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上午,正是所有的青楼妓馆最冷清的时候,先前他们在园子里闹出的动静虽然引来一些人探头观看,这个时候那些人又睡起了回笼觉。
走在寂静无人的园子中,黎皎心惊胆战,拖着发软的腿脚强撑着往前走,忽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光芒一闪。
黎皎低头,发现踩到的正是那人渣之前从她发髻间抽走的簪子。
黎皎忙把簪子捡起来,握在手里。
幸好把这簪子捡了回来,不然落在这里,说不定会有麻烦。
黎皎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走到角门那里,一颗提着的心更加紧张。
刚刚春芳从这里跑出去,不知道怎么和守门的婆子说的,万一守门婆子察觉不对劲,不放她出去,那就糟了。
紧了紧手中发簪,黎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更要沉得住气才能逃出生天,只要她出了这个门就好了。
黎皎作出坦然的模样走到角门处,冲守门婆子笑笑:“大娘,麻烦您开下门。”
守门婆子一边开门一边问:“刚刚你的丫鬟——呃,你的小厮怎么先走了?我问他,他就说有急事,脸色那个难看啊。”
黎皎笑笑:“我们一直没找到人,我让她赶紧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说呢,不过我们这碧春楼可是京城最好的了,看您这模样也是有钱人家,要找的人要是不在这里啊,说不准就没来这些地方呢。”
这些正头娘子也是可怜人啊,瞧瞧为了找自家男人,都女扮男装混进青楼来了,容易嘛。
守门婆子心中唏嘘,不由多看了黎皎一眼,忽然在她衣摆上看到一抹刺眼的红。
守门婆子眼神一缩,伸手挡住了已经打开的门:“哟,这是什么——”
黎皎顺着守门婆子视线看过去,心里一咯噔。
被发现了?
有些人到了绝境会彻底丧失反抗意识,有些人却会做出平时不敢想的事来。
黎皎显然属于后者。
千钧一发之际,她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簪子,对着守门婆子的手臂狠狠刺了下去。
守门婆子啊的一声惨叫。
趁着守门婆子松手的时机,黎皎推开她跑了出去。
守门婆子捂着流血的胳膊大声喊道:“不得了啦,杀人啦——”
守门婆子的惨叫声瞬间惊动了青楼打手。
“怎么回事儿?”
“有个人女扮男装混进来,说是找她相公,结果刚才她想出去时,我发现她身上有血!她一定是把她相公杀了,天啊——”守门婆子一想自己犯下的巨大错误,再加上手臂上往外直冒的鲜血刺激,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领头的打手根本顾不上管守门婆子,挥挥手道:“快到处找找,看有没有人出事!”
他们碧春楼可是京城顶尖的青楼,来这里玩乐的客人非富即贵,要真有人在这里出了事儿,那麻烦就大了。
至于跑掉的凶手——既然是来找她相公的,等他们找到受害的人,凶手是谁自然就知道了。
园子里乱成一团,一群人搜来搜去,找到了长春伯幼子所在的房间。
门推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不少人惊呼出声:“天,这不是长春伯府的小公子嘛!”
对于从十三岁起就是他们这里常客的长春伯幼子,他们太认识了啊!
“快快快,看看贾公子还有没有气!”
碧春楼里人仰马翻,春风楼里院中的合欢树花开如荼,亭亭华盖遮蔽了艳阳,给树下交谈的人带来清凉与静谧。
“黎姑娘找在下有事么?”
乔昭一听,莫名有些不快。
她来找他当然是有事,可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呢?
她没事就不能来了?这里是酒楼,她来喝酒不行吗?
第222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邵明渊
“我听说,邵将军昨天把乔大哥接到自己府上了?”
乔昭一口一个“乔大哥”,是有原因的。
以她现在的身份,在邵明渊面前和兄长叫“乔公子”无疑更合适些,但这样就无形中拉远了与兄长的距离。
她在邵明渊面前常常叫“乔大哥”,久而久之,就会让他下意识觉得她与兄长很亲近,这样以后兄长再有什么事,或者她想见兄长,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嗯,是这样。”
“对乔大哥的大舅母,邵将军打算怎么办?”
