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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穿越)——溪畔茶

时间:2017-10-09 17:50:33  作者:溪畔茶

  “哥儿,娘娘叫我不要来找哥儿,但娘娘的性子哥儿知道,”许嬷嬷眼泪都急出来了,喘着粗气道,“娘娘是必定不会退让的,都在气头上,我怕有个不好——”
  被叫出来的沐元瑜一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嬷嬷,你进去替我跟先生说一声。”
  她说罢迈步便跑,以最快的速度飞一般往荣正堂赶。
  她赶得巧,跨过台阶挥开帘子冲进室内时,正见着滇宁王面目狰狞,扬起手来。
  沐元瑜闷声不吭,借着未停的步势一路冲过去,用力推了滇宁王一把,把滇宁王妃挡在身后。
  滇宁王没有防备,让这一推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目光射向沐元瑜:“你——你这逆子!”
  已经撕破脸,沐元瑜也不惧了,淡淡道:“父王说错了,您的儿子在圆觉寺呢。”
  滇宁王一口气涌上头顶,沐元瑜一向不算顺从,但她很有分寸,滇宁王以往觉得她的一点小个性很有趣,但用在此时,他才发现能把他气死!
  他真是、真是太放纵这个孩子了!
  “好,好,你都知道了,”滇宁王语无伦次,他自己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你就能忤逆父亲了是吧,你这不孝子,你眼中还有谁?!”
  “我眼中有父王,心中也有。”
  说真的,真面临到这个局面,沐元瑜发现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畅快,至亲的人扯下温情互相伤害,不论输赢,又怎么会有人觉得愉快呢?
  “但是父王眼中没有我了。”她忍着喉头的哽意说出了下一句。
  这一句把滇宁王烧到头顶的怒气浇熄了,他深吸了口气,忍耐着道:“瑜儿,你先出去,我知道你受你母妃蛊惑——”
  “母妃没有蛊惑我什么。”沐元瑜打断了他,“进京的主意是我出的,父王的奏疏也是我写的,您有什么怒气,冲我来罢。”
  滇宁王:“……”
  他失了语,脑中都仿佛空白了一下。
  沐元瑜立在对面,张开一手护住滇宁王妃,她脖颈高扬,眼眶发红,但眼神明亮锐利。
  不知是错觉,还是这段时间他时刻挂念柳夫人那边而忽视了这边,滇宁王忽然发现沐元瑜好似长高了些,使得他对眼皮底下的这个孩子竟有了些陌生感。
  沐元瑜且补充了一句:“父王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但事到如今,父王总该留下我一条性命了。”
  滇宁王继续:“……”
  这事要是滇宁王妃安排的还罢,但出于沐元瑜的手笔,他的不可置信实非任何言语所能描叙,他从未以为后院妇孺能翻出什么浪花,结果一朝不留神,着火到了完全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事,褪去那一层假象,扭曲重组成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东西,劈头盖脸教了他一回做人。
  以至于他第一个想起的问题只能是:“瑜儿,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要杀你?”
  “虎毒尚不食子,”他问道,“你把你的父亲当成了什么人?”


第29章
  “敢问父王。”面对这诛心之问,沐元瑜颜色不变,不答反问,“孩儿不往远处扯,就在一年之前,父王是打算如何安排我的?”
  如何安排?那时柳夫人尚未有孕,一切风平浪静,自然是照着早年间与滇宁王妃的约定了。
  然而如今——
  滇宁王懂了,这就是沐元瑜的回答。
  但沐元瑜似乎生怕他不懂,接着把内里的含义掰开了细讲:“父王何以改变主意了呢?是我做错什么事了?还是情势变化出什么危急之处?”
  “都没有。”她冷静地自问自答,“只不过是因为父王的心偏了。”
  滇宁王恼怒地辩解:“那是当年我考虑不周全,云南地界上见过你的人那么多,我如何能控制住所有人?假使有人找了证据出来,你这条小命才真是保不住了!”
  “所以父王想要驱离我。”
  “什么话!我当然会安置好你,保你一生无忧——”
  他说不下去,人各有立场,他当然觉得自己有无数不得已的理由,也觉得自己尽了心力在安排沐元瑜的后路,但沐元瑜觉出不对没有向他当面质问,而是直接绕过他向朝廷上了书,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是表明了丝毫不再信任他的态度。
  他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还能把沐元瑜无声无息地送走吗?
  根本不可能。
  她于无声处轰了他一记惊雷,一出手就通了天,闹出了最大的动静,如今这事态,他才是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想想又气得头脑发昏,戟指向她:“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什么都敢干,不知天高地厚!”
