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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穿越)——溪畔茶

时间:2017-10-09 17:50:33  作者:溪畔茶

  她当初跟李百草从云南一路到京,相处过好一段时日,也不是没有拨护卫照顾他,可从来没见他的胡子整齐成这样,好似精心修剪梳理过的一般。
  这实在不像是李百草本人的风格,以至于她一见之下很觉违和。
  “你这位殿下的杰作。”李百草闻言,悻悻地道,“从来没见病家管到大夫头上的,真是。”
  “哈!”
  沐元瑜忍俊不住一下笑了出来,她转目看朱谨深,这洁癖,连大夫的装扮都管!
  她那种熟悉感顿时回来了不少,适才的尴尬也飞了,低头看看自己,笑向朱谨深道:“殿下,我没有什么有碍尊目的地方吧?”
  朱谨深笑了笑:“没有。”
  心里叹息着吐了实话:有,全身都是。
  两年的时光除了让沐元瑜长高了不少之外,别的也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因为一直在往上长,她显得更瘦了一些,五官的清秀更为明显,眼睛灿然有神,同他想象的几乎没有差别——他希望他长得更像男人一些,但隔着墙在心里模拟的时候,却又总是还将他按照记忆中延伸了。
  于是当现在发现想象成真,他这样言笑晏晏的时候,向李百草姿态优美一弯腰的时候,以及——刚才将他拉近,他几乎将他压倒的时候。
  每一刻,都像他的魔咒,将他缠绕,在他心底留下微甜微涩微疼的刻痕。
  罢了,就这样也很好。
  他放弃挣扎,就在坑里,如此只需控制自己不要将他拉下来就是。
  “进来坐罢,一头一脸的汗,还只是胡闹。”朱谨深转身边往里走,边吩咐林安,“叫个人去打盆水来。”
  林安响亮地应了一声,笑呵呵地道:“世子一来,整个都热闹起来了。”
  他要往外走,沐元瑜想起来叫住他,“我还带了荔枝,在车上没来得及取来,你顺便去跟我的护卫拿一下。”
  林安应着走了,沐元瑜则跟着朱谨深进到里间,打量了一下,诸般陈设几乎跟两年前没有差别,她在炕边坐下,摸了一把坐褥:“颜色都旧了,该换新的了。”
  皇帝也是够狠的,说关人真的关的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只在衣食上没有苛刻儿子,别的就都不管了。
  抬头问朱谨深:“对了,殿下,你该进宫一趟吧?“她一想,眉眼就飞扬起来,“这一出去,可该吓到一片人了。”
  朱谨深却没什么将要打脸谁的痛快神情,只是简单应道:“嗯。”
  沐元瑜望他一眼,觉得他的气度好像是真的平和下来了,这一点隔墙的时候还不明显,她只觉得他在那样的境况下,没有出口过什么抱怨之语,算是学会了很大的忍耐,而如今真见了面,这种沉静具象化了在她面前,这感觉就很明确了。
  这倒也不奇怪,他原来的尖锐很大一部分是因多病的缘故,而如今他的好转是肉眼可见的事,身体好了,吃饭睡觉都香了,自然看什么都顺眼许多了。
  就是她不由自主变得有点缩手缩脚的。
  她原来跟朱谨深没有顾忌,想扯他袖子就扯他袖子,想给他捂手就给他捂手,是就没把他当个凡俗的少年看,他现在那种高洁磊落的气度仍在,但确实地是个男子气息明确的青年了。
  她有点找不准新形势下的定位。
  好在不多一会,奉命去打水内侍的来了,沐元瑜就着水擦了把脸,而等她擦过,林安也回来了,还带了个客人。
  朱谨渊。
  他同住十王府,离着二皇子府最近,很快知道了这里的动静,今日是学堂休沐,他也不上学,所以一知道就急忙走来了。
  林安闷坏,路上被问时,有意不说朱谨深的真实情况,只是苦着脸,朱谨渊一看他这样,心里定了不少,还安慰了他两句,结果等帘子一掀,他见到兄长时,眼珠子刹时瞪圆了。
  沐元瑜虽然见不到面吧,时常隔墙说个话,对朱谨深在心境上的变化还是有些感知的,他就确确实实地与朱谨深隔离开了,这一下被冲击的,呆在门口招呼都想不起来打。
  林安鼓腮憋笑,抱着食盒从他身边溜了进去。
  直到沐元瑜站起了身行礼:“三殿下。”
  朱谨渊方如梦初醒,然后就觉心中如被一泼滚油浇下。
  火烧火燎的痛。
  居然——病秧子居然还真有转好的一天!
