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跪在地上,心道:当然不知道啊,她们又不识字!
“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既然知罪,那我也不重罚你们,你们各把家训抄两遍,明天呈给我看!”
啥?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险些哭出声来。
这还不如挨板子罚月钱啊!
看来只能给账房先生塞点钱,让他帮忙了。
寇天羽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明天我会看着你们写几个字,若是字迹对不上,那就把你们今天说的话告诉老夫人!”
两个婆子瘫倒在地。
寇天羽赶到毛氏那里。
“小公子,太太还睡着呢。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在里面。”
寇天羽一脸严肃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毛氏双目紧闭睡在罗汉床上,短短几天,已经瘦出颧骨来。
寇梓墨垂眸不语,寇青岚眼圈微红。
姐弟三人看过毛氏,默默无声退了出来。
院内花草愈发繁茂,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
“大姐,二姐,你们不要担心,相信母亲吉人自有天相的。”
“我就是气那些乱嚼舌的人!”寇青岚气道。
“清者自清,这种无凭无据的谣言早晚会散了的。”寇天羽一脸老成宽慰着姐姐。
“可是府里真的有许多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了白毛老虎——”
“那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二姐莫非没听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
寇梓墨听着弟弟妹妹的对话,一直沉默。
“大姐怎么不说话?”寇青岚问。
寇梓墨勉强笑笑:“担心母亲。”
青岚和天羽对母亲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可是为何,她却隐隐有些怀疑呢?
母亲因为她,对表哥一直是防备的。
也许——
寇梓墨不敢深想下去。
比起弟弟妹妹,她可真是不孝极了,竟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
“大姐?”
寇梓墨回神:“没事,回去吧。我听祖母的意思,是打算请道士来驱邪的。”
寇天羽皱眉:“祖母怎么也相信这些——”
“天羽,有的话不能乱说!”寇梓墨立刻喝止。
当今天子信奉道教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养了一群道士在皇宫里炼丹,弟弟这话传出去,就是尚书府的把柄。
寇天羽动了动嘴角,没再说什么。
“好了,都回去吧。”
姐弟三人默默散了。
没过两天,寇尚书府果然请来了道士做法事。
毛氏当天便精神了些。
“尚书府请了道士做法事?”乔昭听完阿珠在外面打探来的消息,笑了。
果然还是如她预料的,到了请道士驱邪这一步。
所以给毛氏致命一击的时候也到了。
乔昭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天空是烟青色的,云层重重叠叠。
是个阴天,要是赶上雷雨夜,就更好了。
乔昭想了想,叫来晨光。
晨光现在只要一进西跨院就开始心惊胆战,感觉等会儿的午饭都要少吃一碗。
“三姑娘找我有事?”
“晨光,我听你说过,每当变天,你们将军就会疼得厉害吧?”
“啊,对。”晨光一怔,随后心中欢喜不已。
三姑娘居然知道关心他们将军了!
他就说,事不过三,总该有点好事了。
“我们将军可惨啦,一旦遇到阴雨天,真是疼得冷汗不断,跟泡在水里似的。不过我们将军从来都一声不吭的。没办法呀,说了也没人疼。三姑娘,您说是不?”
乔昭:“……”为什么小车夫这么多话?
“那你去问问,今天邵将军有没有觉得疼得厉害。”
“呵呵呵呵,这就去!”晨光眉飞色舞。
“晨光——”
“三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刻意问,就当无意中问起的,不要提到我。”
“明白,明白。”三姑娘这是不好意思了啊。
晨光到了春风楼,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邵明渊正坐在葡萄架下看书,见晨光来了,放下书卷:“黎姑娘有事?”
晨光行了礼,笑嘻嘻道:“将军,三姑娘托属下问问,您今天身体怎么样?”
毫不犹豫把乔昭卖了的小车夫毫无愧疚之色。
邵明渊意外扬眉。
黎姑娘问他身体怎么样——
难道……是觉得那天踢他一下能踢出内伤来?
“告诉黎姑娘,我很好,要她不必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哪行啊,不放在心上他什么时候完成任务?