  “父王错了,孩儿其实胆小。”沐元瑜回道,“孩儿怕不久之后,父王会忽然发现自己的考虑仍旧不够周全,我从云南消失就可以让父王没有后顾之忧了吗?人有脚,会走,我能走,别人也能。除非我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化烟,化灰,否则——”
  “瑜儿!”一直被阻拦住的滇宁王妃听不得这种摧她心肝的话语,再忍耐不住,喝道,“不许胡说了,你会长命百岁地活着,有娘在,谁都不能伤着你。”
  她说着转向滇宁王,声音凄厉地道:“你想要我的女儿隐姓埋名流亡在外,与我一生不能相见,柳氏的儿子承袭王位坐享荣华富贵?沐显道,我告诉你,你别做梦,绝不可能!”
  滇宁王怒道:“我都说了,柳氏那个孩子抱来与你养,哪怕从此不让柳氏见他都是可以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将我当做了寇仇,难道我没有为你们打算吗?!”
  “我自有孩儿,谁稀罕那个贱——”
  “母妃!”
  沐元瑜提高声音打断了她,滇宁王妃接下来这个词肯定不好听,她要走了,但滇宁王妃还需在府里度日,柳夫人那个孩子,从利益的角度讲,最好也必须是抱给滇宁王妃来养,那就不能由着性子闹成了死局,滇宁王日思夜想盼来的真宝贝蛋,会喜欢他在滇宁王妃的眼里是个“贱种”吗?
  “父王,我以为您应当知道,我才是母妃的心肝,”沐元瑜把声音又降回来,她不想刺激着滇宁王,那封诏书已经足够把他刺激发狂了,“您夺走了她的心肝,说是为了她好?”
  滇宁王被问得失语了片刻:“——这些话你之前何不与我说?!”
  他看出来了,这个女儿固然胆大,但未必妄为,她对自己做的事情非常有数,一个只图痛快不顾后果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理智的态度。
  他到现在,也才是真的相信了上奏疏的主意确实是沐元瑜出的了。
  “我说了有用吗?父为子纲,父王会听我的吗?若是不听,我又能怎样?”
  “……”滇宁王被这无赖话简直气笑了,“你还能怎样!你可有的是办法,现在是我拿你不能怎样了才是,你还有脸说父为子纲这四个字——哼,你都能替你老子向朝廷上书了,我竟不知谁是谁的纲了!”
  砰一声,沐元瑜干脆利落地下跪,膝盖在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孩儿错了,请父王恕罪。”
  滇宁王妃为那动静心一抽,忙俯身拉她:“使这么大劲干嘛,快起来我看看。”
  滇宁王脸登时又拉下来,一挥袖把手背到背后:“慈母多败儿!”
  跪一跪他这个做老子的都要担心她跪疼了膝盖,往日说这婆娘惯孩子,她还从来不承认!
  滇宁王妃这回当然还是不承认,张嘴就回:“王爷有儿子了,我瑜儿就成根草了,我多心疼心疼怎么了。”
  沐元瑜倒还是老实地跪着,她是没必要向滇宁王低头了,但总得替滇宁王妃考虑。
  “如母妃所言,父王有了弟弟,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就不再重要了,可母妃不这样想,孩儿自己,也不甘心就此认命。”她伏在地上,“蝼蚁尚且贪生,父王,我想活下去。”
  “父王问我为什么先前不说,我那时来说,与父王没有一丝分量,我不想只能眼泪涟涟地来哀求父王,不要这样对我——也不想等到无力设法时,再来质问父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长大了,我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滇宁王望着她乌鸦的头顶发髻,听得又痛恨,又抑制不住地自心底泛出一丝激赏——沐元瑜的所做所想,都绝不符合一个普通闺阁千金该有的德行,但她本来也不是当千金养大的,她是作为滇宁王府的继承人。
  以一个继承人的标准来说,她能想,敢做,沉得住气,不感情用事,同时还敢担责任,稚嫩的肩膀还没长成,已经能将母亲护在身后,而不是躲在母亲背后,由着母亲冲锋陷阵。
  ——滇宁王妃那么能惯孩子,到底是怎么反而把她惯成这样的。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滇宁王到此时,其实已经冷静了不少。当此关头,沐元瑜都能始终保持住理智,他作为一个掌权多年的上位者,更不可能长久地放任自己陷在无意义的愤怒中。
  这一来一去间,沐元瑜已经算是把事情交待得清楚明白,滇宁王问她:“你的解决就是进京?那你有想过如何收场吗?”
  “没有。”
  滇宁王瞪眼:“你——”
  “计划不如变化,我所知道的一些京中情形都不过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如今就说将如何如何做,恐怕这制定出来的计划多半是废的,不如不带任何立场,由我亲眼所见之后,再行应变。”
  这其实也是一种计划,并非愣头青的顾前不顾后。滇宁王又问:“如果你在京中暴露——?”
