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廉贞就叹了口气:“不错。不止如此,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应当有一座馆阁,现在也看不到了。”
“是幻境?”陆明舒又摇了摇头,否决了,“不对,每一颗石子都清清楚楚,幻境没有这么稳。”
用末法世界的话来说,幻境需要超高的计算量支持,景物越清晰,内核越强大。他们所在的河滩,有那么多沙子石块,想表现出这一点,施展幻境的人,需要超强的实力,就算是化物境,也未必能做到。总不能是洞虚境吧?堂堂大宗师,来算计他们,也太小题大做了。
谢廉贞看着她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不应该吗?”陆明舒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思索,“相似的景物,却是不同的存在,中间似乎有时间差——复制空间?”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所在的空间,在另一个时间被复制了,然后投放出来。
想要做到这一点,只要化物境就可以——如果有强大的宝物,出神境也可以。
“我们只是遭了池鱼之殃,对吗?”
谢廉贞这次真的诧异了:“你怎么猜出来的?”
陆明舒笑了笑:“这种手段,施展起来可不容易,你或我都没有这个价值。”
她就不必说了,在九瑶宫没什么地位可言,就算拿了新秀榜第一,也不过是个名声。谢廉贞虽是七真观的宗主之一,可他无论实力还是势力,都不够分量,打击他不如直接打击王妃。
这么算的话……
“如我所料不差,这件事,针对的应该是王或王妃。”谢廉贞说,“又或者,想将七真观一网打尽。”
麒麟峰是七真观的地界,是以七宗宗主到齐。
陆明舒想了想:“以你们七真观的底蕴,门派里肯定有几个化物境镇守吧?”
谢廉贞点头。
“若是这样,我们不用等太久。飞仙宫发生异变,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前来救援。这个道理,设局的人肯定也懂,前后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嗯。”谢廉贞有些意外,本以为要向她解释一下,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出来了。这种感觉还真是……
事情理顺了,陆明舒也就放心了。她问:“那我们暂时和解?”
谢廉贞笑了一声:“你没有直接翻脸,我倒是挺惊讶的。”
“惊讶什么?”陆明舒淡淡道,“我可不会为了吵架,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陌生的环境,未知的危险。眼下谢廉贞不是第一威胁,就算想跟他翻脸,也要从这里出去再说。
谢廉贞玩味地看着她:“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难道不够狠?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与我分道扬镳。”
陆明舒冷笑道:“话说得狠有什么用,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实施吗?我若决心鱼死网破,你能做得了什么?谢廉贞,就算做个变态,也要实力足够,你还差了点!”
“是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你这是在嫌弃我的腿?”
这是什么脑回路?陆明舒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暂时和解没问题,但跟这个变态呆在一起,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弄死他。
看着她离开,谢廉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神情难辨。
第192章
身上湿湿的,衣衫都粘在了一起。
摔下来的时候,他们先掉到水里,后来才爬上岸。
陆明舒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将身上的湿衣换了。
等她回到河滩边,发现谢廉贞也换过衣衫了,正坐在河边看着水流,似在沉思。
陆明舒没去理他,自顾自四处走动,将地形记在心中。
然后她拿出纸笔,将这个空间的麒麟峰画下来。
不知何时,谢廉贞过来了。
他看着这张地图,欲言又止。
“有问题?”
谢廉贞想了想,说道:“我曾在藏书楼看过太辰山历代图册,按你所画,这地形最起码是五百年前的。”
“五百年前?”陆明舒有点吃惊。
“不错。”他伸指点了点,“比如我们这里,应当有一座涉川馆,那是百年前建的。而麒麟会举办至今,已有五百多年了,看那面悬崖,应是天榜未出之时。可惜周围被挡住了,看不到七真观的山门,不然,一看就知道哪个时期。”
陆明舒握着笔沉思了一会儿:“这个人,是你们七真观的吧?”
谢廉贞眯起眼:“你怎知道?”
“果真是了?”陆明舒点点头,“也对,就在七真观的地盘上,外人哪能设下如此精密之局。他对你们七真观的高手一清二楚,才敢玩这个时间差。而且,也只有你们七真观的人,才能将五百年前的空间复制出来。”
见他神色变幻,陆明舒问:“你心中已有怀疑对象?”
谢廉贞吐出一口气,说道:“陆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太聪明了?”
“有啊。”她收起笔墨,“我师父。”
“刘极真?”
“嗯。”
“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谢廉贞瞟了她一眼:“你不会不知道,你师父之所以经脉尽断,是被人暗算的吧?”
陆明舒皱眉。刘极真不喜欢谈这件事,所以她从来不提。她只知道师父的经脉是对决废的,却不知道还有内情。
“是谁?”
“你是说废他经脉的人,还是暗算他的人?”
“两者有差?”
“当然有。”
陆明舒脸色沉下,从这几句话中,察觉到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一种可能。
谢廉贞觉得很有意思:“如果我告诉你,我能帮你师父报仇,你会答应吗?”
陆明舒冷冷看着他:“谢廉贞,有句话用来形容你,真是特别合适。”
“什么话?”
“狗改不了吃屎。”
“……”谢廉贞低笑出声,“你形容自己是……这样不好吧?”
陆明舒哪会听不出,他故意曲解这句话?自从揭穿他的真面目,这个人就跟解除封印似的,没脸没皮起来了。
回想起来,她也有些后悔,怪自己当初考虑不周。
她静了静心神:“暗算我师父的人,在不在九瑶宫内?”
谢廉贞道:“这个问题我要是回答了,你马上就有怀疑对象了吧?”他笑着摇头,“陆姑娘,你这么聪明,我可不敢随便给你线索。”
“你要怎样才肯回答?”
