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已婚妇人”纯粹是白担了虚名,见到夫君的第一面,就被眼前这家伙咻的一箭给射死了!
邵明渊被乔昭这一眼白得心惊肉跳,又无端有些尴尬。
“邵将军是怀疑我吗?”乔昭板着脸问。
“呃……”邵明渊被问住了。
他显然是在怀疑她啊,可这么明显的事,问出来让人怎么回答?
他说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又要哭给他看?
可是不再问,他心里放不下这件事。
“我是觉得,你与在下的夫人不可能见过。”
“所以,邵将军觉得我在撒谎了?”
邵明渊果断闭嘴。
“虽然我与邵将军的夫人生活圈子没有什么交集,但同住京城,巧遇并不稀奇吧?”
邵明渊顶着把小姑娘再次惹哭的压力揭穿:“不会有巧遇。在下的夫人年少时鲜少在京城,嫁入侯府后更是深居浅出。退一万步讲,就算黎姑娘与我夫人巧遇过,匆匆一面,在下的夫人对黎姑娘来说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如何能在这么久后,还能把她的样子栩栩如生画出来?”
作为常年与鞑子斡旋打仗的将领,相信“巧合”这种事的,往往坟头青草都会长老高了。
乔昭挑眉。
这人这么犀利做什么?
本来是不准备计较的,可看对方一副笃定的样子,乔姑娘起了逆反的心思,笑盈盈道:“谁说就不能了?麻烦邵将军让人拿笔墨来。”
邵明渊心生好奇,命人取来笔墨纸砚等物。
“春风楼人多,应该有我从未见过的,邵将军可以请一个这样的人来让我看看。”
“晨光,去叫人来。”
不多时,一名面容普通扔到人群里就能不见了的年轻男子跑过来:“见过将军。”
乔昭扫了一眼,淡淡道:“可以让他退下了。”
“下去吧。”邵明渊越发好奇。
就见少女动作优雅在石桌上先铺上垫子,再铺上宣纸,执笔看向他:“能否请邵将军磨墨?”
“呃,好。”
乔昭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让心境变得宁静,而后睁开眼,蘸上饱满的墨汁,在宣纸上挥洒自如。
她的笔下很快出现年轻男子的头饰,而后随着笔锋下移,一个人的轮廓缓缓出现。
无论是对于作画的人,还是观看的人,当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时,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乔昭搁下笔,扬眉问邵明渊:“邵将军觉得如何?”
少女目光清湛,难得带了点小姑娘的意气风发。
她没有留额发,把光洁饱满的额头露出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犹如晨间的露珠。
邵明渊蓦然觉得心头一跳,忙别开眼去,由衷赞道:“像极了。”
“所以说,刚刚邵将军的话不成立。别人见过就忘不能做到的事,我其实可以。”
邵明渊忽然有些好笑。
他以前竟没看出来,黎姑娘是这样好强的人,偏偏又让人无话可说。
“嗯,是我错了。我忽视了这世上还有少部分得天独厚的人。”
有些人,生来便有常人努力也赶不上的天赋,他在世人眼里大概也属于这一种。
黎姑娘的做法反而更让他确定自己没有想错。不过这个时候再深究,黎姑娘恐怕真要恼了。
邵明渊识趣没有再问,笑道:“黎姑娘不是要去看乔公子吗,走吧。”
二人一同前往冠军侯府。
侯府很大,却鲜少见到下人的身影,反而偶有亲卫打扮的人路过,见了二人规规矩矩行礼。
乔昭莫名觉得那些亲卫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间长了些,佯作不觉跟着邵明渊往里走,问道:“乔大哥怎么样了?”
“大半时间还是在昏睡。”邵明渊深深看了乔昭一眼,“黎姑娘懂医术吧?”
原本他是想不通这么小的女孩子如何会用几根银针把痴傻的长春伯幼子治好,可是今天看到她过目不忘的本事,才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自己不敢想,却不代表别人不能。
“会一点。李神医离京前,把他毕生整理的医书送给了我。”
“今天黎姑娘是来给我舅兄治病的吧?”
毛氏疯了,舅兄也该好起来了。
乔昭与邵明渊对视,不由抿了唇。
男人太聪明了些,果然一点不可爱!
