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池灿心情忽然又有些好了。
对他送的东西就这么稀罕?真是个没见识的,小爷这里还有更好的呢。
“是呀。”桃生点头如捣蒜,“黎姑娘看完后,就给您写信了。”
池公子:“……”妈的,他的小厮是个智障!
见主子迟迟不开口,沉重的气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桃生小心翼翼问:“公子,小的可以滚了吗?”
“滚!”池灿看也不看桃生,眼睛一直盯着那几个字,越看越生气。
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发现桃生破绽的?不行,他非要问问去!
池灿腾地起身,顿觉一阵眩晕,不由又跌坐回去。
该死的中暑,怎么还没好利落?
池灿想亲自去问个清楚,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暂且作罢。
乔昭那里,正心塞不已。
池灿是疯了不成,居然让一个小厮扮成丫鬟混进她屋子里来了!
乔姑娘简直不忍回忆察觉那“丫鬟”其实是个赝品时的心情。
她长这么大,前后两辈子,也算不拘泥于俗礼的人了,可是从来没有听过、见过这种稀奇事!
最可恼的是,即使她当时发现了,也只能不动声色装不知道,不然一旦闹开来,那才真是乐子大了。
乔昭灌了几口茶,依然气闷难消,吩咐阿珠道:“告诉门房那边,以后再有什么长公主府的丫鬟过来,一律不见。”
接下来,乔昭这边算是风平浪静,东跨院那边气氛却有些紧绷,传出了大姑娘黎皎病倒的消息。
黎辉在东跨院的月洞门前徘徊了许久,直到黎皎的大丫鬟春芳出来收衣服,一眼瞥见,跑过来问:“三公子,您是来看我们姑娘吗?”
黎辉点头。
春芳很是高兴:“那三公子快进去吧,我们姑娘见到您一定很高兴的。”
黎辉神情罕见有几分犹豫,问:“你们姑娘身体如何了?”
“精神不太好,大半时间都在躺着睡觉。”
黎辉一听,脸色变了变,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药味。
“大姐。”黎辉走到床边,神色忧虑。
黎皎睁开了眼:“三弟,你来了。”
说到这,脸一别,眼泪落了下来。
黎辉有些慌:“大姐,你哭什么?”
“没,我以为你还在恼我呢。”
“怎么会?我知道大姐是担心我们安危,才出言阻拦,我当然没有恼大姐。”
虽然不恼,却有些失落。
即便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弟,依然会有想不到一块去的地方,偏偏这世上有些东西可以让步,有些东西是不可以妥协的,比如尊严与骨气,比如血脉相连的亲情。
黎皎虚弱笑了:“没有就好。三弟,我太担心你了,想到你有可能被连累出事,心里就慌极了,并不是真的不想替三妹出气。”
黎辉点头:“我明白。”
他语气一转,很是认真:“不过大姐有一点说的不妥,如果我会出事,那不是被连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这个家就是由每一个亲人组成,倘若其中一个出了事其他人置之不理,那家就不成家了。家都没了,这家中的一员还能有什么好结局呢?”
黎皎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想三弟这么多。”
三弟可真是长大了,学那些圣人之言,把脑子都学傻了。
黎辉微微一笑:“我也是听祖母说的。”
“祖母说的?”
“是,我觉得祖母说得很有道理,大姐觉得呢?”
“当然……”黎皎勉强笑笑。
“大姐你不要多想了,大夫不是说了,你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我知道了,三弟不要担心。”黎皎心中气闷更甚。
三弟这样说,岂不是说她胡思乱想,把自己折腾病的?
三弟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黎三……
黎皎很自然迁怒到乔昭身上去,转而想到她现在毁了容,心情又好多了。
就算再有才华又如何?女子没了好名声,又没了好容貌,下半辈子还不知多么凄惨呢。
“大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春芳,送送三公子。”
“不用了。”黎辉摆摆手,走了出去。
黎皎使了个眼色给春芳。
春芳悄悄跟出去,不多时回来禀告:“大姑娘,三公子去三姑娘那里了。”
黎皎当即气白了脸,恨恨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春芳出去,黎大姑娘拿起软枕使劲砸了砸床柱,这才忿忿躺下了。
西跨院那边,乔昭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黎辉开口,终于忍不住问:“三哥今天过来有事呀?”