“条件我已经说了啊。”谢廉贞笑吟吟道,“要不要答应,就看刘极真在你心里有多大的分量了。听说你们师徒感情极好,一个废了经脉,一个不容于周家,同病相怜,互相扶持。那么,你愿意为他牺牲多少呢?”
陆明舒一声不吭,收了地图,走向河边。
谢廉贞跟在她身后:“其实,坏了经脉,也不是没有机会修复的。你要答应的话,我就买一送一,顺便帮你打听修复经脉的事,怎么样?”
陆明舒突然停下脚步。
谢廉贞随之停下,含笑看着她。
“谢廉贞。”她说,“不要拿我师父开玩笑。”
她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气。本来,他故意撩拨的目的就是要引动她的情绪,可真的实现了,他发现自己反而有些不悦。
“看来,刘极真在你心里很重要。”又不屈不挠地继续撩拨,“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答应了呢?”
话音未落,忽有一道剑光横扫而来,来势汹汹,直奔他而来。
谢廉贞伸指一弹,“叮叮叮!”相击声接连响起,寒光如星,击中剑身。
一招即分。
剑光收回鞘中,陆明舒冷冷道:“我再说一次,不要拿我师父开玩笑。”
“真的生气了啊……”
“如果有人拿你师祖开玩笑,你会怎么样?”陆明舒寒声,“你有逆鳞,别人也有。”
说完,不再管他,着手做自己的事。
等她从河中飞回,谢廉贞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明舒拍了拍手:“结界。”
“嗯?”
“我们不止进了复制空间,周围还存在一个结界。大概只有五六里,其他地方去不了。”
“隔断结界?”谢廉贞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其他人和我们一样在这个复制空间里,只是被结界隔断了。”
陆明舒点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能打破吗?”
“可能性很小。”她说,“以我的实力,无法撼动分毫。”
“这样啊……”
陆明舒瞅了他两眼,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王妃出事?”
谢廉贞一哂:“我要担心什么?她可比我厉害多了,无论实力还是心计。”
“担心这种情绪,不在于对方有多厉害,只在于感情有多少。”她道,“谢廉贞,你说你没有在乎的东西,倒也不算假。”
“那你呢?不觉得自己在乎的东西太多了吗?每个有交集的人,都要放在心上,这样很累吧?”
陆明舒摇了摇头:“只有自己觉得是负担,才会是负担。你以为很累,焉知我不是甘之如饴?”
他们,真是两个南辕北辙的人。生命有不堪承受之重,他选择全部抛开,而她选择一起背负。
谢廉贞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想打击她,最终却发现,被洗脑的是他自己。
明明之前很厌恶,可是看她活得这么顽强,又莫名有种感觉,这样选择好像也不错呢!
“如果,真的不能离开,你会怎么样?”他轻声问。
“还能怎么样?”陆明舒答得很随意,“先活下去,再找更好的路去走。”
第193章
谭语冰慢慢转醒。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她想。
念头划过脑海,倏然之间,她一惊而起。
融合境已经不怎么需要睡眠了,就算休息,体内的玄力也会保持运转。可她刚才醒转,竟发现自己之前有一段时间是完全没有意识,这说明什么?要么就是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要么……
她睁开眼,果然发现不对。
野外,她竟然躺在野外的草地上!
这里不是飞仙宫,甚至不是飞仙宫所在的环形桥峰上!
怎么回事?她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草丛里传来簌簌之声。
谭语冰飞快地拢上衣衫,悄悄拔剑而出。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个脚步声。
当脚步声即将踏出灌木,谭语冰一跃而起,剑光横出!
“呛!”兵刃相击。
她对上邵正阳吃惊的脸庞。
“谭师叔!”
“邵师侄?”
两人都是满脸惊疑,听到熟悉的称呼,才略微放松一些,各自收剑回鞘。
“邵师侄,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想知道。”邵正阳一脸迷茫,“方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野外,太奇怪了!”
“我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同一座庭院里,就住着三个出神境高手,而飞仙宫内,甚至还有中州王这个化物境坐镇。谁能把他们无声无息地偷出来,扔在野外?
简直匪夷所思!
“其他人呢?”谭语冰问。
邵正阳摇了摇头:“谭师叔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人。”
“那我们……”
“先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好!”
有熟人相伴,两人心思定了不少,一路慢慢找过去,又叫他们找到了三个小弟子。
随后,他们发现了结界。
“我们这是被关了?”谭语冰试了好几次,都没法绕过去。
“看来是的。”前面那条小溪,他们看得到就是去不了,无形的结界隔在了中间。
谭语冰拍了拍额头:“到底是哪位高人和我们开玩笑?把我们关在这里,想做什么?”
邵正阳看了眼三个瑟瑟发抖的小弟子,安抚道:“谭师叔稍安勿躁,目前看来,只是把我们关着,并没有什么危险。也许就是个恶作剧,过会儿就把我们放出去了。”
“希望如此吧……”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
陆明舒盘膝坐在河滩边的大石上,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小石堆。
东堆一堆,西堆一堆,高低起伏,乍看完全没有规律,仔细瞧着,又好像有什么玄机。
轮椅慢慢滚过来,谢廉贞在旁边停下。
“已经多久了?”
“一个时辰吧?”
“有没有觉得,天色太暗了?”
陆明舒抬头瞧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是不是生个火什么的?”
“还有呢?”
“烧个水?”
陆明舒冷笑一下:“谢廉贞,你能不能有话就直说啊?说句实话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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