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最后再问了一次许宜华,原先她是极有自信的,觉得这事儿许颜华做的出来。
可是眼下许颜华拒不承认,还给她找出了百八十条的反驳意见,弄得她也犹豫了起来。
许宜华摇摇头,这个时候不好再找丫鬟出来节外生枝的,确实是没有人看到。
“太太……我真的不会故意害颜姐儿。”
许宜华用着哭腔说道。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陷害人没落着好不说,自己反倒惹了一身腥,许颜华倒是潇洒的走了,自己却还得费尽心思的免去周氏的疑虑。
周氏的目光澄澈又温柔,看着许宜华急的要哭出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怕伤害这孩子,又知许宜华一向多心,便不敢再继续问了。
“我信你就是了,说不准……是你屋子里真有那不怀好意之人。”
周氏拍着许宜华的后背轻轻安抚着,已经决定一会儿要把伺候许宜华的人挨个都叫来问清楚。
只是到底不太相信是下人干的,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没有人碰,绣品就自己毁了吧?
说着,周氏便要下令,把所有许宜华身边的人都叫来一一询问。
这不是许宜华想要的结果,她已经自尝苦果深深的后悔起当初的莽撞了,咬了咬唇,许宜华犹豫的开口。
“许是真的和颜姐儿说的,是我德行不足,才另下人怀恨报复的。好不容易颜姐儿主动来我屋里一次,却弄出这么多不愉快来,如今怕是颜姐儿又要讨厌我了。”
想了好久,许宜华还是觉得不能弄到自己这边的丫鬟身上,反正冒险的已经做了,不若她这边也坚持不认吧。
索性继续推到颜姐儿身上,都没有人看到,哪怕周氏两边都不信,也比如今这样风险都在她这边强。
“哪是你的错,都是她来你屋子里才弄出这一出的,谁能想到呢。”
周氏也是叹息,习惯性的为许宜华找着借口,拉过许宜华的手,却感觉到她的手心里一片濡湿,是紧张了吗?
周氏的眼睛又瞥向了被许颜华之前放在炕桌上的绣品,上面正好有个戳破的洞正对着周氏。
突然的,周氏记起当日是她叫许颜华去找许宜华问问她要不要出去的,周氏记得,许颜华头上戴的是红玉的一整套头面,并没有钗子,而是两副头篦加华盛顶珠。
原本周氏想着绣品被毁,似乎是被人直接从头上拔下尖锐的簪子戳破的,毕竟绣品是双层的,也有些厚度,可是偏巧许颜华那天的头饰,却并没有可以用作破坏的工具。
“你屋子里其他东西可有动过的?”
周氏又闻言软语的问道。
“不,不知道……没发现呢,我去了刘师傅那里,许是颜姐儿等了太久……”
许宜华咽了咽唾沫,越说越是心底没有底气了,只是含糊的应道。
周氏却知道,自颜姐儿从自己那里去宜姐儿那儿,到她出来时,自己刚好从窗户边,又看到她走出来蹦蹦跳跳的背影,还在心里暗中叹息了一回,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端方。
周氏隐约记得,颜姐儿这一来一回,自己桌上的茶都没有冷,时间是不长的。
“颜姐儿在你那里呆了很久?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你进屋时没看到她在做什么?”
这些细节一串联,简直细思极恐,周氏也心烦意乱起来,不敢继续再想,却忍不住又继续问着许宜华。
“没,没有看到……”
许宜华犹豫了一下,她进屋时许颜华是真的在摸绣品,手都还没有伸回去,但是这话现在却不能说了,若是真的说了,她怎么会没有当场发现异状呢,也不好解释。
周氏心底越发下沉了,人都是主观的,越是心里存疑,周氏看着许宜华越说越慌乱,似乎都有点圆不了自己的话,更是觉得许宜华和之前表现的不同。
“唉……你也先回去吧,这事儿,我还要再问问颜姐儿。”
就在许宜华惊惧的眼泪又快要出来时,周氏突然放过了她,许宜华懵懵懂懂的,没从周氏面色上看出什么异常来,心里顿时有点松了一口气。
使小手段这样的事,许宜华到底还是第一次做,心里紧张又不安,回到自己屋里,才感觉到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了,这事情走向,和她原先打算的完全不一样。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许宜华狠狠地捏着炕桌上的一角,感觉自己反倒像是被许颜华又摆了一道。
而许颜华这边,从周氏那里回来时,也没心情做糖了,到底是心情有些郁闷,躺在床上好一阵都没有缓解的感觉。
就在许颜华决定晚上叫了许仲骐来,姐弟俩大肆吃一顿时,晚饭周氏竟然喊了她过去。
原本许颜华以为周氏又会是狂风暴雨的□□,会坏了她晚饭的胃口,因而见到周氏时许颜华脸色比之前更加的差,无精打采的,但是周氏却反常的并没有多问什么,反而真的像是只是一起吃晚饭而已。
“你之前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吃完饭后,许颜华正喝着枫露茶,周氏这才问了一句。
“是啊,真是我干的我绝对承认,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太太要重罚我时,我去外祖母那里抱着她大腿耍赖,太太还能吃了我吗?我犯得着为这么点事不认?再说了,那么无聊的事我肯定不会干的。”
许颜华再一次的重申,看着周氏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周氏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她还在闺中时,似乎也曾经和一位堂姐妹有过类似的事情,她和堂姐妹们一道出去踏青,但是堂姐却摔破了脸。
闺中的小娘子脸面看的最重要,万一留下疤整个人就毁了,那位堂姐当场就吓得哭起来,后来回家时长辈问起,堂姐就说是有人推了她。
而周氏就刚好站在堂姐的附近,那时候她父亲是宰相,已经与勇毅侯早早定亲,将来铁板钉钉的侯夫人,最是风光的时候。
那位摔破脸的堂姐说有人推她,与周氏一同出游的其他人,都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周氏身上。
被人无端怀疑的滋味最是不好受了,直到现在周氏都记得自己的无助和委屈,似乎谁都不信她,只有老周氏严厉的问着堂姐。
“有人推了你?是从哪个方向推你的,当时站在你身边的都有谁?与你站的有多近?”
