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几乎并不像下人做的。
那绣品究竟是谁弄坏的?若真是宜姐儿贼喊捉贼,周氏觉得也不能放任。
往日里周氏只见了许颜华对许宜华的敌意,什么事都要和许宜华比肩,甚至与自己闹过好几场。
而这件事透出来的意味儿却叫周氏也不得不承认,许宜华对许颜华,也带着那么深的敌意,姐妹之间的关系太过堪忧。
许宜华的难处往日里周氏都知道,也尽量帮她了。
甚至好几次都在老周氏那里为许宜华说好话,更是得了亲娘好几次白眼,还有旁人的不理解,这些周氏都不在意,只是处处当亲女儿关心照顾她。
周氏自认一片慈母之心,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在她这里,许宜华永远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那孩子却理解不得她的良苦用心,反倒是进退失据,一念之差做下了那等事。
往日里周氏只遗憾宜姐儿为什么不是自己亲生的,直到今晚她才心里渗透了几许凉意。
周氏失望于自己之前的所有心意,宜姐儿竟是不明白的,她原本以为她们母女之间必然是感情深厚,彼此理解。
但实际上,可能是她多想了,宜姐儿她,并不能理解她的一腔关切和真心。
周氏只觉得,宜姐儿若真是也把自己当作亲娘来看,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也不会觉得颜姐儿碍着自己的路了。
更有之前周氏想起的那位堂姐,竟是性子有那么一丝与许宜华类似,都是心思细腻敏感,素日里便思虑过深。
堂姐脸摔破后还要想着污赖别人,嫁到了同为世家的赵家后,听说也是不太平,总是把错往别人身上推。
前几年周氏回娘家时也遇到过她,过的似乎并不大好,看人时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年纪还不大眼睛旁边就挤满了纹路,苍老的样子活似寻常人五六十岁。
可见算计别人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周氏深怕许宜华似她那般。
焦虑了半夜,直到天快亮时,周氏这才闭了闭眼睛,第二日起来一大早,就去找了许宜华。
“太太……”
许宜华和周氏对坐,敏感的觉出了周氏的情绪似乎不对。
她夜里也是忐忑了一整晚,尤其是听说昨天吃晚饭时,周氏还特意叫了许颜华去,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
许宜华越发的心焦起来,周氏如今就是许宜华唯一能依靠的人了,不能连周氏都被许颜华夺走。
“宜姐儿,我原是最信任你的,觉得你千好万好,从小争气又处处妥帖,从不叫我操心……”
周氏说到此处,难免心里一叹,到底宜姐儿也还是个孩子,不可能不被身世影响。
“如今你老实和我说,那件绣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这件事涉及人品,周氏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变成那种让人不齿的算计他人之辈,因而周氏难得的语气严肃起来。
“我……”
许宜华几乎要发起抖来,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怎么回事呢,一夜之间周氏便对自己态度遽变起来。
“真是颜姐儿做的吗?”
周氏直视着许宜华的眼睛,严厉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谁也没有亲眼看到。”
许宜华不敢再攀咬许颜华,唯一的疑点就是没人看到,许颜华和她都得各背一半。
只是周氏如今对自己不再如以往般,她更要小心谨慎的说话。
“若真不是颜姐儿做的,你觉得是身边的下人搞鬼吗?”
到底周氏管家这么多年,还是有些见地的,再问道。
“我,我不知道,外人只有颜姐儿来过。”
许宜华昨天却是想过了最糟糕的结论,实在不行,只能破釜沉舟,因而也私下里找了丫鬟雀儿。
正巧她娘病重,亲爹不想为娘治病了,许宜华许以重利,愿意为她娘治病。
若最终许颜华运气好逃掉了,她也得为自己考虑,好歹不能牵连到她身上。
“哼,难不成还能出了鬼?你还不说实话?”
周氏斩钉截铁的排除了许颜华,听到许宜华还在说许颜华,心里更加生气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下人做的概率太低了,实在是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这事儿,非常像许宜华做的,但是那孩子就是不认错。
“太太认为是我做的?”
