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俏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无所谓道:“反正有两个嫂嫂帮我看着啊。我自己又做不好。还是别捣乱了。”
陶茹茹眉眼一冷,硬生生把那句’天德在外面招呼世子,你大喇喇的跑我这来,也不怕丢了东西。‘给咽了下去。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早上大儿媳的殷勤,再看着冯俏的一脸纯真,就有些怒其不争。勉强攒出笑意,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以后京城里就只有你和年哥儿两个人。你就是当家主母,难不成到那时,你也要喊你两个嫂嫂来帮忙?”
冯俏惭愧的低下头,一脸受教。
章年卿这边刚送走杨久安,好说歹说让杨久安把那副骇人惊闻的疆域图拿了回去。只留下了几本驿站册。
杨久安手里那副图,是前国子监祭酒携百位学生,历经十年,游尽大魏山水绘制而成。
全大魏只有这么一副图,定西侯曾腆着脸朝和景帝讨了几次,表示想瞻视一番,和景帝没有答应。
后来因定西侯举荐了一位道士,颇得和景帝喜欢,问定西侯想要什么赏。定西侯道,他什么也不想要,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就想看看他打下来的疆域。结果和景帝还是没有给。
拖拖拉拉又是一年多,定西侯接连立了几次功都只是这么一个请求。和景帝无奈,允许他拿回去看七天,就七天。一个时辰都不许多。定西侯欢天喜地的抱着图回家。
结果第四天,和景帝驾崩。
只是,章年卿没想到定西侯根本没把这件东西还回去。
章年卿心脏狂跳不止,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定西侯就这么草率的给了杨久安?”
后来章年卿才知道是他想多了。是杨久安大张旗鼓的去定西侯那里讨了图,定西侯不明所以,以为是开泰帝的意思。吓得浑身冷汗,二话不说就给了。还央求杨久安在开泰帝面前给他解释几句,说他绝对没有异心,只是一时忘了云云。
杨久安满口答应,抱着图到章年卿这里晃一圈,转而进宫交给了开泰帝。说他在定西侯府上看见这个,顺手给舅舅拿回来了。并重点表示了一下,定西侯是多么配合。开泰帝喜出望外,重赏了杨久安。
不得不说杨久安很聪明,他用的是’舅舅‘。和景帝借出去的图,杨久安如今拿回来还给开泰帝。两个都是他舅舅,也不算错。
事后定西侯对杨久安感恩戴德,章年卿对杨久安哭笑不得。
这小子,拿了一幅图,竟捞了三个人的人情……
第41章
章年卿刚娶了冯俏,正是心头火热的时候。手头事一忙完,就去内院找冯俏。
刚进正院,便看见大嫂二嫂在正厅与宜诗宜佳争执着什么。驻足听了片刻,才明白里面打什么官司。他拦住前后忙碌的云娇,问:“里面怎么回事。”
云娇福身道:“见过三爷。”望了眼里屋,抿嘴一笑:“大夫人二夫人想动小姐的东西,被姐妹花拦着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觉得宜诗宜佳不规矩,让嬷嬷掌嘴,却逮不住人,气得要命,说小姐的丫鬟没教好,要找小姐讨个说法。可小姐去了夫人那里说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奴婢们劝两位少奶奶也去夫人那,趁夫人在,正好讨个说法。她们又不愿意,就在里面僵持着。”
章年卿有些心疼冯俏,也有些不明白。二嫂他接触不多,可大嫂明明是个和气人,待人温和有礼,怎么好端端的和俏俏打起擂台。越想越烦,女人家的事他又不好出面,心里暗暗道,还是即日启程,离开家里才好。
冯俏才刚嫁给他,他不想让冯俏闹心。
章年卿忖度片刻:“那,是不是现在行李都不好收拾?”
云娇笑嘻嘻道:“三爷放心,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今晚出发都没问题。”
“收拾好了?”章年卿诧异道:“里面……就没闹?”