第249章 物是人非
邵明渊给乔墨安排的院落比尚书府的住处要大得多,乔昭一进去就发现,这里比别处有人气多了。
乔晚正由几个侍女陪着踢毽子,小脸蛋因为活动而红扑扑的,见到邵明渊就扑了过来:“姐夫——”
乔昭听了,挑了挑眉。
“姐夫”两个字,这丫头叫起来很顺口啊。
她不由侧头去看邵明渊。
邵明渊半蹲下来,与乔晚平视,带着对外人不曾有过的温柔:“毽子好玩么?”
“好玩!”乔晚连连点头。
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对她好,最开始的敌意与芥蒂很快就会消弭。
邵明渊抬手揉揉乔晚的头:“等你身体锻炼好了,姐夫送你一头小马驹。”
乔晚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
“姐夫,你可不要骗我。”小姑娘兴奋极了,伸手拉着邵明渊的衣袖摇晃。
乔昭冷眼看着,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
没见过邵明渊这样娇惯孩子的,以后晚晚还不被他宠坏了!
邵明渊伸出手:“君子一言——”
乔晚欢欢喜喜与他对拍一下:“驷马难追!”
邵明渊这才站起来,含笑对乔昭道:“黎姑娘,这是我妹妹晚晚。”而后对乔晚道,“晚晚,这位是黎姐姐。”
乔昭与乔晚对视一眼。
乔晚嘟起嘴:“怎么又是你!”
邵明渊拍拍乔晚:“晚晚,不能这样对黎姑娘讲话。”
乔晚不情不愿向乔昭行了个礼:“黎姐姐。”
“乔妹妹不必多礼。”乔昭笑笑。
“晚晚,你在这里玩吧,我带黎姑娘去看你大哥。”
乔晚一听,眼珠一转,拉住邵明渊道:“姐夫,我也去。”
这个黎姑娘简直阴魂不散,怎么到处都能见到,莫非她要抢走她大哥,还要抢走她姐夫?
“姐夫,我也去嘛。”见邵明渊没吭声,乔晚撒娇道。
“好——”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女孩撒娇的某人马上妥协道。
与此同时,乔姑娘淡淡道:“不好。”
邵明渊与乔晚同时诧异看向她。
“凭什么不好,这里又不是你家!”乔晚反应过来后,不满道。
乔昭低头:“这样吧,我出一个对子,你对上来就一起去,对不上来就乖乖继续在这里玩,怎么样?”
乔晚愣愣看着乔昭。
以前大姐就爱这样考教她。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好”字已经脱口而出,而后懊恼地咬唇。
“别担心,很容易的。你听好了,上联是:岁月无情风刻意。”
上联一出,小姑娘全副心神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邵明渊悄悄松了口气,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乔昭笑道:“还是黎姑娘会哄孩子。”
“乔妹妹也不算是孩子了,邵将军若仍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她,说不定她就是下一个江大姑娘。”
她像乔晚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学着给祖父调养身体了。
当然,乔姑娘是绝对不会承认,听到庶妹说“这里又不是你家”那句话时,心里是莫名有些恼火的。
邵明渊尴尬笑笑:“我没什么经验。”
乔昭白他一眼。
当然没经验,你又没有孩子!
乔墨的屋子里摆设不多,乔昭却一眼看出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足以看出布置屋子之人的用心。
乔昭默默想,不管怎么样,邵明渊对大哥是挺上心的,这样的话,她总算能安心些。
乔墨并不是真生了重病,连日的昏睡主要是药物的作用,那药不但不会对身体有妨碍,反而会让被毒素侵蚀过的身体得到彻底滋养。
乔昭先是用银针刺入乔墨几处穴道,而后开了一副药递给邵明渊:“按着药方抓药给乔大哥熬了喝,一天喝一次,连喝三天就能大好了。”
“好。”邵明渊把药方折好,珍而重之放入怀中。
“那……我就回去了。尚书府的事,等乔大哥醒后,邵将军告诉他吧。”
或许大哥知道她逼疯了毛氏,会怪她的。
这样一想,乔昭自嘲笑笑,眼底闪过落寞。
邵明渊看了乔昭一眼。
黎姑娘好像有些伤心。
不过,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多问。
“黎姑娘,我送你。”
“多谢。”乔昭随着邵明渊往外走,走到门口忍不住回眸看了床榻上的乔墨一眼。
大哥要是敢怪她,她就哭给他看!
