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自打有了身子,三两天的犯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底下的妇人你言我语,想起来就搭一句嘴,想不起来就由着他们,反正也冷不了场子。对于自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妇人,她是眼不见心不烦。
“嫂子可莫这样说,许家世子到底不是以前了,他凭着自己本事杀出个五品将军来,可谓少年得志,若不是终究要继承侯府,他将来的前途可谓无量。”
郑氏一噎,干巴巴的认了,静妃岂是不知道她嫉妒的心理心里轻笑,面上却是又提点道:“敏姐儿今年有十五了吧,嫂子可有什么打算。”
郑氏一听心里不免欢喜,心说难道静妃有意给敏姐儿说亲,“还没有呢,物色了好几家,都不大看的上,要说我们敏姐儿才貌双全,就是嫁给皇子都使得,是难挑了些,娘娘您可是有什么人选?”
静妃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家里竟是这样的猪脑子,她真是想提拔都懒的提,她方才提点的那样明显,郑氏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好在她没傻到说嫁给皇上,嫁皇子?嫁给大皇子那个废物蛋么。
静妃野心大,除了活过一世的项琬宁知晓外,别人眼里静妃还是个恪守本分好人,所以她跟皇后和睦是能看得见的,皇后主动为静妃提贵妃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是以静妃有方家许家联姻的想法并不奇怪。在她眼里方家那些人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废物,敏姐儿嫁过去,更能维持这种表面和睦的关系,到需要舍弃的时候她也不会含糊,不过,静妃现在要是知晓三公主心里的念想,大概就不会这样气定神闲了。
项琬宁趁着命妇们接踵而至的功夫,偷偷拉着许晟轩来到翊坤宫后面的一个小花园自,此处比较背人,平日里鲜有人来,他们小时候经常偷跑到这里玩,轻易不大容易被找到。
项琬宁冲着许晟轩一伸手,“我的礼物呢,说好的等你回来给我带好东西,我瞧瞧那你带了什么?”
许晟轩如今拔高了许多,即使项琬宁最近长了个子,仍旧只到他胸前,项琬宁站在他跟前,颇有中恍若隔世之感。上辈子她的心全扑在赵子汐身上,许晟轩一去西北就是好多年,除了小时候,竟是再也没碰过面,直到晋王谋朝篡位,她自己自顾不暇,只听闻镇远侯府也倒了,幸而许晟轩在西北有了势力,侥幸逃脱,再后来的事她就不知晓了。
如今能再见许晟轩,她自然是意外又欢喜,现在的许晟轩背宽胸阔,投下来的阴影就足以将项琬宁包裹在内,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项琬宁,脸上十分光棍,两手一滩道:“西北那地方,除了沙就是黄土,你难不成叫我捧一把土回来送你?”
