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诺颔首,接着又听到他开口:“我是查尔斯府上的管家,迪丘。”
“你好,迪丘。”辞诺朝他微笑。
先前为她领路的玛丽停在了门前,改由迪丘领着她:“夫人昨日里还念起过您,等下见到您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夫人和小姐们还在二楼,我去通传一声,请您在这稍等一会。”
迪丘对辞诺欠身行礼之后,便朝着大厅的楼梯上走去。
辞诺盯着他那头银灰色的短发看了一会之后就收回了目光,由着一旁的仆人引到厅中坐下。
却在行走中隐隐听到二楼上传来的尖锐女声。
“妈妈,你来看看啊!你瞧瞧,天哪这是什么!”
“怎么了吗亲爱的?”
“成衣铺的那群傻瓜是不是疯了?哦,快来瞧瞧这件浅色的百褶裙,这会让我被全伦敦的女孩儿笑话的妈妈!我怎么能穿这样的裙子?”
“要是被珍妮她们看到了我会被嘲笑到来年春天的!”
旁边的侍女向辞诺端来一杯花茶,二楼隐约响起的醇厚男声打断了主人们的争论,辞诺收起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的心思,扭过头去向那位拿着托盘的侍女施以微笑。
不过一会的功夫,楼梯间上便传来一阵高跟鞋发出的踏踏声响,辞诺抬眼瞧去。
一位夫人模样的女人慢慢走下楼梯,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塔裙,前襟饰以白色的花边点缀,膨大的裙摆上用金线绣出繁复的图案,带着手套的手落在一旁的栏杆上,黑色的蕾丝和金属制成的珠子透出一股香艳的风情。
她的身后跟着两位明艳的少女,一位穿着宝蓝色百褶裙的少女,乌黑的长发被针饰固定成一个略高的发髻,发间束了一条宝蓝色的缎带。另一位穿着水绿色的塔裙,身后挽着一条鹅黄色的云肩,明静的棕绿色眼睛像是一汪水。
看着她们下来,辞诺从座椅上起身,迎上前去和她们依次拥抱。
“近来安好啊,玛格丽昂舅妈。”
玛格丽昂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些笑意,被岁月侵蚀过的眼角边还是露出一丝疲态,她的一双眼睛是带墨色的绿,深深浅浅看不分明,不过回应她的拥抱倒是没有多热情。
“许久未见了,辞诺。”
“亲爱的科娅。”辞诺放开玛格丽昂舅妈,转向她的左手边,给那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少女一个热情的拥抱。
“亲爱的辞诺。”科娅也微笑着张开手来拥抱她,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热情,科娅甚至特意前倾用脸碰了碰她的脸颊。
“嘿,亲爱的,哈顿妮。”辞诺停顿了一下,微笑着朝那位宝蓝色细裙的少女走去。
不过哈顿妮显然没有想要与她来一个热情拥抱的样子,她抱着臂站在楼梯上,那张像赫比一样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丽脸庞上流露出一种不情愿的表情,她灵动的眸子上纤细的眉紧紧的皱起,在打量了一会辞诺之后又松开,但仍旧不愿与她拥抱。
“嘿,辞诺。”良久之后,她歪着头开口。
最后她那挑剔的眼光落在辞诺细长的裙尾,形状很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后伸出腿用脚撩起辞诺的裙摆,在路边上被溅起的泥渍十分明显,“天哪,你真是疯了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狼狈。”
说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转了转,透着狡黠的神采:“这条可怕的百褶裙不能再穿了,我这里有几条新裙子,你倒是可以先穿着。”
辞诺装作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娇矜,笑着接话:“那真是谢谢你了,哈顿妮。”
“亲爱的,你来的正是时候。”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略带尴尬的气氛,一旁的科娅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长桌旁坐下,“哈顿妮明天要在这里举行一场舞会,会有许多有意思的人来的。”
辞诺点头,就听到身后的哈顿妮开口:“有没有意思我可不知道,但愿警署那群傻瓜和那几个穿长衣的家伙别跑过来没事找事。他们会毁了我的舞会的!哦,这可真叫人恼怒不是吗?”
看到辞诺投来的好奇目光,科娅贴心的向她解释:“就在前些天,住在隔壁的莫顿先生死在了他的宅邸里。”
“天哪。”辞诺适时的发出惊呼,“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的。”科娅点头,“据说现场非常凌乱,名贵的珠宝和饰件掉落了一地。莫顿先生就死在他家前厅的楼梯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脸上露出了极其惊骇的表情呢!”
“那位先生家里没有佣人的吗?怎么会就这样被杀害呢?”
