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兄长忙把阿珠拦住:“小妹别走啊,那我们就听你的,做个小本生意。”
“大哥准备做什么?”
“我以前不是杀过猪嘛,还是干老本行好了。”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卖猪肉算是个好出路,比刨庄稼地来钱不说,卖剩下的肉骨头、猪杂碎什么的还能打打牙祭,唯一的不好就是本钱太大,不过有小妹在,这又不算什么了。
阿珠兄长越想越高兴。
阿珠见兄长愿意干老本行,暗暗松了口气。
有银子在手,阿珠兄嫂的杀猪摊子很快支了起来,老娘的病也开始见好,没过多久竟能下床了。
阿珠算是放下一半的心,可没过多久就出了事:阿珠兄长与临摊的人起了冲突,腿让人家给打断了。
“嘤嘤嘤,好不容易生活有了着落,怎么就遇上这种事呢?那个杀千刀的!小姑啊,你可要替你大哥出了这口气,不能让他平白被人欺负了去。”
听着嫂子的哭声,阿珠心烦不已:“大嫂莫哭了,打伤大哥的人自有官府处理,眼前重要的是大哥的伤。”
阿珠嫂子哭天抹泪:“小姑,你大哥腿折了,猪肉摊子是开不下去了。没有你大哥跟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的在外头做事,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下去啊!求你帮帮忙,让嫂子在你主家府上谋个差事吧。嘤嘤嘤,当时我和你大哥要是去了你们府上,你大哥也不会断了腿了……”
“咳咳咳——”阿珠娘的咳嗽声传来。
阿珠轻轻替老母亲拍背,被老母亲一把抓住手:“娟儿啊,你就答应你嫂子吧,难不成你要眼看着一大家子饿死吗?咳咳咳——”
阿珠垂下眼帘:“容我再想想吧。”
回到黎府后的阿珠心事重重,望着窗外发呆。
冰绿在身后拍了她一下:“阿珠,发什么呆呢?”
阿珠回神,垂眸遮住眼底水光,轻声道:“有事么?是不是姑娘有什么吩咐?”
冰绿狐疑打量着阿珠:“姑娘没什么事,倒是你最近是怎么啦?总发呆。”
“没事。”
“怎么没事呢?自从你哥哥找来,我就没见你笑过。等着,我告诉姑娘去。”
“冰绿,你别去——”
冰绿却不理会阿珠,风一般跑了。
乔昭把阿珠叫了过来,温声细语道:“阿珠,我说过的,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
见阿珠沉默不语,乔昭叹道:“我听晨光说了,你大哥被人打断了腿。”
阿珠面色微变。
她本来求过晨光不要对姑娘讲的,当时晨光没吭声,她以为他默认了,没想到——
远方的晨光:所以说遇到事情不吭声最好了,进可攻退可守。将军大人可是交代过的,遇到什么事都不能瞒着三姑娘。
“这两天你想出好办法了吗?”
阿珠咬咬唇,低下头去:“我大哥出了事,小生意是做不成了。他们是外来人,等闲人家不愿意用的,我想——”
阿珠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想求姑娘给我大嫂安排个事做……”
见阿珠话未说完脸就已经涨得通红,乔昭暗叹一声,温和笑道:“我去和母亲说一声,家里刚刚添了新丁,确实也需要人手。”
府上需要人手是真,但不知根知底的却不敢用的,作为冠军侯的未婚妻,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她遇事不得不多想。
思及此处乔昭弯了弯唇角。
阿珠的家人若只是单纯投亲靠友就权当帮阿珠一个忙,若是另有目的,她正好放在身边瞧一瞧。
第678章 新官上任
乔昭对何氏说了阿珠的事,何氏自是痛快应了下来,由着乔昭替阿珠嫂子挑差事。
“就安排到浣衣房吧,那里月钱多。”
邓老夫人是个厚道人,凡是活计繁重的差事给的月钱比寻常人家要多不少,浣衣房虽累,对急需银钱又不怕辛苦的下人是个好差事。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对这样不知底细的人,乔昭虽有提防之心,却不愿放在府上主子院子里。
很快阿珠嫂子就进了府,虽然在阿珠面前对被安排到浣衣房颇有微词,却也老老实实干了下去,阿珠这才松口气,生活恢复如常。
黎府一时风平浪静,朝廷上又有了动静。