项琬宁撇撇嘴,“我不管,说好的给我带礼物,你就捧一把土回来,那也是有诚意,我又不嫌弃。”
许晟轩伸出手正要向小时候那样她脑袋,发现她今天头梳的齐整,愣是没有下手的地方,于是就剐了下鼻子,“还是那副不讲理的样子,个头长了许多,还是个小孩子。”
要说项琬宁也只有在他眼前还像个撒娇的小丫头,不用做张做智的,项琬宁拉着他坐在石阶上,摘了棵草在手里把玩,“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你不在我多无聊啊。”
许晟轩也摘了几颗狗尾草,在手里弯弯绕绕的,他白了项琬宁一眼,“都多大个姑娘了还只知道玩,我听闻你拜了裴衍离为师傅,真的假的?你们这算是一笑泯恩仇了么。”
这话说起来真是堪比裹脚布,项琬宁支着脑袋直叹气,那是她想拜师么,她那是没办法啊,“还不都是父皇瞎掺和,就差把裴衍离捧天上去了,说什么多少人排着队要拜他为师,说我不求上进无一技之长,要是不跟着裴衍离学点什么,简直是丢尽了他老人家的脸。”
这样一说,他们不但没抹了小时候的仇,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项琬宁好容易找到个能发牢骚的人,这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裴衍离的恶行从头到脚说了个便。
第四十八章 喜欢
“他那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报仇呢,你知道他第一天叫我站了多久马步么,整整一个时辰啊,我好歹是个公主,差不多教个三招两式的就得了,又不是要上阵杀敌,教那么仔细做什么,天天日晒雨淋的,你瞧我这脸都快赶上你了,他自己还白的跟块豆腐似的,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项琬宁想起裴衍离那张总也晒不黑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早就将那张脸撕了个百八十遍,也还没解气。许晟轩眼上带着笑,嘴角却抿成一条线,他把做好的一只小兔子递给项琬宁,“严师出高徒,你当人家裴将军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么,把你教成个三脚猫,人家脸上也没有光不是。”
项琬宁接过小兔子,没舍得往他脸上扔,就又从旁边拽了一把糊在他脸上,“你跟谁一拨呢,替谁说话呢,要反水是不是,白疼你了。”
“你疼我?净叫我疼了吧。”许晟轩戳她脑门,到底没舍得用力,又好脾气的把刚才糊他脸的草拿在手里继续编兔子。
“谁让你不在金陵的,你要是在,我跟你学也成啊。”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打不过你。”
“哼,不跟你好了。”
许晟轩笑笑,“说真的,我大概下月就要回西北了。”
“下月?你又不在家过年啊,你不是不走了么,给我老实交代,西北是不是藏了几房女人,舍不得啊,舍不得就带回来呀,侯府又不是养不起,舅舅舅母毕竟都上了年纪,家里需要你,你就回来呗。”
“你要是留我我就不走了,怎么样?”许晟轩把另外一只兔子也放进项琬宁手里,凑了一对。
项琬宁道:“我留啊,我头一个就要留你啊,别去西北了,你看你都晒成什么模样了,再去就没人要了。”
“这么没诚意,算了我还是走吧。”
“唉,这还没诚意啊,你想要什么,本公主都给你弄来,金山银山还是星星美女,要甚有甚!”
“哦?要甚给甚?”许晟轩不怀好意的冲她笑笑。
项琬宁心一横点点头,“要甚有甚。”
“那成,我记住了,回头要的时候,你可别耍赖。”许晟轩站起来抖抖衣裳,“走吧,我们消失太久了会被人发现的。”
却说俩人虽然走的不着痕迹,却是没能逃的一个人的眼,那就是三公主项琬怡,她一双眼睛都挂在许晟轩身上,岂能没有发现俩人,是以项琬宁他们一出来就遇上了等在这的项琬怡。
“呦,五妹妹这是去哪了,半天没见着人。”
项琬怡看项琬宁的时候还是一副趾高气扬,一旦对上许晟轩就又羞怯的不敢看,她只是见不得哪哪都有项琬宁的影子,逮着机会就想编排她几句。
“是三皇姐啊,我跟表哥讨要礼物呢,怎么你寻我有事?”
三公主一听心里更是嫉妒的不得了,哼了一声,“多大个人了还讨要礼物,羞是不羞,许将军这样的人,怎么会陪着你瞎胡闹。”
许晟轩笑道:“琬宁还没有及笄,可不还是个小姑娘么,我们全家人都把她当小姑娘宠着,就请五公主多担待她些罢。”
许晟轩这样一说,三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难得瞧在许晟轩的面子上没有跟项琬宁计较,她红着脸看了许晟轩一眼,“既是许将军这样说,我自是不会跟五妹妹计较,我,我先走了。”
项琬宁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娇羞的三公主,啧啧一声,“表哥你这魅力可真大啊,三皇姐那长在头顶的眼睛,居然还能看见谁的面子,真是了不得啊。”
“我魅力大你才知道么,所以你可上点心吧,没准那天我就被人抢走了。”
许晟轩说完扬长而去,项琬宁噎在当场,他这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活了两辈子的项琬宁现在才后知后觉,许晟轩不会对她那什么吧,他们是兄妹啊,怎么可能呢!
