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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穿越)——溪畔茶

时间:2017-10-09 17:50:33  作者:溪畔茶

  沐元瑜打量着他,唇色都有些发白了,还说没有怎么样?她哪里肯相信,道:“我知道殿下勤勉向公,可殿下熬得脸色都不对了,莫非真要等倒下了才罢?那时才真的耽误工夫呢。”
  屋里还有别人在,朱谨深不能做什么,只是敲了下她按在案卷上的手背,示意她:“你看一下你的掌心。”
  沐元瑜略带疑惑地把手翻过来——只见掌心已然一片灰扑扑。
  她瞠目地望一眼她才摸过的案卷,这什么玩意,也太脏了吧?
  朱谨深皱着眉:“你说,我能有什么脸色。”
  沐元瑜噗一声笑了。
  洁癖其实不是个可乐的毛病,换个人她也许会觉得很麻烦,但这个毛病体现在朱谨深身上,她一直就只觉得很有意思。
  可能是他从头到尾就是个雅致的人,跟这个毛病很相配,也可能是,她滤镜太厚,以致把他的毛病都看成萌点。
  沐元瑜转头问林安:“你们殿下天天摸这些东西,你怎么不知道给先擦一下?”
  林安委屈地道:“开始擦的,但是后来殿下嫌我碍事,不要我在旁边了。”
  朱谨深不是单纯地在一份份阅读案卷,他需要前后比照对应,聚精会神地分析,林安一直在旁边窸窸窣窣的,多少会对他造成干扰,几次之后,他就把人撵开了。
  沐元瑜想了想,毛遂自荐道:“那我给殿下来擦?我手脚放得轻些,保证不碍殿下的事。”
  朱谨深微有心动,但旋即道:“不要了,你只有更碍事。”
  沐元瑜一怔,然后意会了过来。她把手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望了望屋顶。
  林安略心塞——他感觉到了森森地差别待遇,一样是“碍事”,他家殿下说话的口气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那个余韵悠长的,他一个没了根不通情事的小内侍都被迫懂了。
  “那殿下也该歇歇了,都快晚饭时辰了,再怎么说,也得先去吃个饭,填一填肚子吧?”沐元瑜转而道。
  她不提这茬朱谨深还没有觉得,一提,他就觉得确是有些饿了,低头看看手里的案卷,道:“等我这卷看完。”
  沐元瑜点头:“好,我到外面等殿下。”
  她就出去,她倒是想帮忙朱谨深一起看案卷,但不奉皇命,以她的身份不适合插手朝廷部院的公文,瓜田李下,还是避出去这个嫌疑比较好。
  “叫林安给你找点水,把手洗了。”
  朱谨深的声音追出来。
  “——好。”
  世子爷说话就是管用,一来就劝得殿下提前去用饭了,搁前两日,怎么也得再耗一个时辰才去。
  林安又开心起来,很殷勤地把沐元瑜带到西侧的一间厢房里,这里搬了个小炉子来,临时被辟成了茶水房。
  沐元瑜洗了手,找了张椅子安稳坐着等候。
  过一会,察觉到林安在悄悄打量她。
  她一转头,逮到林安回避不及的视线,笑道:“看什么,忽然不认得我了?”
  林安吞了吞口水:“没、没。”
  他堵了满肚子话,也憋了好一段时间,过来的路上时担忧着朱谨深的身体,还没有空想那些,此时就又全部回笼了。
  世子爷这——怎么就会跟他家殿下那样了啊?
  他看上去好正常好自然的。
  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连同他家殿下也是,都坦然得不行,倒好像被撞破窥见的人是他了一般。
  沐元瑜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形容,笑着点了他一句:“你家殿下有数。”
  林安呛了一下:“我我知道。”
  这看上去起码世子爷不像被强迫的,他的心虚总算好了点,他家殿下那个模样,京里数一数二的,也、也不算怎么亏待世子爷罢——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算的,他家殿下是肯定不可能屈居人下,那就是——空等着反正无聊,林安就很费心思地琢磨着,可世子爷这看上去也不像啊。
  他家殿下打小就弱,这小半年来才开始练练骑射,也不过是练着玩儿,不是正经习学,相比之下,世子爷可是打小的童子功,若论武力,又难说得很了。
  但假如是殿下在下面——
  林安脸色猛然发白,差点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
  好在主屋那边起了一阵动静,打断了他可怕的臆想。
  朱谨深的公务暂告一段落,领着丁御史并几个司务走出来。
  朱谨深一个皇子这几日都吃住在都察院里,底下跟他办事的人自然更不好回去,跟着一并煎熬。
  但众人心里并无怨言,一个人是花架子还是实心做事,处几天就显出来了。同朱谨深的冷面与他过往的风评不太一样,真做起事来,他出乎众人意料地并不太训人,也没有架子,只是埋首专注他自己的那一块,除了吃睡之类基本的需求之外,不见他休息,话都不见他多说,不知疲倦般没有止歇。
  顶头上司的作风很能影响到底下人的士气,众人钦服之余,也都跟着一并认真起来。
  此时提前出来,沐元瑜跟林安从厢房出来了会齐一起往外走,丁御史渐渐发现见走的方向不一样,笑道:“难道今日殿下要做东吗?”