  朱谨渊对自己真的不能说没有信心,不然他也不敢在这两年里极力表现,跳那么高,可他从前总被贤妃推着来拿兄长衬托自己,他那时年纪小,心理素质不够,往往被毒舌打击得胆寒,这份阴影藏在他心里,令他在重见成年版朱谨深的第一眼,那阴影立时加重加深卷土重来了。
  “三弟来了。”朱谨深扫他一眼,吩咐林安看座上茶。
  朱谨渊于嫉痛中又生出一层战兢——朱谨深从来没对他这么温和地说过话,他进来时的表情恐怕并没有掩饰好,他还这样,一副宽厚包容的样子,真真像个兄长。
  可他这个弟弟,并不觉得受宠若惊。


第98章
  他兄弟两个久别说话,沐元瑜没什么兴趣插嘴,就在一旁听着,朱谨渊三句不离兄长的身体,朱谨深一句句不疾不徐地回着他。
  两人对答过了十句后,居然还客客气气的,朱谨深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但沐元瑜看出来了,风平浪静下,其实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朱谨深根本用不着刻意讽刺他,他只要如实将自己的病愈告知出来,就够把弟弟的心扎成个筛子了。
  偏偏朱谨渊当局者迷,没有察觉。他心下只在往外哗哗淌血:这个孤拐二哥两大劣势,一个体弱,一个性戾,如今都好了,他往后要怎么办?!
  朱谨深还没有往外正式亮一回相,已经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他从前觉得总挨朱谨深的讥刺很郁闷,现在才发现,一旦他不如此了,才是真的可怕。
  他终于懂了贤妃的用心良苦。
  沐元瑜渐渐听得无聊起来,朱谨渊来,她让了位,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此时摸到林安搁在桌上的食盒,偷偷掀开来,从里面摸了两个荔枝出来剥着吃。
  她觉得自己动作很小,但朱谨深仍是很快一眼扫了过来。
  沐元瑜就把剥好的一颗递过去:“殿下,给你?”
  朱谨深摇摇头,温和地道:“我才吃了药。你自己吃吧。”
  沐元瑜又意思意思地让了下朱谨渊,朱谨渊伸手要接,朱谨深忽然起身,把那颗晶莹雪白的荔枝拦回了她手里,微责道:“你以为三弟是我,这样不讲究,不怕人家嫌弃你。”
  食盒共有三层,他把最上面一层取下来,摆到了朱谨渊面前:“不要客气,吃吧。”
  朱谨渊:“……”
  他不嫌弃好吗?不然他也不会想接。
  然而拦都叫拦回去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捏了一颗荔枝在手里滚着,没什么心情剥,倒是想起来先前听见的话。
  “二哥,你如今还在吃药?”
  朱谨深道:“一些补气益元的药,还要再吃一阵子。”
  “原来如此。”朱谨渊勉强笑着打趣道,“我瞧二哥的脸色这样好,说不准今年秋猎上都能大展身手了。”
  他这是暗藏机锋了,离着秋猎不过两三个月了,朱谨深从前不参加武课,箭都没摸过的一个病秧子,有什么身手可大展?
  “三弟取笑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朱谨深悠悠道,“不过,倒是可以去看个热闹。三弟,兄弟里唯你骑射最佳,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
  这还真是一点不错,再上面一个傻子大哥,再下面一个短腿嫡弟,都不足为虑。朱谨渊待要自傲地应下,忽又觉得不对——什么叫“看个热闹”?他是演杂耍的吗?
  但又不能说不对,每年的秋猎是君臣同乐的重要仪式之一,自然是极热闹的。
  憋着气草草说了个是,预备好的一腔炫耀是都没有兴趣说了。
  脑子里转了一圈,另换了个话题:“二哥,你这回出来,要忙的事可多了,这两年间,大臣们有不少都去找过皇爷,急着要替二哥选妃了——二哥自己,也该着急了吧?”
  在大多臣子心中,圈禁也好,治病也罢,跟娶妻都是不冲突的,正为有病,早日娶个妻子来才更好照顾不是。所以打朱谨治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后,大臣们很快又操心上了朱谨深的,只是第一把交椅沈首辅因跟皇帝达成了一点共识,在臣子和皇帝间做了一点转圜压制,所以这起声音虽然一直不绝,但还不算迫切,只是断断续续地一直有人提起。
  朱谨深定期跟沐元瑜有联络,举凡外面的一些大事,沐元瑜都有留心告诉他,这桩她也打趣着说过,所以朱谨深听见并不觉意外。
  他垂下了眼,道:“急的是三弟吧?我被这身体所困,拖累得你也至今打着光棍。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朱谨渊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还更和气了!
  他真的不习惯这样的朱谨深。
  “二、二哥说哪里话,长幼有序,我自然该等着的。”朱谨渊定了定神,道,“我告诉给二哥听,二哥有个准备,若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可不要错过了。”
  心里则是阴暗:这病秧子二哥,长这么大身边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过,还不知道行不行呢——傻子大哥都选过妃了,顺理成章接下来就该轮着他,结果皇爷不知怎么想的,却只是往后压。
  朱谨深一日不成亲,他就只好也跟着单身,他的母妃贤妃其实有点替他着急起来了,朱谨渊自己倒不觉得,他不便跟母妃讨论这种男人间的事,心里却渐渐生出了这个猜测,并且很盼望这猜测成真,他就再跟着打几年光棍也乐意。
  祖制在那里放着,就正经选妃选来的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帮不上他什么,早一日晚一日,都无所谓,横竖他又不缺女人。
  不但女人,就是男人——
  朱谨渊想着,禁不住瞥了一眼坐在那边桌旁的沐元瑜,见她微低着头,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剥着荔枝,半边脸颊圆鼓鼓的,显见得里面还塞了一颗,嘴唇红润剔透,沾着一点荔枝晶莹的汁水。
  他不知怎么,觉得那颗荔枝一定很甜。
  心下燥热着生出了遗憾来,可惜他身份有些高了,他以皇子之尊也不敢勉强哄骗,恐怕闹出事来收不了场,不然的话——
  “我没有心仪的姑娘,暂时也不打算选妃。”
  朱谨渊一下回过神来——被冻的,朱谨深的语气一下子低了八十度,说话的同时简直像在往下掉冰碴子。
  他心脏一边被冻得收缩,一边又生出了惊喜来:这么生气,难道是被他戳中痛处了?!