许宜华颤抖着问了一句,随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抽噎到说不出话来,单薄细弱的肩膀耸动着,极惹人怜惜。
周氏心里也不太好受,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于是周氏叫身边的赵嬷嬷挨个审问许宜华的下人。
不多久,赵嬷嬷问了出来,许宜华屋里的小丫鬟雀儿认了,说是她做的。
因为前些日子她为姑娘整理屋子时笨手笨脚的,被姑娘训斥了一顿,觉得姑娘太严苛。
刚好那日大姑娘也去了自家姑娘那里,刚好搅一搅浑水,便动手毁了绣品泄愤。
听到真有丫鬟认了错,周氏有些吃惊了,听到赵嬷嬷回复,气的当即让人把雀儿打了二十板子,明日就发卖出去。
“这等心坏的丫鬟,就是打死了都不可惜。”
周氏心里总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当,却依然高兴都是自己想多了,宜姐儿还是好的。
故而周氏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安慰了一下许宜华,骂着雀儿。
“都是我冤枉了颜姐儿,害得她不高兴,我这就去给她道歉。”
许宜华在周氏的安抚下良久才不哭了,眼见着事情要结束了,心里这才松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着周氏。
“算啦……”
听许宜华这么说,周氏看着她哭的眼圈红红的,也觉得有点可怜,叹息了一声,觉得这孩子心是好的,就行了。
只是等许宜华走后,周氏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晚些时候,赵嬷嬷带人处置完雀儿,却偷偷和周氏回禀,在雀儿的包裹里,发现了二百两银子。
一个三等丫鬟,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么多银子,只能是有人故意给她的,赵嬷嬷把雀儿扣到柴房里后,便和周氏回禀这个疑点。
周氏这才回过味儿来,自己竟然被许宜华的小把戏蒙了。
叫几个婆子把仅剩下一口气的雀儿又再审了一次,那丫头嘴很硬,坚持不知道银子哪里来的,是用了点手段才开的口。
原本许宜华也知道,暗地里给雀儿家银子是最好的,但是许宜华没有可用的人能出门办事,深怕到时候反而牵连自己。
并且雀儿急等用钱,知道八成这就是自己的买命钱,准备尽快的交给和自己相熟的小厮同乐,让他给自己捎回家。
只是同乐偏巧今日出门了,直到雀儿被抓都没有回来,这才被发现。
周氏知道是许宜华给了雀儿银子后,只是默默的让人把雀儿处置了。
想到之前许宜华是坚持不认错,还弄这种把戏,周氏一时之间,觉得这孩子简直是要让她认不得了。
之前周氏面上再严厉,也只是想点醒许宜华,不想这个孩子走入歧途。
并且说实话,周氏也觉得很能理解许宜华,犯了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改了就好了。
谁都有一时犯糊涂的时候,这时候就要做父母的来指引教导。
但是现在,许宜华坚持隐瞒到底,死活不说,还敢用银子买通丫鬟顶罪,一个是信不过周氏,另一个就是没有悔改之心。
周氏愤怒过后,却也突然的没了再找许宜华说这件事的心情。
一个谎言的出现,就要用一连串的谎言来弥补,许宜华怕是尝到了苦果,而周氏只有心冷之下的叹息。
也不是不知道许宜华是最重面子的,又胆子小,怕是不想让她当面责备吧?
但是偏偏越做越错,而周氏是因为疼她才会着急上火,又最受不得被欺骗。
她真心相待的亲儿女般的孩子,把她像傻子一样的瞒着,不信任她,有话也不和她说,想一想周氏心里就堵的要命。
到底这事算是了了,周氏一直再也没有开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宜华,因而只当作不知道后续。
尤其是许宜华回去后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又病了七八天。
直到他们回侯府都是昏昏沉沉被养娘抱进马车里的。
周氏自是知道其中的原因,又是叹息又是不满,还有些心疼,为了让许宜华安心,既然这是她想要的,周氏最终决定谁也没说,选择把这件事埋入心里。
不过周氏到底是因此事而心中有了些芥蒂,不能再回到之前那样的了。只是面上,依然还是对许宜华照旧。
47.47
从周家回到侯府后, 许颜华觉得和走之前心态上有了截然的转变。
可能是外祖母对她太好了, 让她有了一种有亲人关照的感觉, 也可能是她习惯了新的生活, 规矩和各种文化课也补的差不多了, 对将来的不确定感也消去了不少。
并且也有了弟弟还有相处友好的表姐妹们,加上许颜华对亲娘周氏也更加的熟悉和了解几分, 彼此间也摸到了些许相处的法门, 竟是比以前和谐许多了。
“大姐儿啊就是吃亏在一身硬骨头上, 你瞧着人家那宜姑娘, 知道事情不好了就赶紧病一病哭一哭的,干了那么恶心的事夫人也就这么算了。”
张养娘说起许宜华来, 尤其是她用绣品陷害了她们姑娘,还没有得到惩罚, 就心里十分不平衡, 所以和许颜华一起去看望许宜华的路上, 还在小声的碎碎念着。
“毕竟是心肝宝贝儿嘛。”
许颜华心里倒不太在意, 打趣般的说道。
反正许宜华和她都是小娘子, 又不涉及争家产之类的,本质上许颜华觉得她们两个是没有利益冲突的。
再说她好歹身份在那里,将来就是出嫁也少不了她的嫁妆, 和许宜华最多也就相处几年, 忍一忍总能过去, 将来各自嫁人各自安好就是了。
但是她如今烦的却是不得不和许宜华虚与委蛇, 因为上午她去周氏那里时, 周氏还特意嘱咐她,叫她要去看看宜姐儿,毕竟自家姐妹,宜姐儿都病了这么长时间,她做妹妹的岂能冷眼不顾。
“感情我去看望她比灵丹妙药还好使呢……”
许颜华发自内心的很不乐意,尤其是许宜华这病她们母女三人各自心知,她这个苦主去看望原告,怎么想怎么也觉得奇怪好吧,因而抱怨道。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通人情往还的道理!便是自家姐妹也不能这般无礼,往日里学的那些规矩竟是白学的吗?叫你去你就去便是!”
周氏觉得和许颜华相处超过一顿饭的时间,就又想打她了,只觉得她这般心性愚钝,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对比之前许宜华的心思玲珑细巧差太远了。
依照周氏的性子,她为别人好,是必要对方甘心领情还要满心理解的,如今却不见许颜华领情,自然心情就有点差了。
许颜华和周氏说不通,周氏固然有她的道理,但是许颜华却觉得她和许宜华的关系已经那样了,就是她主动带着礼物去看望,人家肯定也不会领情不说,还要往阴暗处去想自己的目的,没得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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