黎辉耳根红红的,暗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忽然抓住乔昭的手:“三妹,你别担心,以后我会养你的。”
第196章 再见江远朝
啥?
乔姑娘一脸懵,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以后我会更努力读书,争取早些考中进士,光耀门楣,然后能保护你们。”黎辉说完这番话,脸已经涨得通红,没等乔昭反应,拔腿就跑了。
乔昭愣了好一会儿,抿唇笑了。
没过多久,何氏红着眼睛过来:“昭昭,你好些了么?”
“我很好。娘,您看,伤口已经结痂了。”乔昭把脸凑过去,让何氏瞧。
何氏一看,眼睛更红了。
那伤口因结了痂,反而颜色更深,瞧着更加刺眼。
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啊,李神医的药真能让昭昭脸上不落疤吗?
乔昭已是清楚感受到何氏的拳拳爱女之心,自是不忍她难过,挽着她手臂道:“娘您放心吧,李爷爷是什么人啊,那是能妙手回春的活神仙,区区一道疤痕还除不掉吗?”
何氏连连点头。
女儿说得很有道理啊,所以她还是不要乱担心了。
“昭昭,你先前说要给我留着用的云霜膏,呃……拿给我吧。”
见何氏神色怪异,乔昭示意冰绿去取云霜膏,而后问道:“娘现在要云霜膏做什么?”
先前邵明渊送来的几盒云霜膏,她拿给何氏,何氏死活不要的。
何氏眼神闪烁:“先收着呗,云霜膏不比别的,有钱也难买到呢。”
乔昭压根没理会何氏的话,拧眉问道:“谁受伤了?”
何氏浑身一僵。
没等她胡乱遮掩,乔昭已经用很肯定的语气反问:“父亲?”
“没,你父亲怎么会受伤呢——”
“因为我?”乔昭再问。
何氏彻底泄了气,老实承认了:“是。”
女儿这么聪明,真是让人骄傲又忧伤。
“父亲怎么了?我去看看。”
乔昭抬脚便走,被何氏一把拉了回来:“昭昭,你可别去,你父亲觉得没面子,最不想的就是让你知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你父亲下衙回来,跑去脂粉铺子想给你带几盒脂粉回来,谁想到正好听到两名妇人在议论我儿毁容的事。你父亲一听当然不乐意了,就跟人家理论起来了。那两个妇人忒没涵养,理论不过你父亲居然动手,把你父亲的脸都抓花了,真是岂有此理!”
她相公玉树临风,那两个粗俗妇人到底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乔昭:“……”
缓了好一会儿,乔昭问:“很严重么?”
父女同时毁容,这是要传为美谈吗?
“不算严重,不过你父亲有些不开心。毕竟是伤在脸上,他怕被人看见以为是我打的,落个惧内的名声。”说到这里,何氏有些激动,“我是那种打相公的人嘛?要不说大多数人都是只看表面呢。”
虽然她娘经常抓花她爹的脸,可她一点都没遗传这个优点!
乔昭大概明白父亲大人伤到什么程度,感动的同时,忍俊不禁:“那我就不去看了,娘把父亲照顾好。”
母女二人正说着,冰绿捧着小匣子过来:“姑娘,云霜膏。”
乔昭一看,摇摇头:“把这个先收起来,拿先前的。”
池灿行事太让人摸不着头脑,给她送来两盒云霜膏,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万一哪次见面闹了不愉快,以他那性子,要她原物奉还都是有可能的,还是先留着吧。倒是邵明渊让晨光送来的几盒云霜膏,可以安心用着。
冰绿低头瞧瞧匣子里的云霜膏,满心疑惑:这不是一样的吗?
不过姑娘吩咐的话小丫鬟向来言听计从,还是转身拿去换了。
转眼便又过了几天,又到了乔昭该去疏影庵的日子。
西府上下都以为三姑娘会再次告假,没想到她却穿戴妥当,戴着帷帽出了门。
天越发热了,通往山寺的路上香客并不多,山路两旁虽绿树成荫,这样一步一步登山,依然汗流浃背。
冰绿心疼地问乔昭:“姑娘,热不,要不把帷帽摘下来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人。”
“不打紧。”乔昭气息微喘。
她是不在意旁人眼光,但吓到别人又何必呢。
一直走在乔昭身侧的晨光忽然问:“姑娘,您有没有用我们将军送的云霜膏啊?”