项琬宁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方才大舅母那个口气,分明就是来试探母后的,她还傻啦吧唧的跟许晟轩眉来眼去,这不是叫大舅母误会吗?她最近真是四肢发达头脑要坏了,这点事居然没看出来。
虽然她知晓母后不会答应,但是许晟轩,他,他应该就逗她玩吧,她还是个小孩子啊,项琬宁丢了魂似的在外面瞎转悠,就是不敢回去面对许晟轩,太尴尬了,这以后还怎么玩啊。
项琬宁烦的直抓脑门,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也不能亲近了么,人生真是太挫败了……
“公主这是要薅头发么?”
冷不丁的被一个戏虐的声音打断,项琬宁抬头一瞧,裴衍离正站在三两步远的地方笑看着她,“师傅你从哪冒出来的?”
裴衍离四下打量一圈,“那公主您看我从哪里冒出来比较合适呢?”
你还是别冒出来合适。裴衍离走过来,给她把抓乱的头发弄平整,“挺好看的发髻,你非要揪它作甚,瞧着跟疯子似的。”
项琬宁像是被点了穴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由着裴衍离给她摆弄头发,好半晌终于弄好了,项琬宁感觉脖子都要僵了。
裴衍离看她那丢了魂的样子,嘴角一笑,“公主今儿可有练功?”
项琬宁讶异的抬起头,“今儿还要练呐,今儿是重阳节啊,就不能休息一天么?”
裴衍离故意板着脸,“练功那是一日都不可废弃的,这个都不懂么,你今儿一天不练,明天可要双倍补上。”
双倍?那还不得要了命,项琬宁欲哭无泪的,“那我还是今儿练吧。”
裴衍离这个人那是说到做到,即便你一时能混过去,也早晚能叫他找补回来,项琬宁吃过一次亏就长了记性,认命的脱了厚厚的鞋子,把繁琐的裙摆束在腰间,一板一眼练起功来。
却不知就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许晟轩正看着树荫下的俩人,手指不自觉的握紧,嘴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第四十九章 太妃
项琬宁练了一会拳脚,身上难免出了一层薄汗,幸而她脸上的粉擦的不多,才没糊成花脸,再瞧一旁细皮气定神闲的裴衍离,心里那个憋屈就不要提了。
“师傅啊,你平日脸上都是涂什么膏子的,怎么都不见黑呢?”
裴衍离走到她跟前,近距离瞅了瞅她的脸,“这个不赖擦什么,全靠天生丽质,羡慕不来的。”
项琬宁心里念了几句裴大尾巴狼,方才咽下那口气,笑了笑,“师傅天生丽质,要是生做女子该多好啊。”
这句话跟小时候那句小太监也不分个高下,裴衍离的脸顿时就要黑,不过他好歹岁数摆在这,气定神闲的涵养功夫自是不能同日而语,闻言只是笑的越发邪性,抬起细长的两根手指,捏住项琬宁袖口露出来的帕子,慢悠悠抽了出来。
项琬宁只觉那帕子格外细滑,掠过皮肤的时候,好像羽毛般轻抚,偏偏裴衍离不紧不慢,那触感就越发撩人,让她不自觉抖了一下。
裴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眼下红彤彤的脸,因着练功的缘故,她呼吸还有些重,脸上的茸毛清晰看见,白里透红的散发着香软的气息,他捻起帕子的一个角,仔细的给她擦拭额头上的香汗,好像在擦一个珍贵的瓷器。
项琬宁身子一震,脸蓦地通红,十分不争气的烧成了个猴屁股,还有随着他的动作越发红的意思,“裴,裴,师傅……我能自己……”
“嘘……”裴衍离好像很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连散乱的发丝也被他一根根回归原来的位置,也不知过了多久,裴衍离这才后退一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今儿重阳,公主还要注意些装扮仪态才好。”
项琬宁默默吞了吞口水,方才反应过来,你知道要注意仪态还叫我练功,这厮是有病吗,不过还没等她发作,裴衍离就道:“时辰不早了,臣先行告退。”
裴衍离转身就走,愣是没给她反映的机会,直到他走远了,项琬宁才摇摇脑袋,脸上的热度才褪去,她方才那是中邪了吗,裴衍离那混蛋明摆着就是报复她说生做女子的事,她居然就被他给糊弄住了,不就是擦个脸吗!