  都察院这样光有品级的官员就有百十号人的大衙门,内里是备有厨房的,一应供给果蔬从光禄寺走账,他们这几天在里面吃的就都是小厨房的饭菜。
  朱谨深“嗯”了一声,道:“我听你昨日念叨,说离此不远的鸿宴楼名菜汇萃,大家辛苦到现在,也累了,去尝个鲜罢。”
  “我不过随口一说,不想殿下记下了。”丁御史乐得合不拢嘴,“这可要殿下破费了。”
  自家衙门厨房的饭菜,填个肚子还行,别的就休提了。那鸿宴楼名气大,价钱便也不菲,丁御史入职没几年,御史职位清贵,俸禄也很清,等闲不会往那里去,几个司务职位更低,更别说了,当下人人都笑逐颜开起来。
  鸿宴楼就在都察院斜对面,车都不必坐,走路过去半柱香的功夫。
  进到宽敞明亮的大堂里,便有搭着白布巾的小二忙迎上来,见这一拨人大多都着官服,态度间更添了两分小心。
  朱谨深要了两个雅间,把丁御史跟司务们安排过去,然后领着沐元瑜进了另外一间。
  没了外人,坐下来后,才有空说起话来。
  林安很没眼看地守到门边去了——别以为手放在桌子底下他就不知道,殿下把人拉着进来就没放开好嘛!
  “你这几日在学里还好?我不在,老三没寻你事罢?”
  沐元瑜捏着他的手指玩:“没有,三殿下也有了差事,到通州去了,学里只剩了我和四殿下,无聊得很。”
  朱谨深有些意外,他进了都察院后,朱谨渊才得了差事,他昼夜不出,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也不去多想,点头道:“这就对了。皇爷这件事倒是安排得极好。”
  沐元瑜忍不住又笑了。她感觉跟朱谨深在一块,多无聊的事经他一弄都变得有意思了,虽然他本意绝不是如此。
  “四殿下不太开心,我听许兄偷偷说,有人上书叫他从宫里搬出来,说当年殿下就是这个年纪出来的,他应该效仿兄长。”
  朱谨深对这个消息挺无所谓:“哦。”
  他对朱谨渊的事还有意外,对这一件却这样淡定,沐元瑜心中忽然一动,低声道:“殿下的手笔?”
  会上书啰嗦这种事的十有八九是御史,朱谨深这阵又一直在都察院里——
  “不算。”朱谨深否认,跟着悠悠道,“不过我日日在这里,有人看见我,联想到了别的什么,那不是我管得了的。”
  沐元瑜眨着眼:“殿下就没提醒过人?”
  看,宫里还有个好参奏的题材什么的——不怕惹事的御史可多着,只愁找不到新鲜的素材参。
  朱谨深但笑不语,过片刻才道:“我如今忙着正事,不想要人给我拖后腿,寻点事给那边忙一忙,省得闲了,再动歪脑筋来烦我。”
  沐元瑜不得不服,朱谨深这是顺手也是料敌先机,他一直被派差,朱谨渊坐不住,沈皇后看到眼里又如何安心?赶在她出手之前,朱谨深先戳中了她的七寸,这一招从前还不好使,只有如今才行,赶在朱谨洵恰恰也是这个年纪,他是一点没有浪费功夫了。
  “殿下——”
  “世子爷,”是刀三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来,“您在里面吗?家里来信了。”
  沐元瑜一怔,忙站起来转身应道:“在,刀三哥,你进来罢。”
  刀三说的信是老宅里的人送来的,他送沐元瑜上学,沐元瑜来都察院又到这里,他一路都跟着,不过没进雅间,坐在楼下大堂里叫了爱吃的菜自己吃着,老宅里的人一路找了来,见着他就交给他了。
  “世子前阵写了信回去问事,如今来了回信,怕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要紧的话,耽搁了不好,所以家里找到这里来了。”刀三解释着,把信递出去。
  沐元瑜接到手里,坐回了桌边,挨在烛灯旁拆开了火漆印,抽出笺纸看着。
  片刻后。
  她手一抖,笺纸差点落到烛灯上去。
  朱谨深看过来:“怎么了?”
  “我——”沐元瑜喉咙干涩,其实信里还写了别的,但她一时之间只说得出这一句重点,“我庶弟,没了。”
  “还有他生母,柳夫人也一起病亡了。”
  怎么个头绪?
  她好晕啊,简直好像看了一篇黑色幽默。
  她父王的心肝宝贝蛋,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把她逼到了京城来,现在就忽然这样——没了?