自从把男扮女装的桃生逮个正着,晨光顿觉压力很大。
他以为他为了将军大人未来的幸福生活已经够卖力了,没想到还有更狠的,居然扮成女人直接去见姑娘,这简直是作弊!
他必须要三姑娘明白,他家将军才是想得最周到的,也是第一个送云霜膏的,池公子那是拾人牙慧。
“没有用。”乔昭如实回答。
晨光一听坏了:居然没用将军送的?那岂不是用了池公子送的?
“那您有没有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送的云霜膏啊?”
乔昭忍耐挑了挑眉梢:“也没有用。”
晨光一听放了心。
还好,暂且打了个平手。
还是他家将军太内敛了,当初借着神医名头送给三姑娘的银元宝和金叶子,明明都是将军赔给三姑娘买马车的,可惜将军大人不许他说。
想到这里,晨光深深叹了口气。
心里不爽,改天再遇到池公子的小厮,打一顿出出气好了。
“什么人?”晨光浑身紧绷,瞬间把乔昭护在身后,收起懒洋洋的神态,紧紧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有强盗吗?是不是打劫的?”冰绿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乔昭很是平静,顺着晨光的视线看过去。
草木微动,数丈外,站着个身量颀长的年轻男子。
艳阳下,那人黑衣冷肃,仿佛把周身的温度降低了许多,嘴角挂着的浅淡笑意却令人如沐春风。
晨光眼中精光一闪。
锦鳞卫的十三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江十三那天给三姑娘当过车夫,今天莫非是来抢他差事的?
真没想到,三姑娘的车夫这么紧俏!
一想到有人竞争,某专职车夫立刻打了鸡血般警惕起来。
江十三敢往前一步,他就和他拼了!
乔昭往前一步,侧头对晨光道:“照顾好冰绿,我去去就来。”
看着乔昭一步步走向江远朝,晨光呆若木鸡。
第197章 万万没想到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江十三没动,但是三姑娘往前走了,他该怎么办?
“姑娘——”晨光瞬间有了决定,亦步亦趋跟上乔昭。
他要替将军大人看好了!
乔昭停下来:“晨光,你不用跟着我,我要单独和江大人说几句话。”
“好,姑娘有事喊我。”晨光垂头丧气走回冰绿身边。
乔昭走到江远朝面前,微微欠身,语气淡淡:“江大人。”
听了这个称呼,江远朝心头莫名有几分烦闷。
眼前的少女,曾经叫他江大叔,后来叫他江大哥,如今叫他江大人。
沉默了片刻,江远朝开口:“黎姑娘,那日……是我急切了,抱歉。”
“江大人客气了。”乔昭的语气很疏远。
虽然,这人对她说了一句很特别的话,那四个字如此直白热烈,大概是任何女孩子听到都会心生波澜的,可她却只想离此人更远。
钟情于一人,便会对她的细节格外关注,可她独独不希望被一名锦鳞卫知道她是乔昭。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既然曾经的江十三怀着满腹喜欢不曾为乔昭做过什么,难道还指望他为黎昭做什么吗?
他的身份,更可能带来的是麻烦和伤害。
察觉乔昭的疏远,江远朝心中一叹,淡淡道:“黎姑娘,我还是想问那天的话。你和乔姑娘有什么关系?”
乔昭静了静,问:“这个问题,对江大人很重要?”
彼时山林安静,二人隔着青葱草木和野花香,触手可及。
可江远朝却觉得眼前的少女仿佛远在天边,像是那令人苍凉无措醒来后却忘了内容的梦,让人只剩下不明缘由的唏嘘。
他说:“很重要,我必须要知道。”
怎么能不重要,自从见了那个荷包,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一直等的就是今天,来讨一个答案。
“并无任何关系。”乔昭道。
江远朝定定望着她,显然这个答案是不能令他满意的。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乔昭接着道:“如果要说有关系,大概是我和乔姑娘都是李神医的干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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