“哦。我听说莫顿先生和她的妻子正打算搬到牛津市,卖房的事宜已经处理好了,佣人们也都遣散了。那天莫顿先生就是回房子里去拿走剩下珠宝,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好了。”坐在首位的玛格丽昂忽然开口,“别再讨论这些可怕的事情了,现在正要用午餐了,记得吗科娅?”
科娅低下头,看起来好像有些惧怕自己的母亲,她回答到:“是的,妈妈。”
在得到玛格丽昂舅妈的首肯之后,迪丘示意佣人们将食物陆陆续续的端上了长桌。
食物很美味,辞诺却没有什么品尝的心思,颠簸的路途实在是叫她有些心神俱疲,在用了一些食物之后,辞诺便和玛格丽昂舅妈打声招呼被佣人带到二楼去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赫比:希腊神话中的青春女神。
☆、来自伦敦的信件(三)
等到辞诺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哈顿妮让佣人拿来的新裙子放在床边。
暖菊色的塔裙配鹅黄色的云肩,她的眸色沉了沉,直接起身换上了这条裙子。
然后就开门跟着佣人朝一楼走去,才走到楼梯旁,就听见楼下哈顿妮不满的声音。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和隔壁莫顿先生并不熟悉,所以您问的那些问题,我们根本不会清楚!好吗?爱德华先生?”
“哈顿妮。”玛格丽昂有些不赞同哈顿妮说话的语气,出声提醒,随后又对那人说:“真是抱歉,爱德华先生。到我们确实与莫顿先生一家交往不深,您可能在我们这问不出您需要的信息。”
等辞诺从二楼下来之后,才看到坐在大厅内与玛格丽昂她们交谈的人。
那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士,深褐色的发和蓝色的眼睛,狭长的眼睛像是天生上挑,看起来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傲慢。
辞诺看见他掀了掀眼皮,那双像知更鸟卵般淡蓝的眼镜里流露出一种她看不太懂的情绪,“我已经知道您一家和莫顿先生确实没有什么往来,但事实上查尔斯夫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对上玛格丽昂,“请原谅,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您的前院,发现您家的花园和莫顿先生家的花园之间只有一排苹果树。”
“这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玛格丽昂还没有说话,但一旁的哈顿妮却皱起眉来,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面前的这位男士要把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特地提出来。
“那就是说,您可以直接从自己的花园里看到莫顿先生家前院的情况。您方才也说过,您和对方只是远远的打过照面,并没有过什么交谈。”他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得体的微笑,“那么莫顿先生一般什么时候外出,这几天里见过什么人,您应该是清楚的吧?”
“哈——”原本面色就有些不虞的玛格丽昂变得有些恼怒了,脱口而出的音节硬生生的停顿了一下,听起来像是怪异的嘲弄,“那个……先生才来到6号街不到一个月!”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让人觉得她原先要说的是那个家伙。
辞诺听着颇有些怪异的皱了皱眉,就又听见旁边传来另一道醇厚的男声,她扫了一眼,发现大厅里竟然还坐着一位男士。
金黄色的短发和祖母绿的眼睛,身上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日常服。
辞诺偏了下头,是第一天来伦敦见到的那位奇怪的男士。
“我们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如果您知道有关的情况,请务必告知我们,好吗?查尔斯夫人。”
“真的是十分抱歉汤姆斯先生。”先前有些恼怒的神色已经被玛格丽昂压制了下去,她面无表情的开口,但表情看起来比刚才对话时要好上一些,“有时看到过那位先生候会在下午出门,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安德鲁听完后点点头,拿起放在长桌上的礼帽起身,“我知道了,真是抱歉,叨扰夫人了。”
抬起头,却正好对上站在第一阶楼梯上的辞诺。
对上那双像知更鸟卵一般淡蓝的眸子,辞诺有片刻的怔愣,随后又很快的回过神来,礼貌地朝对方点头微笑。
却没想到对方见到她忽然皱起眉来,精致漂亮的脸上透出一股傲慢。
辞诺莫名,又听到坐在玛格丽昂旁边的科娅开口:“明天下午哈顿妮要举办一场舞会,如果汤姆斯先生和爱德华先生有空的话,不妨加入我们。”
坐在软椅上的玛格丽昂沉默了一会,她抬头看了眼跟在安德鲁后起身拿帽子的谢尔顿一眼,像是默许了科娅的出口邀约。
谢尔顿把礼帽戴回自己的头上,微笑着朝科娅微微俯身,“如果是这样的话,荣幸之至,真是十分感谢您的邀约。”
等到安德鲁和谢尔顿两人走出宅邸,哈顿妮才开始不满的抱怨:“科娅!”