晨光一听将军大人这么说,就很不满意,眼珠一转道:“将军,属下觉得三姑娘很关心您,您觉得呢?”
邵明渊看晨光一眼,黑眸湛湛,令人看不透情绪。
“回去吧,有雨。”
晨光一脸不情不愿。
就这样回去了?将军好歹说点什么啊!
邵明渊睇了晨光一眼:“替我谢谢黎姑娘的药,很管用。”
“嗳,属下一定转告。”晨光露出大大的笑脸。
会说谢谢也行啊,三姑娘听了肯定高兴。
“还有,以后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过来了。”
第245章 疑心生暗鬼
晨光再次遭受会心一击回到黎府。
乔昭问:“邵将军怎么说?”
晨光:“将军说三姑娘的药很管用,他很感谢,也很感动。三姑娘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们将军,他一定义不容辞。”
乔昭听得直皱眉:“邵将军真这么说?”
就因为李爷爷的托付,就可以义不容辞?这人还有没有一点节操了!
晨光一头雾水。
为什么三姑娘瞧着不但不感动,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见晨光犹豫,乔昭淡淡道:“罢了,以后没有什么大事,本来也不必麻烦邵将军,更无须他义不容辞。”
晨光呆了呆,忍不住脱口而出:“三姑娘和我们将军说的话是一样的!”
乔昭一怔,很快意会了晨光的意思。
她先是一恼。邵明渊这是嫌她烦了?
而后,心里莫名又有点高兴。
这样看来,那人也不是见了小姑娘就迈不开腿嘛,还知道避嫌。
晨光忽然发现三姑娘心情又好起来。
小车夫想了想,决定还是不乱说话了。
“邵将军是否说了今天有雨?”
“说了,说了。”晨光连连点头。
他就说,三姑娘和将军大人心有灵犀!
“那就好。”乔昭放心点点头,忽地对晨光一笑。
晨光一脸警惕。
为什么他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晨光,今晚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晨光一脸生无可恋提议道:“三姑娘,我就是个小车夫,您办的都是大事,总这么麻烦我好吗?不如让我们将军来?”
“但是车夫是我的,你们将军和我无关。”
晨光满眼泪。
别啊,其实将军也可以是您的……
乔昭把放在手边的画卷递给晨光。
晨光接过来,惊疑不定看着乔昭。
乔昭温和笑笑:“打开看看。”
晨光心惊胆战,一点一点把画卷展开。
令人惊讶的是,这画卷的底色涂成了黑色,渐渐地才出现女子牙白色的裙衫。
黑与白相映,莫名有几分触目惊心。
晨光心中一跳。
这是三姑娘的自画像吗?好奇怪,为什么底色是黑色的?
画卷终于全部展开,露出女子光洁素净的面庞。
晨光手一抖,画卷落到地上。
乔昭忙把画卷捡起来,皱眉道:“怎么了?”
晨光脸色颇有些难看,目光一动不动盯着乔昭,连声音都是不稳的:“三姑娘认识画上的人?”
三姑娘画功了得,只一眼,他就认出来,画上的女子是已逝的将军夫人!
乔昭同样有些意外。
当初邵明渊派来接她的人中可没有晨光,居然被晨光认出来了?
按理说,晨光唯一见她的机会,就是她被鞑子推到城墙上时。
可那时的她那样狼狈,又隔着一段距离,晨光居然见过后就一直记得?
“晨光认识画上的人?”同样的话,乔昭问回去。
“当然认识,这是我们已逝的将军夫人啊。我在将军的书房里看到过的——”晨光猛然住了口。
该死,他怎么说出来了,让三姑娘知道将军大人房里挂着夫人的画像,万一以后不理将军了怎么办?
乔昭心中一跳。
邵明渊画了她的画像?
邵明渊居然还会画画?