云娇道:“闹了啊。反正她们又出不了屋。小姐说了,恭敬待客,不理就是。”
噗,恭敬待客,不理就是。
章年卿喷笑,摇着头,有些感慨,也有些不敢相信。“俏俏……居然能处理好这些。”
云娇听了一耳朵,抿唇笑道:“瞧三爷说的。内宅的事,自然是女人操心的。”
章年卿没说什么,避到前院去。临走前道:“少奶奶要是回来了,叫人去前院通知我一声。”
云娇道:“是。”
章年卿边走边想着冯俏,嘴角噙着笑,丝丝缕缕沁入眼底深处。倒不是他觉得冯俏做不好事,只是,他的印象里……说不上来。
总之,他觉得很新鲜。
章年卿打发时间,翻出积年的旧典来看。不知不觉,撑在桌子上睡着了。
冯俏扶着略酸的腰,艰难的从陶茹茹院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挪着,离洞房之夜已经过了三天。冯俏的身子并没有因为休养得当而变得更舒适。身上的指头印淤青大都下去了,两个大腿根和白皙的小细腰却总是酸酸的,浑身不得劲。
冯俏不想承认是自己太娇气,肯定有人太过分。她才没有这么弱不禁风呢。
回自己新房前,冯俏特意在花园偏路等了一等。离开前陶茹茹曾叫大嫂二嫂过去,冯俏不想和她们打照面,索性避开。
冯俏自幼独惯了,不大爱掺和这些内宅是非。可衍圣公儿女众多,冯俏十回去八回都能看见,这个堂嫂撘台,那个舅母唱戏。是是非非看多了,人情事理也参的分明。
孔夫人从不避开她这些,纵然冯俏在孔丹依那学的都是理论。在外祖母那,可没少观摩实战。
冯俏不喜欢这些,如果她今天嫁进来时候是要从这些哥哥嫂嫂朝夕相处。那必然要借今日之事,震慑一下两位嫂嫂。好落得耳根清净,从此安宁度日。
冯俏出嫁前想的很清楚,她心慕章年卿,想嫁给他,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她可以孝顺公婆,她也不贪图谁的财产。和妯娌之间也没有利益争端,她有她的嫁妆有她的铺子,她只想和章年卿好好在一起。
衍圣公这辈子交给冯俏最好的品德就是,冯俏不慕权。大家都说章年卿的前途有多好,冯俏以后会成为一品诰命云云。
冯俏并不在意这些。
天德哥哥是上天给她最好的人。
这就够了。
回屋的时候,宜诗宜佳正在收拾正厅。冯俏细细看了一下她们的脸:“没有挨打吧?”
姐妹花笑嘻嘻的,齐声道:“没有没有,她们追不到我们。”异口同声,默契极了。
冯俏鼓励她们几句,赏了她们荷包碎银同两个玉镯,道:“今天让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先下去用点。我让厨房给你们加盘炒螺狮。”
姐妹花最爱吃海鲜,闻言一福身,兴高采烈的去了。
冯俏打了个哈欠,拿帕子抵着泪道:“三爷呢?”
云娇道:“下午三爷回来找你,见两位少奶奶在这。避到书房去了,还说等你回来,就让人去喊他。”说着福身要出去:“奴婢这就去叫人。”
“等等。”
冯俏想了想,望着天色,道:“我去吧。云娇去找个灯笼。”
陶茹茹一拍桌子,压着怒气道:“我还纳闷,你们两好端端的跑去给老三收拾什么行李。哦,原来是惦记上别人嫁妆了?我还没死呢!”
大少奶奶一脸委屈,端着茶前后追着陶茹茹敬。好声好气道:“娘!你把我和二弟妹想成什么人了。我们眼皮子有那么浅吗,会惦记小丫头的嫁妆。”
二少奶奶附和道:“是啊。三弟妹天真烂漫,我们疼爱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害她。”
呵,天真烂漫。这是夸一个新媳妇的话吗。
陶茹茹冷笑:“不惦记,只是收拾东西?那我倒想问问,你们开冯俏箱笼干什么呢。”
两人具是一噎,赌咒发誓道:“娘,我们只是好奇。三弟妹虽是冯家的女儿,却是衍圣公唯一的外孙女。您也知道衍圣公是什么人,那就是文曲星,活祖宗。比拜什么菩萨孔庙都管用。我只是一时好奇,想看一看沾个喜气。您的长孙眼看就要进学,二弟妹也是新妇……只是想讨个吉兆。”
陶茹茹脸色微缓,嘴里却不饶人:“看看?那看了喜欢了,是不是还要给大孙子讨啊。”目光一转,落到老二媳妇身上,继续冷笑:“看看,喜欢了,是不是也要说讨个吉兆为肚子里的孩子求福气啊。”
两妯娌脸色一白,俱是颓败。
陶茹茹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过两人,掷地有声道:“你们的话,娘信。你们两都不是破落户家的女儿,娘愿意相信你们不是惦记那点钱财。可不管是衍圣公家的东西还是冯俏陪嫁的东西。那都是有主的,你们既然信衍圣公是神,那你怎么不信他们的东西也有灵呢。呵,不问自取。也不怕福气没讨到,反倒厄运缠身!”
二少奶奶胆小,呐呐道:“娘,我错了。”
大少奶奶见妯娌服软,自己也跟着认错。
陶茹茹叹气道:“你们想讨福气。千般经营万般算计,不如和冯俏好好相处。三妯娌和和睦睦的,不比什么都强?”