“你怎么能邀请那样的人来参加我的舞会!你会让它变成一场灾难的!”
“汤姆斯公爵的儿子能来参加舞会是我们的幸运,再说了……”科娅的语气忽然一顿,开始揶揄起自己的妹妹来,“我以为,这是你希望的呢?”
哈顿妮听着,那张像赫比一样美丽的面容上蓦然浮现出恼怒的神色,小巧秀气的鼻子皱了起来,她狠狠的瞪着科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鼻子就皱的更紧了。
大厅里的母女三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楼梯上的辞诺,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脑子里却在想那人刚走大门时忽然又侧过头,熹微的日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勾了一层金边。
那双蓝眼睛淡淡的睨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
“哈克?”安德鲁顺手把泡好的咖啡放在好友前边的长桌上。
“是的。”谢尔顿点头,“这位死去的莫顿先生先前的名字确实是叫哈克。”
“说起来,他还真的是一位相当幸运的家伙。据说他的祖辈在皇室面前相当风光,不过到了他这里,那就非常狼狈了。在迷上赌博之后,先是输掉了好几万英镑的遗产,接着输掉了祖辈在伦敦的庄园,后来在伦敦街头当了十几年的无业游民,直到他的一位选房叔叔去世,因为没有子嗣而将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哈克继承。”
“这个因为赌博而输的倾家荡产的可怜蛋又一跃成为了伦敦的上流人物。”
听完谢尔顿的话,安德鲁低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些什么,随后又问:“他在一个月之前才搬入6号街,而在一个月之后却又急急忙忙的要搬去牛津市?”
“是的。”谢尔顿端起眼前的咖啡饮了一口,才送到嘴边就又皱着眉把它放下,“哦,安德鲁!算是我求你了,甜一些好吗?”
等到他那浓厚的眉毛松开,才继续谈相关的事情:“哈克在得到他叔叔的遗产之后很快就娶了一个妻子,就是他现在的太太赫尔曼,半个月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计划和妻子一起搬往牛津市,一切的手续事宜都已经打点好了,却在计划离开的前一天就死在了宅子里。”
“他之前浪荡在伦敦街头的经历,可以查出来吗?”他完全没将谢尔顿刚才的控诉放在心上,知道对方不会再喝这杯咖啡,起身把它和手中的空杯子放到了里间。
谢尔顿答他的话:“警局那边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如果有消息会过来通知的。”
之后安德鲁就没再说话了,他低下头,像是陷入了沉思里。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敲打,这是他习惯性思考的动作。
哈克。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非常抱歉,我上个月事情有点多,不过好在差不多都做完了,今天开始更新应该就能稳定了,抱歉哦。???
☆、来自伦敦的信件(四)
哈顿妮死了。
正午的阳光从百叶窗里照射进来,不时拂过的清风在窗上带起一片摇动的树影。
年轻女孩的双手被人用布条从身后捆住,一双棕绿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渗人的睁大,目光直直的朝着门边的方向。
她靠在椅子上,身上原本为了傍晚舞会而换上的红色礼服已经染上了一大片的鲜血,她的背上刺入了一把匕首,鲜血的颜色和艳丽的百褶裙形成一种诡异的色彩。
辞诺站在房间里,环视着这个不小的地方,从外面照进来的光很亮,她的背脊处却窜出一股凉意。
该到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来到了这个二楼的小房间里,玛格丽昂在最初的令人难过的恸哭之后,渐渐在科娅和迪丘的安慰上平静下来。
她坐在靠近门口的软凳上,高耸优雅的发髻已经散了,墨绿色的眼睛边是一圈淡红,玛格丽昂抬起头对上哈顿妮那双睁大的眼睛,又开始不能自已的抽泣起来。
“妈妈,妈妈。”科娅站在她的身旁,半俯下身用身子环住她,手轻轻的落在她的背上,“我知道您很难过,我和您是一样的。”
说着她又忽然停顿了一下,将头抵在玛格丽昂的肩膀处,像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与自己的母亲一起毫无顾忌的哭了起来。
“警察先生们已经来了,他们一定会找出凶手的。”迪丘站在玛格丽昂和科娅的身后,神情看起来也非常难过,看着两人出声安慰。
“真是抱歉。”已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的安德鲁和谢尔顿朝他们走来,他一脸面色平静的开口,“警方这边还要对现场进行打扫和检查,请您和那些来参加舞会的先生和女士们暂时先到一楼,我们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向您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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