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不?”西西眨眨眼睛。为了方便,也防止有人认出自己,西西穿了件男子的衣衫,有点儿遗憾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小女子的美丽。
“不知道。”黑夫老实答道,“别盯着人看,让人会觉得你是登徒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看到一朵花觉得漂亮多看一会儿。我要是登徒子,哈哈……那你快说你看到了没嘛。”二人相处久了,西西不觉撒起娇来。这大半个月来,西西吃得好,睡得香,又心情舒畅,那几个月受的苦、掉下的肉早长了上来。身体比以前圆润许多,只是一张圆脸却没再圆起来。
黑夫盯着那张翕翕合合的红唇,心里忽然有些躁动,爱美之心?他笑笑:“看到了,只是没西西好看。”
西西脸一红,黑夫虽然老实寡言,每次说的话却都让西西喜欢:“真的?你别骗我。我虽然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可有点儿自惭形秽。”
“傻瓜。”黑夫拉下西西的衣袖,“你不是说要去喝那个甜酒吗?”
喝甜酒是一方面,主要是这家酒楼地处洛阳最繁华的地段,从楼上看去,下面的一切一目了然。
西西前两日就在酒楼靠街的窗户,对着大街边看边喝了半天甜酒。上了五次茅房,可连白芷的影子都没见到。今天如果再没找着,明日她和黑夫就准备起程去荥阳了。
说是甜酒,更像一种甜甜的饮料,黑夫又要了当季的瓠瓜和一些吃食。西西边吃喝边瞧街上的行人。黑夫不认得白芷,只在一旁默默陪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扫向身边的人。
魏子都进酒楼的时候,无意中朝靠窗的地方扫了一眼,感觉有点儿奇怪,两个年轻的男子相对坐在窗前的案几旁,也不说话。哪儿奇怪呢?又抬头看了一眼,一个男子眼瞅在外面,另一个男子却明显神思在对方身上。原来,是龙阳……魏子都一笑,想上前细瞅那个脸朝外的男子何等模样,竟勾得一身男子气的大男人满眼含情,旁边的人已道:“魏公子,赵公子在那边久等了。”
西西只顾瞅着窗外的人,并没注意到魏子都,黑夫却耳朵灵敏,听到魏公子,一下子就看清那是西西口中以前的主人。
“西西,大哥突然肚子疼。”黑夫弯下腰来,捂住小腹。
“啊?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西西赶紧站起,扶住黑夫,“那个鱼脍是生鱼片,有可能不干净,我吃不下,你吃得多,肯定是了。我想起来了,有个人就是吃了那个……”西西说不下去了,只记得三国时的一个名人爱吃生鱼片,结果寄生虫太多,挂掉了。后世那个岛国的人爱吃生鱼片,不是因海水污染,爆发大面积的疾病吗?
“一定是这样了。”西西皱眉,这个时代痢疾可是大病,不小心就会因此丢了性命,“大哥,咱们回去吧。快点儿抓些药。”
“你还要在这儿找人呢。再等会儿,我能坚持住。”黑夫道。
“不找了,找了这几天都没见人影。大哥,我们赶紧回客栈吧。你要是生了病,我怎么办?”
黑夫求之不得。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由西西搀着,下了酒楼。因黑夫装得太逼真,西西在门口雇了辆马车,把二人拉回了客栈。
西西把黑夫扶进了房间,又急急去找扁鹊。扁鹊来后,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强健的病人,最后留下两副调理肠胃、止泻的药走了。
西西把药熬好,细心地吹凉,要黑夫喝掉。黑夫哪里想喝:“西西,大哥觉得好多了,你先放在那儿,我一会儿再喝。”
“这都吹凉了,快点喝吧。”西西听说一般不得病的人,要是忽然得了病会非常严重。黑夫平时身体强健,吃饭也不注意,什么都由着自己,要是倒下了……西西不敢想。
黑夫还想推辞。他不怕在战场上挨刀,却最怕喝药。西西看黑夫皱着眉头,以为他疼得厉害,便轻声哄道:“大哥,你再坚持会儿,我喂你。”
西西用木勺把汤药递到黑夫嘴边,黑夫痛并快乐着,乖乖张开了嘴。二人相处近一个月来,虽然同吃同宿,但除了那次西西痛哭,黑夫拥她入怀,还没有如此亲密过。
以前难喝的苦药一下子变得如甜浆一样香甜,黑夫看着西西,心里只盼碗里的药永远喝不完。
“好了。”西西把空碗放到一边,“大哥,你肚子有没不舒服,想不想上茅房?”吃错了东西一般都要拉肚子的,可黑夫却只是喊疼。
“只是有些疼,”黑夫笑笑,“没事的,吃了药过一阵子就好了。别担心,我身体好得很,那次打仗,挨了两刀抹了些药就好了。”
西西听后却心疼不已,这男人没人照顾,总是不在乎,唉,自己只能多操心了:“大哥,你这样子,我们再在这儿待两天,等你好了再去荥阳吧。”
这下黑夫的肚子真疼了。他不清楚魏子都有没认出西西,要是再待两天,万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交给那人。
“天气越来越热了。要是再耽搁,路上不好走。”黑夫郑重道,“那位兄弟说的有时间,再耽搁恐怕晚了。”
