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科娅双目通红的从自己母亲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抽噎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点着头挺直身子,正打算将玛格丽昂从软凳上扶起来。
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科娅的动作忽然一顿,纤细的手指从软凳上捻起一根白色的发丝,她低头看着自己憔悴的母亲,原本压制下去的泪水忽然又涌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玛格丽昂:“妈妈,对不起,您最近禁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先是父亲……再是哈顿妮……我的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辞诺站在一旁,盯着玛格丽昂那头散乱的乌发皱起了眉。
那根头发……看起来好像是银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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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警方仔细的检查,门窗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但是很奇怪的是,哈顿妮?查尔斯的身上除了那处致命的刀伤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伤痕了,哪怕是在被布条束紧的手腕处也只有一圈红痕,她在被人控制之后完全没有挣扎。”
“可她又处于十分清醒的状态,唯一的解释是,死去的查尔斯小姐认得这个杀害她的人,并且和对方十分熟悉。”
“那么这样来说,凶手就藏在这座宅邸里。”
哈顿妮的尸体已经被警方安置到了别处,安德鲁俯下身来看了一眼地上和软椅上还残存的血迹,沉默了一会才回答谢尔顿的话:“如果是先杀死她,再将用布条捆住她的手,不是也可以造成这样的效果吗?”
“在中午的这个时间,佣人们都在后院准备舞会的事宜,有些早到的客人们,他们可能在前院花园里畅谈,可能在一楼与女主人寒暄,也有可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的上二楼将查尔斯杀害,不是吗?”
他又盯着椅子上的血渍看了一眼:“布条上的血渍不是喷溅上去的,而是浸润留下的,但是椅子上的血渍确确实实是喷溅上去的。”
“那……”谢尔顿听完他的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又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
整个案件像一团被拧乱了的线,缠缠绕绕不知从哪处下手。
安德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书桌下的某一处,他的身形停滞了一下。
紧接着下一步又快速的走过去,蹲下身从桌角后拿出一个玻璃瓶,安德鲁把它放到眼前盯了一会,随后用手晃了晃它,瓶内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忽然有什么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一旁的谢尔顿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也走过来瞧着安德鲁手中的玻璃瓶:“这是什么?”
这是……红色的涂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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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把手中的瓶子收好,带着谢尔顿退出房间去了一楼。
这座宅邸的主人和应邀而来的客人们都坐在那里,神色或慌张或冷淡,警察已经询问了一部份人。
“请问在正午的时候,您在什么地方?”年轻的警官面色冷淡的开口。
玛格丽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眼角边还是有一圈淡淡的红痕:“我当时在一楼大厅,和戈马先生和太太闲谈。”
“当时我原本在后院。”迪丘回忆了一下,然后才肯定的开口,“后来蒂珂跟我说食物方面出了一些问题,我就和她一起去厨房那边了。”
这位警官目光偏了偏,向一旁的女佣求证。
那名叫蒂珂的女佣点头:“是的,那个时候我和迪丘管家还有其他佣人待在厨房。”
一位穿着深紫色百褶裙的女士开口:“我在前院花园的果树丛里,科娅知道的。”
被提到的科娅回答道:“是的。卢克小姐当时确实待在花园里。”
被问话的男士和女士都互相证明了没有时间作案的嫌疑,直到这位警官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辞诺。
他发现这位年轻的小姐罕见的沉默了一下,之后才有些迟疑的开口:“我当时……在二楼的房间里休息。”
警官闻言挑眉,年轻的脸上露出一种打量的神色:“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吗?”