先前乔昭把南方水患的消息告诉了池灿,新官上任的池公子抓着这点不放,呈上三道折子,一道折子弹劾台水县令赈灾不力;二道折子弹劾工部侍郎兰松泉贪污修堤款项;三道折子弹劾内阁首辅兰山压下台水闹水患夺去几个村庄数百条性命的奏章不报。
兰山父子在朝中作威作福十数载,无人敢惹,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走后门当上六科给事中的小子居然撸起袖子跟兰山父子干上了。
更令文武百官惊掉下巴的是,在池灿连续上书七八日后,皇上竟真的下旨处置了台水县令,并把兰山父子招到御书房痛骂了一番。
当时在场的有次辅许明达和六部九卿长官,看着池灿跳起来与兰山父子对质,一个个连嘴巴都忘了合拢。
这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除了抗倭将军邢舞阳一案和镇远侯灭门案,兰山父子什么时候被皇上这样痛骂过啊。
散会后,次辅许明达一派的官员聚在许明达府邸的书房内。
一名官员兴奋得满脸通红:“许阁老,这下咱们扳倒兰山这个奸相就有望了,您一定要把池给事中争取到咱们的阵营来啊。”
“是呀,池给事中初生牛犊不怕虎,身后又有长公主撑腰,说不准还能咬下兰山父子一块肉来。”
许明达听着这些议论默默翻了个白眼。
池给事中刚谋了差事的时候在场的人可没少跳脚,弹劾长容长公主的折子雪片似的往龙案上飞,现在又要拉拢人家了,就不能稍微矜持两天吗?
“再等等看吧。”许明达眯着眼道。
兰山府上,父子二人同样聚在书房内讨论此事。
兰松泉抬脚踹翻了一把椅子,脸色铁青:“那个姓池的小兔崽子,放着好好的名门贵公子不当,搅合进来做什么?不行,我非要找个机会弄死他!”
兰山年纪大了,去御书房挨了一遭骂精力有些不济,半睁着眼道:“弄死谁?你当姓池的小子是那些毫无背景的官员?他娘是长容长公主!”
“那又怎样?父亲,您还没看出来吗?那小子一脚踏进官场就当了工科给事中,我是工部侍郎,他这明显是奔着我来的!长容长公主的儿子又如何?他想弄死你儿子,我就得弄死他!”
六科给事中属于言官,职责与御史有相通之处,有稽察六部事务之权。
池灿任了工科给事中,屁股还没坐稳就拿兰松泉这个工部侍郎开刀,兰松泉不抓狂才怪了。
“糊涂!”兰山猛然睁眼,精光一闪而逝,“你不要冲动!我虽官至内阁首辅,你以为这个位置坐得很稳当?那你就想错了!文官从来不比武将,像冠军侯那样皇上明明欲除之后快却不得不好生安抚的情况放在文官身上绝无可能。咱们靠的是皇上的信任与恩宠,一旦失去这些,天子一念之间就能收回一切,丢官抄家毫不稀奇……”
兰松泉虽听着,却一脸不服气。
他们父子在朝中一手遮天十数年,根深叶茂,皇上怎么可能随便动他们?难不成他们还比不过冠军侯?简直是笑话!
“皇上是池灿的亲舅舅,长容长公主在太后与皇上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你要真对她儿子下手,就等着她跟咱们拼命吧。”
兰松泉动了动嘴角,没有吭声。
兰山不放心警告道:“不要胡来,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凭着性子行事,他又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由他闹腾一阵子也就消停了。”
掀起这番风波的池灿从御书房离开后没有回长公主府,而是去了春风楼独自喝酒。
走进专门给几人留的雅间,他临窗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街景出神。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池灿没有回头,懒懒道:“不好好备考,跑到这来干什么?”
朱彦走过来在对面坐下,笑道:“陪你喝酒。”
喝酒有好友相陪,池灿自然是愿意的,伸出修长的手替朱彦斟满一杯酒。
朱彦举杯:“这杯酒我敬你,今天的事我可听说了。”
池灿笑笑:“传得倒快。”
朱彦苦笑:“是啊,我父亲还专门叫了我问话。”
池灿扬眉冷笑:“是叮嘱你以后少和我来往吧?”
朱彦摇头笑笑,算是默认。
几人从穿开裆裤时就玩在一起,与亲兄弟无异,这些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池灿举杯一饮而尽,嗤笑道:“真是有意思极了。我娘叮嘱我别跟邵庭泉来往,你爹叮嘱你少跟我打交道,合着他们以为咱们是三岁孩子不成?”