不对,她的帕子呢,擦完了脸,她的帕子怎么不见了?这下可坏了,万一裴大尾巴狼拿着她的帕子出去败坏她名声怎么办,他一个大男人,有必要如此小心眼吗,睚眦必报,小人,伪君子!
“公主公主!您怎么跑这里来了,赵太妃来了,皇后四处找您呢。”
苏嫣跑过来,项琬宁这才把那张咬牙切齿的脸收起来,“在呢在呢,喊什么啊,赵太妃来就来呗。”
赵许太妃?项琬宁好像才反应过来苏嫣说的是谁,赵太妃好端端的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赵子汐的亲事来的?
项琬宁立时就把裴衍离的事抛在脑后,盘算着赵太妃的用意,等她到了翊坤宫,大殿里已经围满了人,静妃她们都在,连各家的宗妇也在,皆围着赵太妃说笑。
赵太妃出身安奉候,当年也是名满京城的美人,在宫里一度十分受宠,皇上生母去的早,许太妃接管后宫,还曾经抚养过皇上一阵子,除了一辈子没封后,做的事享有的待遇跟皇后也没什么差别了。
皇上登基后,想把她老人家留在宫里养老,但赵太妃没同意,说好端端的头上压着个老妇人,皇上难免受限,她也不自在,就自己做主回了安奉候府做姑奶奶去了。
宫里也因此越发敬着她老人家,逢年过节的不知要往安奉候府堆多少东西,前些日子赵太妃去了江南老家,原说是要年底回来,没成想居然提前了。
“听太妃说起江南的轶事,还真是叫人羡慕的紧呢。”陈妃有些眼羡的说道。
陈妃原是赵太妃母家那一脉的后辈,虽是不大近,但也沾亲带故,陈妃进宫,也有赵太妃的一分攻,只是陈妃向来不声不响的,也没有一儿半女,所以就不大受人关注。她羡慕的可不光是江南的轶事,羡慕的怕是赵太妃的日子,一个没儿没女的宫妇,能有这样的晚年生活,几代都出不了这么一个。
“回头皇上开恩,我带你去瞧瞧就是。”赵太妃说着,一眼看见项琬宁进门,眼神立时就投在她身上,“是琬宁来了吗,快过来让我瞧瞧,转眼长这么大,我都快不敢认了。”
项琬宁端起笑脸,身子一伏,“琬宁见过赵太妃,太妃您老也不来宫里,自然见不到我啊,要是您下回出去玩带上我,保管能认得。”
“瞧瞧这张小嘴,我记得她小时候还蔫蔫的不大言语,现在倒是越发外向,女孩子就该这样才讨人欢喜。”
赵太妃边指着项琬宁边对皇后道,皇后嗔了项琬宁一眼,“您是没瞧见她淘气折腾人的时候,越长越回去了,整天就知道玩,太妃哪里能禁的住你折腾,你看那脸,不定又去哪上房揭瓦了。”
项琬宁脸上还有些红晕,看上去健康又喜庆,老人家就爱看这样的娃娃,笑的合不拢嘴,“就要闹腾些才好,你看这脸色多好看,小姑娘死气沉沉的作甚,快过来让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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