“并没有。”辞诺摇头,一时之间,大厅上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对上玛格丽昂,发现对方的眼底露出的怀疑。
辞诺犹豫了一会又再度开口:“但是我可以证明那个时候我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嗯?”那位警官表现出很好奇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看到爱德华先生和汤姆斯先生在后院的椴树丛里谈话。”
话音刚落,辞诺就感觉到一道目光从楼梯边上投来。
她抬头与那双蓝眼睛对视了一会,然后才继续说:“因为角度的位置,只有我的那个房间和左边的房间才可以看到后院的椴树丛。而哈顿妮的房间,是在二楼右边的第二间。”
后面的安德鲁和谢尔顿朝她走过来,在警官还没有开口前给了肯定的答案:“是这样的。”
这一轮的询问毫无线索,警方在将人群疏散之后就开始整理每一个人的答话。
谢尔顿和安德鲁请求留在了查尔斯的宅邸中,玛格丽昂情绪还有些不稳定,听到他们的请求就随性同意了,巨大的悲痛使她看起来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匆匆用过晚餐之后就回到了二楼。
辞诺坐在餐桌前看着正在上楼的玛格丽昂,她挺直的背脊忽然佝偻起来,有温热的泪溅在那极具香艳风情的手套珠子上。
整个宅邸的气氛都变得异常低沉,辞诺在用过晚饭之后也很快上了二楼,却看到安德鲁站在二楼的露台上。
他穿着一身卡其色的外衣,黄晕的烛光在昏暗中勾勒出他清减的身形。
不知道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辞诺改变了原本要回房间的想法,慢慢的朝露台走过去。
安德鲁早在她到达露台之前就转过了身来,一双淡蓝的眸子里在昏暗中好像发着光。
“爱德华先生。”辞诺开口,然后走近学着他的样子把手臂撑在栏杆上。
对方没有回答她。
辞诺也没在意,继续开口:“哈顿妮身上那样的伤口,应该会喷溅大量的血迹。”
凶手的身上必定会留下血迹,对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后更换着装,只要向警方询问当时谁的身上带有类似血迹样的斑点,就很容易找出那个人。
听了辞诺的话,安德鲁扭头看她,上挑的眼角晕出一抹桃红:“你真是出人意料的聪明。”
辞诺先是被他的话哽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没有人的身上有血迹?”
他还是没有回答她。
等了很久之后,他突然开口:“安德鲁,我的名字。”
夜晚的风从这座宅邸里吹过,风中带着他轻缓的话。
突然的让辞诺以为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说着什么,沉默。
☆、来自伦敦的信件(五)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从小就好玩爱动,很懂的哄人开心,连那些古板严肃的长辈们都很喜欢她。”
玛格丽昂坐在花园里,几缕阳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果树丛的圆桌上,衣着是很很朴素的黑色,憔悴的脸上是一片苍白。
她微仰着头,多年前的片段又从脑海中纷至沓来。
“哈顿妮小时候和科娅长的很像,都是绿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那个时候她们总是穿着同样颜色的百褶裙站在人前,笑嘻嘻的让别人猜测谁是妹妹谁是姐姐。”有泪跌落下来,她没有停顿,“昨天早上她也是和科娅穿着一样宝蓝色的百褶裙,她们两个多像啊,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条准备舞会时穿在身上的红塔裙多漂亮啊,那是我亲手为她挑的……”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这个在年轻时经历了诸多苦难的女人终于低头伸手掩面,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坐在一旁的辞诺和安德鲁等人沉默,谁都没有出声安慰这个女人,只任她自己在抽泣中慢慢平静下来。
最后,还是谢尔顿递了一方手帕过去。
“查尔斯夫人,会找到凶手的,会给查尔斯小姐一个交代的。”
玛格丽昂没有接过那块手帕,而是慢慢挺起身用手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珠,她以一种很明显的速度衰老了下去,眼角边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出了好几条细纹。
看到她这副模样,谢尔顿原本要吐出口的询问在嘴里打了个转,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就目前来看,隔壁莫顿先生的案子和哈顿妮的死隐隐约约好像有些联系。
明面上看起来两人的关系除了不熟悉的邻居之外就牛马不相及,可根据警方调查到的结果,这位从伦敦街头一夜富足的莫顿先生其实是查尔斯太太的第一任丈夫,因为婚后夫妻不和,继而在他们唯一的女儿科娅出生之后就匆匆解除了这段婚姻关系。
那么莫顿在搬到查尔斯宅邸旁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计划搬离伦敦城的行为,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别的联想。
而且玛格丽昂当初在面对他们询问时的态度,是坚决不承认她认识莫顿这个人的。
安德鲁和谢尔顿他们只好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可能知道原因的人,玛格丽昂和莫顿唯一的女儿科娅。
而科娅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显得比他们更加的惊讶。
“什么,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隔壁的莫顿先生,是我的亲生父亲?”