  “我会小心,非常小心。”沐元瑜抬起头来,“请父王不必为此多虑,孩儿为求生入京,又怎会在京中大意,自寻死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滇宁王实在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粗声道:“好,你确实大了,自己有本事把主意都拿了,我管不动你,再教训你也晚了。皇命已下,不可违背,你要去便去,在京里呆两年做个样子就回来!”
  “那就要看父王了。”
  沐元瑜灵机一动,她本没打算说这句话,今天能不挨揍就算她运气爆棚了,但没想到滇宁王的接受度要比她想象的好的多得多,她灵敏地从中看到了得寸进尺的余地。
  乍着胆子道,“我比父王,自然有一百个不足,只有本事闯祸,没有能耐收拾。求父王替我安排个周全之策,父王什么时候安排好,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滇宁王愣一愣:“——你还威胁上老子了!”
  气得要抬脚踹她,沐元瑜挺着没躲,倒是他自己想起来,这是个女儿,外表看着再健朗,内里其实柔软,和可以胡打海摔的儿子不一样。
  恨恨地收了脚在地上一跺:“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都说出来,把老子气死算完了!”
  “孩儿不敢,再没有了。”
  滇宁王拂袖而去。
  
  沐元瑜与滇宁王妃都以为滇宁王被气走,去酝酿什么大招去了,很是警惕战兢了几日,不想滇宁王并没来搭理她们,倒是忙着开始在家兵中抽调精锐来,又把沐元瑜的那队夷人私兵抓去练了练,再找了张桢来,让他给沐元瑜讲课,这讲的不是四书也不是五经,而是京中的一些情况介绍,不拘什么,公侯伯爵,文武群臣,贩夫走卒,只要是跟京中有关的就行。
  滇宁王当然也找得着自己的人来讲这些,但张桢在京时为监察御史,清流文官,他看事情的角度与高度又不一样,如今临时抱佛脚,抓紧时间多给沐元瑜塞一些总是不坏。
  这作为就很明显了,就是在给沐元瑜进京铺路做准备,沐元瑜很为纳罕地与滇宁王妃嘀咕了一回:“父王打我一顿还罢了,他这么快就好像消了气,我心里毛毛的。”
  滇宁王妃也很忙,忙着替沐元瑜算账,想着她该带哪些东西走,家具器皿,衣裳饰物,下人银钱等等,百忙中抽出空戳了下她的额头:“什么话,你还皮痒了不成?理他想什么呢,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去。”
  沐元瑜伸头就势看了看滇宁王妃面前开列的长长的单子,发呆了一下,道:“母妃,你把这顶箱立柜列上做什么?我难道还要扛个衣橱进京?”
  滇宁王妃理所当然道:“京里那老宅子几辈子没人住过了,里面的东西还不知什么模样,当然得带上了,家里的东西,你用着也习惯些。”
  “一个放衣裳的橱子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沐元瑜哭笑不得,“母妃,我不要这个,照这样带法,不知得多少辆车才能装得下了。”
  “这不要你操心,又不是没有车。”滇宁王妃说得一句,很快又埋下头去算账去了,不时还让丫头往单子上添一笔。
  沐元瑜无奈,只好溜达出去。
  不过她倒想起一事,便去找着滇宁王道:“父王,柳夫人的身子不知现在如何了?若是大安了,还是接回府里来养着更好些。”
  滇宁王“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我知道了。”
  感觉滇宁王似乎不是很想看见她,沐元瑜说了两句话,识趣地又溜达走了。
  她不知道滇宁王注视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
  他等这个台阶其实已经等了好几日了。滇宁王妃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想起来了不愿意给,总之提也没提过一句。
  还是沐元瑜跑来说了。
  要说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其实不难理解。
  惊觉孩子大了的同时,更会惊觉自己老了。
  他已过天命,而他的儿子还在娘胎里。
  如此悬殊的父子年龄差距之下,他能看顾幼儿多久?他来不来得及如养育沐元瑜一般,把他养成一个合格的沐氏继承人?
  人到这个岁数上,无法不服老。先前幸侍妾受挫的糟糕体验加重了这种感觉。
  如果他的时间不够,那么有沐元瑜这样一个姐姐在,是不是可以放心一些。
  不错,沐元瑜的存在仍然是风险,但在她显示了自己成事的能力之后,不再单纯只是风险。
  她自身的价值可以抵消掉一部分。
  保住她,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第30章
  整座王府都因为预备沐元瑜进京的行装而忙碌转动起来,对于孟夫人等来说,这件事的发生则是突兀到毫无预兆,让人登时把好奇心都涨到了最顶端。
  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要进京了呢?
  滇宁王妃的回答简单而粗暴:“王爷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过朝廷允许的诏令没下来之前,没有张扬而已,如果不成,不过白说一场。行了,我这里忙得很,这个月你们的请安都免了,没事不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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