“可你的病,路上又吃不好。万一……”西西眼圈一红,坐在榻上。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西西,你不是什么都听大哥的吗?大哥心里有数。我想早一天去那边,咱们也好安定下来,不再这样颠沛流离。对了,这次咱们坐船、走水路,可以快些。”
西西沉默半晌,看了看黑夫,见他坚持,只得同意了:“咱们再捎带几副药吧,要是有情况也好在路上有防备。”
“好。”黑夫笑着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西西担心黑夫半夜病情加重,便没回自己的房间,趴在黑夫的榻前守着黑夫。
黑夫苦笑。等西西睡着后,他轻轻地把西西抱上榻,这次不再是冰凉没有生息的身体,而是一具温暖且散发着少女体香的身子。黑夫小心给西西盖好被子,自己侧卧在一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这次装病,虽然因心里的私心,却也清楚地看到了西西对自己的情意。他忍不住俯身在西西额头一吻,却又怕西西醒来,自己露了馅。最后,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黑夫看了好久,他默默念道:西西,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一定帮你找到,只是这次你别怪我,那个男人……
第二日,西西醒来,看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吃了一惊,回头看到黑夫安静的睡颜,吐了吐舌,悄悄下了榻。
黑夫肯定一夜没睡好。西西不忍打扰他,便回屋收拾东西。今日就要起行,要准备吃食,还有再去抓两副药备着。等西西收拾停当,把白粥端来,黑夫已经醒了,其实早在西西醒时黑夫就醒了。
“大哥,你肚子还疼不?”
“不疼了。昨日的药不错,吃了就好了。”黑夫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昨晚……本来要照顾你的,却睡过去了……”西西脸一红。
“你还小,禁不得熬夜,不听我的话,不早点去睡,而且那样睡容易着凉。”黑夫想起后面的情景,把话岔开,“粥吗?我都饿了。”
西西想起早上那暧昧的一幕,赶紧把粥递给黑夫。
☆、第十四章 敖仓
因为西西舍不得小红马,黑夫只得向船家多付了钱,把两匹马都捎上。
两人顺利到达荥阳敖仓,黑夫径直去找敖仓丞陈京。敖仓立于荥阳城东北敖山之上,背靠黄河,周围绵延二十余里,有近三千仓窖,每窖储米粮约六千石,共有约一千八百万石粮食,是秦朝最大的粮仓。敖仓由敖仓长总负责,敖仓丞管内务、调度,除了管理敖仓的小吏,还有两千名兵士守卫。
陈京见到黑夫,高兴地上前一把抱住:“黑夫,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因为你父亲之事,颓废不已呢。”
黑夫笑笑:“事情既已无可挽回,小弟总要吃饭,还请大哥收留。”回头对西西道,“西西,见过大哥。”
西西上前一福。
陈京看是一清瘦少年,却行了女子之礼,再细看一眼,哈哈大笑:“大哥就说,你老弟一直呆在军中,不愿意来此做一小吏,咋忽然肯屈身前来了呢。原来如此。甚好,甚好,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陈京和黑夫商谈了一番,领着二人回到家中。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跑上前来,叫道:“爹爹,爹爹……”瞅了瞅黑夫和西西,眼珠一转,又跑回院子里,叫道:“娘亲,爹爹带客人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埋怨道:“又是这样,不提前说一声。”
黑夫上前拱手:“大嫂,不好意思,我们来得急,又得麻烦您。”
“这是黑夫?”妇人刘氏道,“好几年没见,又高又壮了。这是?”
“黑夫的媳妇。”陈京接口道,“赶紧回屋做饭去。满仓呢?”又扔了两钱给女儿:“春妮,去外面打壶酒来。”春妮接过钱,一溜烟没影了。
“黑夫的媳妇?”刘氏上前拉住西西的手,“我就说这小子咋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呀,这手又细又白,跟水葱似的。黑夫好福气,从哪儿讨来的媳妇?”
“咳……咳……大哥、大嫂,我们还没成亲。”黑夫看西西一张脸羞得要死,直要埋尽衣服里去,“我们……”
“嗐,都一样。改天我和你大哥给你们做主。”刘氏是个响快人,也不做饭了,上前拉住西西的手,开始盘问起来。两个男人摇摇头,进了屋。
刘氏问,姑娘多大了,家里都有谁,怎么认识黑夫的?西西一一作答,她的身份帖上是十五岁,比实际年龄大一岁,西西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了,也不在乎,只说自己十五岁,父母都死了,被迫成为贵人家奴婢,因主母不喜,逃了出来,为黑夫所救。所以来到了这里。
刘氏唏嘘了一回,叹道:“看姑娘这细皮嫩肉的,父母都是好人家,应该没受过苦。不过黑夫人实在,又活络,你嫁他将来肯定有福享。要不是他父亲,黑夫好好的校尉当不成?”