对于敢伤害兄长的人,不管是谁,她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的。
不过眼前这人能力太大,还没等她行动就先一步把兄长从尚书府接了出来,这样虽然确保了兄长以后的安全,可万一他对毛氏有什么打算自己却不知道,那就被动了。
“这个想等舅兄身体好些了,问问他的打算。”
寇尚书府与乔墨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究竟怎么对付毛氏,对邵明渊来说,自然是以乔墨的意见为主。
若是舅兄看在外祖家的亲人面子上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能做的就是保证舅兄以后的安全,并尊重舅兄的意见。
“我听晨光说,审问小厮的人是邵将军手下的审讯高手,不知有没有从小厮口中挖出来,乔大哥的大舅母是否受人指使呢?”
“我问过了,那个小厮已经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至于是否受人指使,小厮应该不知情。”
乔昭抿了抿唇,抬眸与邵明渊对视,郑重问他:“那么乔大哥以后住在邵将军府上,邵将军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吧?”
邵明渊深深看乔昭一眼,总觉得眼前少女对舅兄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之前给出的理由,然而少女坦荡清澈的目光又让他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责无旁贷。”邵明渊这样回答她。
听了这个答案,乔昭嫣然一笑。
既然如此,她就放手一搏,先收拾了毛氏再说。
至于兄长会不会因为考虑到外祖家其他亲人而放弃追究毛氏,咳咳,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还没恭贺邵将军搬入新居。”
邵明渊面上表情很淡,似乎对搬家这件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收拾了出来,还没有正式搬。”
没有正式搬,但他已经开始在冠军侯府常住了。
到了夜里,偌大的冠军侯府明明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气,他却觉得比住在那个生活了多年的靖安侯府还要安心。
“我想去看看乔大哥,不知道邵将军方便吗?”
邵明渊笑笑:“当然方便,以后黎姑娘想见我舅兄,随时都可以过来。”
“多谢邵将军。”
“黎姑娘要现在过去吗?”
“好。”乔昭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貌似随意地问,“邵将军,外面都在说,你之所以把乔大哥接出来,是梦到了……”
总觉得在邵明渊面前说“你妻子”有些怪怪的。
邵明渊却坦然接话道:“梦到了我妻子。”
“呃,你真的梦到她给你托梦吗?”
邵明渊诧异看乔昭一眼。
黎姑娘给他的感觉并不像热衷于这些八卦的人。
更何况,就算再八卦,也没有几个人敢直接问他的。
这一刻,邵明渊没觉得生气,更多的是困惑。
难道女孩子都是这样复杂吗,他自以为看透了一个女孩的脾气,其实这女孩子还有许多面是未知的。
嗯,这和他那些并肩作战的同袍们一点都不一样。年轻的将军心中感慨着。
眼前的少女还睁大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与她平时淡然恬静的样子很是不同。
邵明渊笑道:“自然是真的。”
“这种事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乔昭喃喃道。
“亲人托梦,并不少见。”
“亲人?”乔姑娘抓住了重点。
邵明渊脸有些热,却丝毫没让眼前的少女看出来:“妻子自然也算是亲人。”
他和乔氏只见过那一面,他们虽是夫妻,却还来不及生情就已阴阳相隔。他对她,更多的是愧疚,“爱妻”两个字挂在嘴边未免虚伪矫情。
乔姑娘脸有些黑。
谁是他的亲人啊?简直莫名其妙!
“先夫人请你照顾乔大哥吗?”
邵明渊呆了呆。
怎么还往下问?黎姑娘今天有些怪。
虽然如此,他还是答了:“是,亡妻对我说,她不放心兄长住在外祖家,希望我能把兄长接到身边来照顾,这样她才能安心……”
对面少女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邵明渊语气一顿,问道:“黎姑娘怎么了?”
乔昭:“呵呵。”
看这家伙一本正经编瞎话的样子,真没想到啊,他是这样的邵明渊!
“没什么,请邵将军带我去看看乔大哥吧。听说他一直昏睡不醒,我有些不放心。”
“嗯。”
二人起身往后门走,一直等在门口的晨光迎上来。
邵明渊冲他颔首:“送黎姑娘去冠军侯府。”
“好勒——”晨光猛然停下来,声音扬起,“去哪儿?”
“冠军侯府。”邵明渊蹙眉。
这混小子怎么当了一段时间车夫,越来越不机灵了?