朱彦垂眸盯着酒杯。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你做得漂亮。”
“不是我做得漂亮,是我舅舅受不了我一道道折子的骚扰罢了。”
他那个舅舅最怕麻烦,一天收到他亲自送过去的几十道折子能坚持好几天才处置台水县令已经不容易了。
“你要当心兰山父子的报复。”
池灿放下酒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交错而握,眯着眼冷笑道:“兰松泉或许会跳脚,不过我不怕他跳,只有跳起来才会自乱阵脚。至于兰山,他年纪大了,理智大于冲动,反而不用担心。”
朱彦听了沉默片刻,狠狠灌了一杯酒,叹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是他想多了,拾曦虽然性情不定,不拘俗礼,实则是个通透的。
“你就不用操心我了,赶紧准备好了娶媳妇吧。”
“等会试过后再说吧。”
池灿来了兴致:“这一次会试你要下场了?”
第679章 立场
朱彦笑笑:“也该下场了,前一科觉得没多大把握,这一次试试看吧。”
杨二前往南边剿倭,庭泉与鞑子正在交战,如今连拾曦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地方,他自是不能再松懈。
两个好友喝过酒,各自回府。
长容长公主正等着池灿。
“本来我是没管你做什么的,只是你今天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些,连兰山父子都因你挨了皇上训斥。”
池灿不耐烦皱眉:“这是我职责所在,身为工科给事中,看到兰山父子贪赃枉法难道装哑巴不成?若是如此,儿子又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
长容长公主看着儿子跳脚的模样,忽然笑了:“天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何其多?不过你既然愿意如此,我也不拦着,只是要提醒你一声,别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个自然不用母亲操心。”
嗯,反正把自己搭进去母亲也会找皇帝舅舅救他的。
对于出身带来的便利池灿从不否认,更不会舍近求远一味假清高,实则对朝廷百姓屁贡献都没有。
知子莫若母,见池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长容长公主轻叹一声:“那你可有想过,你舅舅百年……”
长容长公主含糊而过:“到那时你又能依仗谁呢?”
“儿子没有想这么多。”池灿语气淡淡,目光平静与长容长公主对视,“如果都想这么多,杨二不会去剿倭,邵庭泉也不会从十四岁起就留在北地,甚至亲手杀妻。”
长容长公主微怔,心情颇为复杂。
“母亲,儿子喝了酒,有些头疼,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去歇着了。”
“你去吧。”长容长公主摆摆手打发池灿退下,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出神。
窗外的美人蕉郁郁葱葱,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杨絮从打开的窗子钻进来,飘落在长容长公主指尖上。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公主——”
长容长公主回眸看了女官冬瑜一眼,淡淡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冬瑜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长容长公主倚着窗想着池灿的事。
对这个儿子,她一直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他,看到他那张与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她就恨不得拿起剪刀毁了,可是随着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与那个男人到底是不同的。
兰山父子权势滔天,依仗的就是皇兄的宠信,而两个侄子睿王与沐王则有不同。
兰山之子兰松泉私下与沐王走得颇近,打的就是支持沐王上位从而继续荣华富贵的主意。
作为沐王的唯一竞争者,睿王这些年没少受兰山父子闲气,若是他能上位,兰家父子的覆灭就指日可待了。
灿儿既然对兰山父子如此厌恶,那她或许应该改变多年来的中立立场了。
想到兰山父子,长容长公主冷笑:她的儿子,她怎样对待都可以,但别人若敢动一根手指头,那她就要不客气了。
黎府的浣衣房多了个短工,犹如一粒小石子落入湖中,没有引起多少水花就恢复了平静。
借着三姑娘的贴身丫鬟阿珠的脸面进的府,干的又不是什么体面差事,黎府的下人们顶多就是对新人有些好奇,羡慕嫉妒之类的情绪是没有的。
阿珠嫂子是个能说的,没过多久府中下人就知道了阿珠不少事。
家中贫苦,哥哥娶不上媳妇,阿珠主动把自己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多年来还不忘家中亲人,连老家的房子都是阿珠积攒的月钱盖起来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家乡遭了难,他们一家人历尽艰辛来到京城,因为身无分文又找不到事做,沦落到乞讨的地步,再次与阿珠团聚才有了好日子过。
雅和苑西跨院的廊庑下,冰绿捂着嘴直笑:“阿珠,你那个嫂子真有意思,把你夸成了花一样,这下子咱们府上的人都知道你孝顺仁义了。”
阿珠听了垂下眼帘,露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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