西西只知道黑夫在军中待过,不知道具体的过往。黑夫不说,自有理由,她也没问。刘氏以为西西羞怯,便没再打破沙锅问到底,站起身来:“姑娘先歇着,嫂子做饭去。”
西西站起身来:“我来帮嫂子。”
刘氏不喜做饭,陈京为敖仓丞,同僚之间难免应酬,每次来人,刘氏都煮一锅粥食应对。好在大家不计较,吃饱为乐。
西西看刘氏在小灶房里忙东忙西,毫无章法,便道:“嫂子,让我来吧。”
刘氏尴尬一笑:“那麻烦姑娘了。”
西西看锅里已煮好了一锅粟米粥。屋里有面,有一大块凝固的动物油脂,还有几颗鸡蛋。只可惜没有平底锅,只有陶罐,瓦釜,陶甑。瓦釜的底平些,可以当平底锅用。便在面粉里加鸡蛋,又加了些青菜,食盐,搅好,放少许油脂于瓦釜底部,再把搅好的面糊倒其上,刘氏烧火,不一会儿做了一摞又香又软的煎饼来。
刘氏惊讶不已,问道:“姑娘从何学来,嫂子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西西一笑:“我在贵人家呆的时候,见过这样做饼。嫂嫂尝尝,看味道还成不?”
刘氏撕了一块放到嘴里,砸巴了几下:“姑娘这手艺,咱们这寨子里怕是没有的。”刚开始刘氏还有些心疼那块动物油脂,这下心里释然了。煎饼又香又软,从来没吃过的美味啊。
打酒回来的春妮闻香而来,后面还跟着三岁的弟弟陈满仓,二人看着母亲:“娘,什么味道?好香。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刘氏给每人了一块饼:“赶紧出去,你爹和叔还没吃呢。”
西西看灶房有一筐青菜,便择洗干净,用开水一淖,调了个青菜。
饭菜端上桌时,黑夫和陈京已喝了半壶酒。陈京知道妻子的手艺,以为又是一锅菜粥,当看到香喷喷的煎饼和绿油油的蕨菜时,疑惑地看了眼妻子:“这是从哪儿新学的?”
刘氏呵呵一笑:“西西做的。快吃,好吃得很。”说着打掉春妮伸来的一张手:“再吃,全到你肚子里了!”
春妮看了看父亲:“爹爹,你吃不吃?你要不吃,我吃了!”
陈京一笑:“看来黑夫比我有福气。”端起装饼的盘子,给黑夫一张,给女儿一张,又给儿子了一张。
黑夫咬了一口,又看了眼西西,心道,陈大哥说得没错,我有福气。这饼的味道太好了。赶紧娶回家,天天给我做饼吃!
西西做的饼很快被一扫而光。黑夫的喜悦又上了一层,看来来这里是对的,虽然开始只能做个管粮仓的小吏,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身边,又有这么好吃的饭菜,到时候再生几个娃娃,该知足了。
煎饼的美味很快俘虏了小女孩春妮的心。晚上睡觉时,春妮吵着要和西西睡。西西高兴地答应了。
管理敖仓的吏员有五六百人,加上守卫的两千兵士,还有来回搬运粮食的民夫,敖仓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吏员们的家眷又多迁于此,敖仓外二三里的寨子已成了一个小型的市镇。守卫的兵士多是单身来此,因此许多家眷便卖些衣物与吃食给这些年轻的兵士。
西西和春妮在陈家睡了两晚后,陈家旁边的一个小房子空了,原先住在那儿的人家,因为男人辞了小吏的工作要回老家,黑夫便盘了下来,和西西搬了过去。
西西像买了新房子一样高兴,她来到这个世上一年多来,终于有个稳定的家了。虽然又小又简陋,但西西把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破旧的案几和床榻也擦洗了好几遍。主人因为走远路,便把东西都留给了黑夫。
黑夫从敖仓回到家,看到西西跪在地上,正用布擦席子上的灰尘。夏日的薄衫把她的身体紧紧裹住,滚圆的臀部翘起。黑夫口干舌躁,先灌了一通水。忍不住跑到屋里把正在低头干活的西西拉到怀里:“我都回来了,歇会儿吧。”
“剩了一点儿,就要擦完了。”西西推他,用手去擦额头上的汗。黑夫看晶莹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到脖子里,沿着脖颈下的薄衫消失不见,喉头又紧了紧,看四处无人,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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