第134章
  朱谨深也怔住了:“没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些思绪,但是面上没有显出来。
  沐元瑜表情空白:“啊。”
  她连个“是”都说不出来,太意外了,脑子都直接停摆,自己茫然地又低头看了眼笺纸,没有错,滇宁王的笔迹,白纸黑字地写着。
  她遇刺后很快就写信回去询问了,但一直没有回信过来,她以为滇宁王应该是在云南彻查,便压下心情耐心等着。万没有想到,滇宁王的回信不及时是因为王府里同时出了事。
  朱谨深没有要她的家信,只是问:“怎么会同时病亡?你那庶弟不是养在你母妃膝下吗?”
  “是。”沐元瑜掐了一把掌心,强迫自己定下神来。这不是发愣的时候,再料想不到的事,已经发生了,那就只有接受。
  “但上个月的时候,柳夫人的父亲年老病危,柳夫人去求我父王,说孩子自生下来,她父亲还没有看过,如今人要没了,闭眼前想见外孙一眼。柳夫人毕竟是生母,她父亲人之将死,提出这个请求来也是合理。父王听了,就答应了她,谁知柳夫人带着孩子回了家,用了外面的饮食,结果吃到一味有毒的菌菇——急着把人抬回来已经晚了,费了一夜功夫还是不治。”
  云南的菌菇品种非常丰富,即便是住了几十年的当地人也不能全然分辨,每年都少不了一些因为误食有毒菌菇而身亡的莽撞吃货。但柳夫人这个级别的贵人会是这种死法,是很有些不可思议的。
  这一对母子说是病亡,事实上是中毒,只是后者听起来太不体面,滇宁王大约是不愿接受,才修饰了一下。
  沐元瑜怔怔地发着呆,她这回的呆与先又不同,她已经回过神来,思绪重新在运转起来了,只是心里的滋味太过复杂,无法厘清。
  这一个平常的冬日夜晚,她接到了最不平常的消息。
  滇宁王已是天命开外,这个年纪,再受此重击——字里行间都看得出他泣血般的痛心,他再有子嗣且还那么巧是个男丁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
  未来——她的世子位,好像是保住了?
  究她本心,其实没有多么大的野心,也没想过要做出多了不起的作为,如果不是滇宁王当年斩断她的后路,她不会奋起走到这一步。如今障碍不战自溃,她似乎应该为此开心激动。
  但她一时笑不出来,也许是因为这个胜利来得太轻易,也许也有一点是因为沐元瑱,她只见过那个奶娃娃一面,她不喜欢他,但没想过把怒气发到一张白纸上,要他去死。
  “人有旦夕祸福。”朱谨深淡然地道,“你不必太过感伤。”
  “我没有——唉。”
  沐元瑜叹了口气,她不至于难过,只是有一点闷,更多的还是脚踏不到实地的飘忽感。
  朱谨深像是随口问道:“柳夫人的父亲呢?也死了吗?”
  “说是受了惊吓,当时就断气了。”
  要看外孙最后一眼,不想双双都是最后一眼,他的死是太正常了,没什么可追究的。
  “他本来是做什么的?”
  以朱谨深的身份,他所知再多,也还不至于去关注一个郡王小妾的父亲出身,这跟他的层次差太远。
  沐元瑜是清楚的,滇宁王本就是个多疑多虑的人,当年那种情况下纳的妾室,更不可能不把来历查清楚,所以她可以一口报出来:“是个犯官,本来在江南做个县令,刮地皮刮得太狠了,被人到京里告了状参了,贬到了云南去。”
  朱谨深沉吟片刻,抬了头,眼神扫过左右,道:“你们暂且出去。”
  刀三直挺挺站着不动,林安牙酸地上前拉他:“哎呦,兵大爷,没听见我们殿下吩咐吗?”
  他酸不是害怕刀三,是以他内侍的心胸,立刻知道主子们这是有私话要说了,他家殿下保不准还得安慰安慰世子爷——怎么个安慰法,那画面,想一想他都头皮发麻。
  这样他还立刻听令了,真是很值得为自己的忠心感慨一下。
  沐元瑜摆摆手:“刀三哥,你饭还没吃完罢?去吃饭吧,我这里没事。”
  刀三这才转了身,蹬蹬走开了。
  林安守到外面去,防着小二进来。
  人都出去了,雅间里的画面,其实并不如林安想的那样。
  朱谨深只是低声道:“你在担心?可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沐元瑜皱着脸点头:“但我父王应该也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再不可思议,这件事都应当是真的了,她寄去云南的信里可还暗示了朱谨深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滇宁王不会敢再骗她回去,那就没必要扯这种谎。而且信里也没有提要她回去的事。
  朱谨深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觉得不对在何处?”
  沐元瑜说不上来,她只觉得柳夫人母子病亡得太容易,但这不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而撇开这一点不说,从她和滇宁王妃的利益论,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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