老周氏一连串的问题,把堂姐问的哑口无言,含糊的说不清楚了,事实上周氏知道,根本没有人推过堂姐,是她自己踩了裙角绊倒的。
哪怕有其他的叔伯婶娘暗中觉得老周氏仗势欺人,可是老周氏却坚定地站在自己的女儿那一边,其他人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周氏真的推了堂姐,只能这么算了。
看着许颜华的眼睛,周氏突然觉得,这个女儿比起自己当年,似乎更要好一些,那时候她只顾得害怕着急委屈,而颜姐儿却有条有理的把话都能一一说出来,还能说服自己。
“我信你。”
周氏在许颜华没等咽下最后一口茶时,突然说了一句。
“噗……”
许颜华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整个人都呛住了咳嗽起来,万万想不到周氏竟然会这么神来一笔。
“快走快走,看到你就心烦。”
周氏看着许颜华一边咳嗽着,带着点泪水的眼睛咕噜咕噜的望着自己打转,突然觉得尴尬异常,闹心的狠,只能烦躁的冲着她挥手,让她赶紧回屋。
“好,太太,那我先回去了。”
许颜华憋着笑,好不容易停住了咳嗽,赶紧平息自己的情绪,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46.46
“大姐儿, 今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养娘看到许颜华回屋后, 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不像以往那样紧绷着脸。
洗漱过后趴在床上看书时, 时不时的还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来, 这反映太过不正常了,叫张养娘反而担心起来, 因问道。
“哈哈……”
想到临走时周氏脸上的那种尴尬表情, 许颜华又想笑了。
她对周氏的心理期待太低了, 所以周氏一反常态的表现倒是让她略有惊喜了。
许颜华并不是真正的十一岁, 所以很明白的能感觉到今晚上周氏的态度已经软化,低头认错实在做不到, 亲近和一二又觉得尴尬,为了维持往日的形象, 反而更加的恶形恶状。
不过周氏的这种表现, 倒是也让许颜华更放松了些。
毕竟她们母女保持距离已经习惯了, 她也想象不出周氏像对许宜华那样的对她是什么样子, 大概她们两人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吧?
笑完后, 许颜华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才说到一半,张养娘就控制不住的怒气冲天了。
“那边那个可真是黑了心肝, 什么糟污的事都能干的出来!这是故意陷害!我就知道她的心都是坏的!天天一副假仙女的样子, 看人眼睛都不抬的, 却会溜须拍马, 心眼子一大堆, 只讨好夫人还不够,还想把大姐儿踩下来,这什么人呀!”
今晚值夜的是张养娘,所以她正在许颜华的床榻下铺褥子,听到许颜华的话后也顾不得手里的动作了,拍着脚踏愤怒的骂着。
“没事……她算计的越多,反而失去的越多。”
许颜华被张养娘逗笑了,心里也暖暖的,劝她道,随后又继续把后半段的经过说给张养娘听。
在她看来,只要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人,就该和张养娘一般,丝毫不犹豫到底这事儿她做没做过,第一反应就是骂许宜华,这才是与自己同一立场的人。
“幸好幸好……我就说嘛,亲生的母女,哪能净向着外人的!太太定是识破了宜姐儿的黑心肠,这才站在大姐儿这边的。”
张养娘直到听说侯夫人是相信许颜华的,这才拍着胸脯松一口气,随后乐滋滋的说着,只在心里盼着太太能出手,给许宜华个好瞧的看看,让她成天耍心眼儿办坏事。
“这事儿横竖都过去了,不牵连到我身上就行了,就让她自己折腾去吧,越是折腾死得越快。”
许颜华把之前看的那本香方儿翻过来放在枕头旁边,嗤笑道。
她知道,在周家时外祖母等人的表现又刺激到许宜华了,这才让她似溺水人一般死活要扯着她往下坠。
只是情况越是不对时,死命扑腾往往是沉到水下的机会更多。
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底线,许宜华都迈出了陷害自己的那一步,率先把底线突破了,这只是开始。
人心只有更不知足的,只怕她今后就越发收不住了。
今天许宜华设计她的事情,也让许颜华警醒起来,今后她们的关系就不仅仅是日常的小打小闹了,许宜华比自己想的还要仇视她,必须得好好提防才是。
“对,姐儿就抬头挺胸的走直路便是,那样黑心的东西专往歪门邪道里钻,就叫她一直眼馋着你,活该永远比不得你。”
张养娘也觉得
许颜华到底心大,想着今天没有做成的糖,决定明天早些起来准备,故而只是看了几页书就睡着了。
周氏却辗转反侧的不能入眠,她既然已经心里做出了选择许颜华,那么相应的,对另一方,许宜华那里,心里难免深深地失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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