安德鲁盯着对方的表情,她那一双棕绿色的眼睛写满了不相信和惊愕,小巧的唇因为太过吃惊而微微张大。
看起来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不可能的,我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安德鲁:“你不知道有关自己生父的事吗?”
科娅在安德鲁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露出一种受到冒犯的表情,那张一向温和柔弱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恼怒,随后又很快的被她压制了下去。
她又想起自己母亲对莫顿先生不同寻常的态度,心里也产生出一种怀疑和动摇。
科娅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才有些难以启齿的慢慢开口:“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和我的生父分开了,我不太记得这个时候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人对我提起过,我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个印象,我的父亲和哈顿妮的父亲不一样,听他们说他是伦敦的一个街头混混。”
说到后面,科娅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母亲的对莫顿的态度也很好理解。她这些年过得很好,约翰?查尔斯很爱她,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提起这样一段过往,遇见这样一位故人。”
“那么16号的那天晚上,也就是莫顿先生在他的宅邸里遇害的那个晚上,查尔斯太太在哪里?”
安德鲁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开口。
科娅低着头回忆了一下,然后才有些迟疑的开口:“十六号的那个晚上,哈顿妮和我还有妈妈去了雅琦小姐家的舞会,那天是雅琦的生日。刚好我有些不太舒服,在舞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回来了,哈顿妮和妈妈还留在那里。”
听完她说的话,谢尔顿和安德鲁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最后还是谢尔顿问她:“那你在回来经过前院花园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隔壁莫顿先生家里有什么异常?”
“或者说,有没有发现他家的花园里有什么人进出?”
科娅蹙眉想了想之后摇头:“没有。”
“雅琦小姐是哪一位,也在昨天到来的宾客之列吗?”一旁的安德鲁忽然开口。
“对的。”科娅点头,“她就是昨天一直和我在前院的卢克小姐,穿着绛紫色百褶裙的那一位。”
安德鲁偏着头回忆了一会后问她:“你和卢克小姐的关系很好?”
“还好。”科娅回答,“妈妈和卢克太太的关系很不错,经常邀约到双方的宅邸喝下午茶,相比起我来,哈顿妮和她的关系更好一些。”
安德鲁收回了落在科娅脸上的目光,点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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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宅邸里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好,仿佛总有一朵阴沉的乌云飘在这座宅邸的每个人头上。
这个时候邀约科娅出门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于是辞诺一个人乘着马车出了查尔斯大宅,去看看这偌大的伦敦。
却没想到在一家咖啡厅里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不尴不尬的站在门前,不知道是往里走还是后退。
还没等她决定好,对方的目光就已经朝她投了过来,那双如知更鸟卵般淡蓝的眸子里不显山水。
辞诺想了想,还是抬步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午好,爱德华。”
安德鲁掀了掀眼皮没说话,等到辞诺坐在他的对面才缓缓开口:“伦敦如何?”
辞诺答:“很好。”
说完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之后又接着开口:“关于杀害哈顿妮的凶手,你们有什么眉目了吗?”
安德鲁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你好像有了怀疑的对象。”
很平淡的语气。
辞诺为此一惊,随即点:“是的,我觉得那个人很有可能是……”
“迪丘。”他直视着辞诺的眼睛,“你怀疑是他。”
因为哈顿妮房间里那根银灰色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补8.4
☆、来自伦敦的信件(六)
“不是他。”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迪丘。”
看到辞诺错愕的表情,安德鲁唇角忽然不可抑制的蔓出一抹笑,淡蓝色的眼里像是星光倒映的碧水。
辞诺眨眨眼睛,不解的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作案的时间,那个时候厨房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人证。”他淡淡开口。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拥有不在场的证明啊。”辞诺看着他嘴角边轻柔的笑,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有人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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