两妯娌喏喏称是。
夜色微深,书房里一片黑暗。章年卿睡的颇沉,冯俏将下人拦在书房外,自己提着灯笼,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吱呀——
门轻微一动,章年卿恍然惊醒,抬起头,只见冯俏提着灯,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烛火跳动,灯下美人越发惊艳。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起身,疾步迎过去,“不是说好你回来,让人来叫我吗。”
冯俏打了一下他的手,甜笑着问他:“我亲自来接你回去不好吗。”
章年卿顺势握着她的手,心里暖暖的,觉得十分慰贴。摸着她的发鬓道:“怎么不好,我娶你回来,便是盼着这一天。”
说完却不随冯俏出去,他接过她手里的灯笼,牵着她的手走进书房。冯俏脚步迟疑,“你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章年卿挑眉不说话,手里用力拽了拽。冯俏不肯动,一时不妨跌进他怀里。
屋里漆黑一片,冯俏撞进章年卿胸膛,两眼金星。一时看什么都是黑的。她小声问:“天德哥,你怎么没点灯。”
“忘了。”
章年卿闷笑一声,“你在怕什么。”
冯俏一僵,不好意思说。
章年卿悠悠叹了口气,将人揉进自己怀里,亲昵道:“你放心,我就是想亲亲你。”
冯俏双手撑着他胸膛,急急道:“回屋,回屋。”
章年卿身手关上门,将冯俏摁在墙上,在她脸上轻啄一下,低低道:“这也是屋里啊。”声音暧昧不明。
冯俏一紧张,抓着他的腰。谁知他的腰太硬了,她只揪住几片布料。冯俏望着他的下颚,惴惴不安道:“云娇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咱们不出去。他们肯定会多想的。”
男人的腰本就敏感,冯俏娇嫩的指头前后一滑。章年卿闭了闭眼,吹灭灯笼,咣当扔在地上。低哄道:“俏俏,吻我。”
冯俏不动。
章年卿掐着她的腰,将她抬高。两人四目平视,借着月色,冯俏见章年卿眸色煜煜流光,有些怔忪。喃喃道:“天德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想了想觉得有什么不对,补充道:“晚上的时候。”看起来真好看,说着还点点头。
章年卿嘴边笑意还没有扩大,瞬间黑了脸,忍了又忍,硬邦邦的扔出两个字,“亲我。”
章大人下令,小冯俏哪敢不从。
冯俏只好偏头凑上去亲他,试了两次都不舒服。她挣扎道:“天德哥,你把我举得太高了。我一亲就亲到你鼻尖了。”悬在半空,侧头去亲人,有些费劲。
章年卿只好将人朝下放了放。冯俏眨眨眼睛,抱着他的脖子,小声道:“天德哥哥,你要张开嘴哦。”
章年卿蓦地将冯俏箍紧,这次冯俏没有喊疼。
第42章
夜,深。
蝉鸣聒噪,章年卿翻身压着冯俏头发,冯俏迷迷糊糊嘤咛一声,章年卿定住半晌,将冯俏头发归拢起来。轻轻拨在她的肩上。起身下床,到了杯茶水解渴。
夏日燥热,夜半时却还有些许凉意。冯俏裹着夏被,抱着长枕蜷成一团,睡的香甜无比。章年卿端着茶杯,笑着的靠在桌沿,目光落在冯俏身上。他借着月色无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美人,海棠春睡。
章年卿眼神温柔,时不时低头呷一口冷茶。冯俏睡的无知无觉,两人从书房荒唐到半夜,最终还是章年卿裹着披风,将她一路抱回去的。
章年卿脑中跑马,一会想着明天的东西怎么拉,船怎么安排,冯俏怎么安顿。
冯俏,脑子里跳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章年卿什么也不想了,反反复复晃着着两个字。唇齿间抵着一句’幼娘‘,不敢吐露出口。
幼娘最近学坏了,床笫之间喜欢喊他章大人。这让章年卿很恼怒,她不再甜甜的喊他天德哥,也不是又气又哭的喊他章年卿。反倒眼睛亮晶晶的,一本正经的喊他章大人。
心头莫名的感觉,很微妙。酥**痒的,挠的他心慌。
陶舅舅说,如果他不急,先别急着和冯俏要孩子。冯俏还小,他那个无缘的三舅母当年就是因为太小,孩子太大,才一尸两命。
陶孟新说话的时候,眼神温柔,神情怀念,语气微微惆怅:“天德,你上面有两个哥哥。子嗣的事,你大可不急。”也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章年卿。
其实章年卿没想过这些,当初只想着娶冯俏,娶回来两个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子嗣什么的,他还不急于为人父母。何况也不合适,就算要孩子。也必须是在京城或者河南,身边有母亲照料才行。不然他们两眼一抹黑儿,总不能让冯俏跟着他在任上颠簸……
不知不觉,天亮了。
冯俏揉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来。床边空无一人,一抬头,章年卿站在圆桌便,端着茶碗,一动不动的望着床……望着她。
冯俏心里毛毛的,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一圈,试探喊道:“天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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