真看不出,他那样冷情冷心的模样,会把女子的画像放在书房里。
乔昭涌起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虽然她的死不是那人画多少幅画像能够挽回的,但毕竟,被人记住和转而抛到九霄云外去的感觉,还是不同的吧。
乔昭嘴角不由露出浅淡的笑意。
“三姑娘,您什么时候见过将军夫人的?”晨光抓心挠肝般好奇。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将军夫人以前不也住在京城嘛。”
“原来是这样,刚刚我还吓了一跳。那您画这个干嘛呀?”
“晨光,上次让你扮成老虎去吓人,难为你了吧?毕竟夜里潜入他人府邸,还是挺麻烦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对我来说如履平地,三姑娘您不知道,想当初在北地的时候……”
晨光眉飞色舞地说,乔昭耐心地听。
等他说完,乔昭笑笑:“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再去一趟吧,用这幅画吓吓人。”
晨光:“……”剪刀呢?他要把这烦人的舌头剪下来!
天阴了一整天,没有一丝风,整个京城都像拢在蒸笼里,寇尚书府自然也不例外。
伺候毛氏的两个丫鬟汗水直淌,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只得悄悄挪到敞开的窗子旁透口气。
这样的天气真是熬人,偏偏太太病着,屋子里不能放冰盆,又一屋子药味,连她们都跟着受罪。
“春枝,扶我下来走走。”毛氏哑着嗓子喊。
两个丫鬟忙去扶毛氏下床,心道请玄清观的道长们来做一场法事还是挺管用的,原本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的太太今天就清醒不少。
太太早点好了,她们日子才能好过。
连日卧床,毛氏腿脚有些发软,挪到窗边坐下来,缓了口气道:“今天这样子,要有大雨了。”
“有大雨好,咱们府上才做了法事,再下一场大雨,把一切晦气冲刷得干干净净,太太就能大好了。”
毛氏笑笑,看向窗外低沉乌黑的云。
玄清观是有名的道观,道长们都是有大本事的,请来他们做了法事,什么魑魅魍魉都会被驱得干干净净,那个短命鬼又算什么。
这样一想,毛氏顿觉浑身又轻快不少。
一丝凉风从窗口吹进来。
毛氏舒适叹了口气。
“太太,可能要下雨了,您才好些,还是不要吹风了,婢子扶您回去躺下吧。”
病了一场,毛氏更加爱惜身体,听丫鬟这么一说,点了点头,由丫鬟扶着往回走,并吩咐道:“窗子先不必关,屋子里跟蒸笼似的,等雨落了再说。”
夏夜的雨来得急,毛氏这话说了没多久,屋外大风狂作,吹得窗户呼呼作响,春枝忙去关窗。
她来到窗前,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
白衣白裙的女子立在窗外,长发披散,鬼气森森。
“啊——”春枝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回跑,“太太,有鬼,有鬼啊!”
第246章 自食恶果
受惊了的毛氏几乎是从罗汉床上弹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另一个丫鬟忙去追:“太太,您别去啊——”
毛氏充耳不闻,像是要验证什么,一眼看向窗口。
外面狂风大作,从敞开的窗子灌进来。彻底没有了星光月色的夜如墨般浓得化不开。
正巧一道惊雷落下,外面瞬间亮如白昼。
窗外女子白衣飘飘,面庞素净如雪,可一眼瞧去,却没有一点人气儿。
大丫鬟春枝见到窗外的白衣女子只以为见鬼,可毛氏却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死在北地的乔昭!
窗外的白衣女子眼角、嘴角忽然流出血来。
毛氏的脑子嗡地炸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没想害死你兄长!”
她软倒下去,紧随其后的另一个丫鬟秋华跟着尖叫一声:“有鬼,有鬼!”
她再仔细一看,窗外却没了影子。
丫鬟婆子们连带睡在书房的寇伯海都被惊动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各处就已灯火通明,众人顶着风雨赶过来。
见到人们赶到,两个瘫倒在地的丫鬟抖若筛糠,惊恐的泪水流了满面,别提多么狼狈,口中一直喊道:“鬼,白衣女鬼!”
寇伯海大步走过来,冷着脸道:“还不把太太扶到床上去。”
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把昏死过去的毛氏往床榻上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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