  朱谨深现在外面看着是好了,里面还是虚得不行?
  他忙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二哥如今能出门了,这事眼瞧着就要到面前了。二哥害臊也回避不掉的。”
  朱谨深冷道:“我自然有话与皇爷交待。你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改日再叙罢,我也该收拾一下,进宫去了。”
  这逐客令很明确了,朱谨渊就是十分想再打探打探,也无法再留下来,只好站起来道:“是,正该如此,是愚弟听说二哥这里解封了,一时激动,多说了两句,打搅二哥的正事了。”
  他起身告辞离去。
  人一走,朱谨深就问沐元瑜:“这两年里,他当真没对你做什么?”
  劈头得了一句,沐元瑜含糊又莫名道:“什么做什么?”
  她咽下了嘴里残余的荔枝肉,反应过来,带点好奇地道,“没有。殿下,你真觉得他对我有奇怪的心思啊?我没感觉出来。”
  朱谨深无语地瞥过去一眼——他是不相信他在这方面的所谓感觉的,这傻子,连自己的这份都毫无所觉,觉不出来别人的太正常了。
  沐元瑜见他这样,她对朱谨深的智商还是有很大信任的,遂道:“我记着殿下的话呢,他有时找我出去玩,我都说有事回绝掉了。”
  朱谨深立时皱了眉:“他找你去哪里?”
  “我不大记得了,什么谁家的宴席又是什么消暑的荷花荡之类,反正我不会去,所以听过就忘了。”
  朱谨深的脸色才好了点:“不要理他就对了。他从小从根子上就歪了,正途不走,总琢磨些歪门邪道。”
  沐元瑜懂他为何这么说,朱谨渊要表现自己没有什么,却总来找着朱谨深做个衬托,朱谨深又不傻,怎么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要说朱谨渊这小心思也不算无理,可实在找错了人,她曾说过李百草“本事大的人,脾气可以大一点”,这话换到朱谨深身上一样成立,他秉性再不亲和,一旦出手,就是能轻易压得朱谨渊动弹不得,算是另一种层次上的一力降十会,朱谨渊不服也不行。
  “好啦。不说不愉快的事了,殿下还是快进宫吧。”沐元瑜站起身来,把手里的一块荔枝壳放下,她此时才发现,因为朱谨渊逗留的时间有点长,人又无趣,她懒得听他说话,原只打算吃两颗荔枝的,不知不觉在面前剥出了一小堆荔枝壳。
  她有点不好意思:“殿下,原是给你带的,我没留神,吃多了。”
  “你就都吃了又有什么。”朱谨深不在意地道。
  他心里记得刚才朱谨渊的眼神,还是十分膈应,不过也不想再提起来坏心情。
  他现在出来了,以后有他看着,更不可能给朱谨渊机会,总是可以放心了。
  
  朱谨深换大衣裳预备进宫,朱谨渊按捺不住,出了二皇子府后,先一步奔去了永和宫。
  贤妃体态略丰,有些惧热,殿里角落已经摆上了冰鉴。
  朱谨渊走得一头汗,进去就站到冰鉴前,再喊个宫女来给他打扇子。
  贤妃不赞同地道:“三郎,那冰寒性太重,取一点凉意也罢了,你不能直站在那里,对身子不好。”
  “我又不是二哥,连点冰都受不住。”
  说是这么说,朱谨渊站了一会后,还是走了回来,到贤妃面前坐下道:“母妃,二哥放出来了,你知道吗?”
  贤妃深处后宫,又不比沈皇后执掌凤印,对宫外的事没有这么快听闻,闻言很是讶异,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道:“也该差不多了,能关这么久,给你腾出这么多的时间来,已算是我们的运气了。”
  朱谨渊左右望了望,把宫女们都撵远了,压低了声音道:“母妃,我才去看了二哥,拿选妃的事与他说了,二哥居然说他还没有这个打算——他可都二十了,您说,古怪不古怪?”
  他从前没有和贤妃说起过这件事,是觉得不好说,可如今他心里的好奇实是压不住了,朱谨深若真的有暗疾,那他简直不战而屈人之兵!
  贤妃眉头一动,领会了他的意思,但也不便与儿子深入探讨,就含蓄着道:“这确实不同寻常,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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