“哦呵呵呵,小的这就去备车!”晨光跳了起来。
天啦,亏他还一直替将军操心,嫌弃将军动作慢,原来是白担心了。
哼,女扮男装混到三姑娘家里算什么本事,能让三姑娘主动上自个儿家里才是能耐!
他家将军大人太有能耐了。
晨光一路哼着小曲赶着车,车厢里的冰绿脸色发黑:“姑娘,您别拦着我,我去把晨光的嘴缝起来!”
从春风楼去冠军侯府的路平坦宽阔,乔昭安安稳稳在车里坐着,想到以后见兄长不再需要费尽心机,心情不由轻松了许多。
而此刻,黎皎一颗心却紧绷到极致。
她误入了青楼,还杀了长春伯府的公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在春芳回府之前先一步赶回去,阻止春芳向家里人求救。
这样的话,无论是外面的人还是家里的人,都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黎皎忽然不后悔杀人了。
第223章 杀人之后
死了多好,死了就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事了。
她和春芳女扮男装混进碧春楼,根本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黎皎脑海中疯狂转着这些念头,离开了碧春楼的范围后,雇了一辆马车,给足了银钱拼命往黎府赶,等到了西府附近的茶楼从马车上匆匆跳下来,躲到了隐蔽处等着。
以她的推测,春芳在那种惊慌失措的情况下是想不到雇车的,只会死命往家跑,这样的话跑不了多久就会没有力气,十有八九会落在她后面。
而西府还是往常安安静静的样子,让黎皎更加坚信这一点。
果然不出所料,大概等了一刻多钟,春芳才气喘吁吁跑过来。
她脚步踉跄,神情惶急,看起来很是狼狈,黎皎伸出手,一把把她拽到了角落里。
“呜呜呜——”嘴被人突然捂住,春芳拼命挣扎。
“是我!”黎皎松开手
春芳愣了愣,抓着黎皎眼泪直流:“姑娘,姑娘您没事?”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等进府再说!”
“嗯。”春芳抹了一把泪,扶着黎皎往前走。
黎皎却没有动,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从那边巷子的角门进去。”
春芳有些吃惊。
姑娘所指的那条巷子,平时都是夜香郎走的地方,实在是污秽不堪。
“傻愣着干什么,不能让人发现咱们这个样子回去!”黎皎催道。
她们早上出来时,走的是另外一个角门,当时趁着守门的人打盹儿悄悄溜出去的。现在要是还从那边走,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而这个平时专门倒夜香的角门就不一样了,平日里并无人看守,只是锁着门。
主仆二人钻进狭窄的巷子,因是盛夏,熏天的臭气直往人鼻孔里钻,令人作呕。
因为鲜少有人走,巷子里是泥土路,路上断断续续洒着黄白之物,春芳一不小心踩上,立刻就吐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杀了人,强烈的刺激之下,这样的情景对黎皎来说反而麻木了,她冷着脸低斥道:“吐什么,再耽误时间命都没了,这个算什么?”
“是……”春芳白着脸应道。
二人捂着鼻子艰难前行,总算到了角门处。
“姑娘,咱们怎么进去啊?”
“那里!”黎皎一指角门不远处,说完走到那边,用脚拨开繁茂的草,露出一个狗洞来。
春芳当即傻了眼。
姑娘怎么知道这里有狗洞的?
黎皎当然明白春芳的疑惑,却顾不得给她解释,撩起衣摆蒙住脸,从狗洞爬了进去。
春芳一看姑娘都这样了,哪里还敢犹豫,有样学样跟着爬进去,手掌触到黏黏腻腻之物,胃里直犯恶心,却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这个角落本就鲜有人来,主仆二人从狗洞钻进府中,一路躲躲避避总算回到了屋子里。
“快,快,我要沐浴!”顺利回到自己的地方,就意味着终于从那场噩梦里脱身了,黎皎心中一松,顿觉身上的恶臭难以忍受,扶着墙干呕起来。
黎皎足足洗了三桶水才换上了干净衣物,把她与春芳出门时的全套衣物吩咐另一个大丫鬟秋露当着她的面全都烧了,这才把二人叫到里屋,叮嘱道:“秋露,今天我和春芳没有离开院子半步,你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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