流血没怎么的,就是疼的直冒冷汗。
项琬宁这才好好打量了那白衣人一眼,紧接着她就一脸讶异,与裴衍离对视一眼,这不就是那天在宫里出现的那个白衣人么?
好像知道他们想什么似的,那白衣人转过身,俊美无双的脸就出现在项琬宁跟裴衍离视线内,项琬宁一眼就认出了那双邪魅挑逗的眼,除了没戴那一层面纱,整个跟那天的人一模一样。
裴衍离眼神紧眯,以他的眼力,竟是没看出他什么来历,那日他的影卫去追,一帮好手竟是没能跟住他,那时候他就知道,此人不是善岔,而且他事后也查过藏书楼,并没有少什么,所以他去皇宫一趟,到底是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杀两个戏子?
裴衍离觉的,定是不会这样简单,这样的人,哪怕溜进乾元殿,神不知鬼不觉的抹了那俩人的脖子,都不会有人发现,有必要大费周章,还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特意在他面前露个脸么。
张顺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捂着某个地方,指着那白衣人,“兄弟,哪条道上的报个名号,这口气我不能就这么吞了!”
“我劝你还是吞了的好。”裴衍离不咸不淡的开口。
“你……”张顺回过身,这下总算看清了裴衍离的脸,说来裴衍离此人,金陵城大概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且不说偶尔游个街什么的,光是他的画像,就不知挂在了多少姑娘们的闺房,现在有关裴衍离的画像,有关裴衍离的话本子,均价已经抄到了十两银子以上,不知拯救了多少书坊画坊。
张顺自然也认得,只是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罢了,如今光是意识到他有可能是裴衍离这件事,就已经悔的肠子都清了,不是怕他,而是不能惹,甭管是不是一条利益战线上的,裴衍离都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对象。
“裴,裴将军?”张顺立马换了副嘴脸,“原来是尊夫人,是我眼拙,竟是没认出来。”不对啊,裴衍离什么时候娶了夫人的,管他的,横竖又搂又抱的,不是夫人也是红颜,叫夫人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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