二人走到院子里时,乔晚还在冥思苦想下联,见到二人忙迎了上去,仰头问邵明渊:“姐夫,下联是什么?”
她才不会问黎姑娘呢。
这个图谋她大哥和姐夫的心机女!
“下联?”邵明渊见乔昭没有反对的意思,有意逗乔晚道,“可是上联姐夫忘了。”
“上联是岁月无情风刻意。”乔晚忙提醒道。
“下联我对:光阴已逝雨寒心。”邵明渊说完,才察觉这对联未免太悲戚了些,不由看向乔昭。
“邵将军对得好。”乔昭淡淡道。
乔晚抬了抬下巴:“那当然,我姐夫文武双全!黎姐姐还有下联不?”
“有呀。”乔昭斜睨邵明渊一眼,笑道,“我的下联是:红尘有爱墨留心。”
说完,乔昭含笑离去。
小丫头片子都敢和姐姐瞪眼了,她就喜欢欺负了小丫头还让她哭不出来的样子。
乔晚琢磨了好一会儿,等邵明渊回来,气得跳脚:“姐夫,您以后不要让那个黎姑娘过来啦。”
“怎么?”
“她,她对大哥图谋不轨!”
邵明渊脸色微沉。
小姑娘浑然不觉,越想越气道:“您听听她的下联:红尘有爱墨留心!墨留心,墨留心,她,她分明是对大哥不怀好意嘛。”
邵明渊神色淡淡,抬手拍了拍乔晚的头:“好了,小姑娘不要胡乱猜测大人的事,黎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姐夫,您现在就向着她说话了!”
这时有亲卫来报:“将军,侯府来了信,说侯夫人病了,请您回去。”
“知道了。”邵明渊收拾一下,赶回靖安侯府。
“明渊,你回来了。”
“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犯了心绞痛的老毛病,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虽没有什么大碍,但母亲病了,当儿子的也是要回来的。
“我进去看看母亲。”
第250章 冠军侯该续弦了
靖安侯夫人沈氏的心绞痛是老毛病了,据说是生次子邵明渊后落下来的。
二公子生下来体弱,病歪歪被太医断言很难养活,沈氏为此哭了又哭,后来就落下了心绞痛的病根。
邵明渊走进沈氏屋子里,就见沈氏歪在床榻上,大公子邵景渊夫妇还有三公子邵惜渊都围在她身边。
“二弟来了。”
“大哥、大嫂。”邵明渊与邵景渊夫妇打了招呼。
邵惜渊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佯作不见。
邵明渊浑不在意,冲沈氏行礼道:“母亲。”
沈氏睁开眼,冷笑:“你还有脸回来?”
邵明渊薄唇紧抿,没有作声。
“这还没搬家呢,就整天在外面胡混,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母亲——”邵景渊开口。
“你不用劝。”沈氏制止了长子,对着邵明渊一顿劈头盖脸地骂,“真以为封侯拜相了,就翅膀硬了?你就算封国公,我依然是你娘。我病了,你就得回来伺候着!”
邵明渊一言不发,默默听着,等沈氏骂够了,温声道:“母亲,心绞痛的话,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您还是别生气了。”
沈氏一听,气得胸脯起伏:“你这个逆子,是在说我没病装病?”
邵明渊只得不做声。
“好了,夫人,老二已经回来了,你就好好歇着吧。”靖安侯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沈氏的数落。
沈氏捂着心口咬牙:“侯爷,我知道,我说说这个不孝子,你就心疼了,是不是?”
靖安侯一个头两个大:“我不是这个意思——”
“父亲,母亲正病着呢。”邵景渊轻声提醒道。
邵惜渊瞪邵明渊:“总是惹母亲生气。”
沈氏拿帕子拭泪:“行了,你们都嫌我烦,我也不说了。我病着,少了伺候的人不行。老大媳妇有了身子,不能伺候我,老大要照顾媳妇,过了病气也不好,老三年纪又小。老二,从今天起,你来侍疾吧。”
邵明渊垂眸,淡淡道:“好。”
虽然他也不明白心绞痛如何能过了病气,但身为人子,给母亲侍疾是天经地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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