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芊芊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来到跟前一趟,孔玲珑连问都不问,就要赶她走,顿时咬着牙逼住眼泪,抬眸楚楚说道:“小姐不看信吗?”
孔玲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聂芊芊立刻道:“请小姐恕罪,芊芊是想,如果小姐想要回信,芊芊正好可以为小姐送去。”
“芊芊。”孔玲珑淡淡叫了她一声。
聂芊芊立刻抬起头,诚惶诚恐地。
孔玲珑看着她娇弱的面庞,声音有些低:“你是我派去夙夜公子身旁的婢女,这张口闭口地自称‘芊芊’,你莫非还没有习惯自己奴婢的身份?”
聂芊芊如被一盆冷水浇头,看着孔玲珑整张面孔都有些僵硬不自然。
孔玲珑看着她:“你当初一心恳求来我身边伺候,我不同意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觉得你不适宜婢女这一行,但既然你跪到我门前,也想求一份差,我便先将你送去西苑伺候,可是这些日子看来,你却是并没有改变。”
聂芊芊脸色苍白,玉儿看着她,却是并不觉得孔玲珑这番话有什么不对,这芊芊既然写了卖身契,也跟着来到孔宅好几个月,就算小姐并没召见她,该知道的规矩,她也不该什么都不知。
聂芊芊忽然哽咽着跪了下来:“是,芊……奴婢日后定会时时记着身份,请小姐不要怪罪奴……奴婢。”
孔玲珑微微皱眉:“你似乎并不情愿,我孔家其实不缺婢女,当初在街上,也是看你可怜,才收了你的卖身契,若是你现在依然不愿意为奴为婢,我可以吩咐人,把卖身契还给你,也会给你一笔银子,你离开孔家,依然可以恢复良家子身份。”
聂芊芊顿时双肩颤抖,看着孔玲珑便泪流满面起来:“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以后,一定谨遵小姐吩咐,绝不敢有片刻僭越!”
这奴婢不是叫的很顺畅吗,看来本就没有什么是改不过来的。
孔玲珑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才拿过桌上的信,拆开之后扫了一眼。
顿时,就连孔玲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都一时有些本不住,趁着玉儿疑惑看过来的时候,孔玲珑迅速把信纸一收,淡着脸色道:“去告诉夙夜公子,他的意思我懂了。”
聂芊芊硬着头皮,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才起来:“是,奴婢知道了。”
聂芊芊失魂落魄离开了,孔玲珑手里握着信,却依然有些眸光幽深,玉儿盯着那薄薄一张纸,好奇起来:“小姐,夙夜公子写了什么?”居然让小姐当场都要收不住情绪?
孔玲珑幽幽地:“我真是看错他了,原来他也惯会作弄人。”
☆、075章 白纸传情
此后每日夙夜都让聂芊芊送一封信过来,开始几天,他还会用蜂蜡把信封封住,后来则是直接装在信封里,就这么露出口,让聂芊芊送去。
夙夜的西苑和孔玲珑的院子说近也不近,每次聂芊芊来回一趟,再加上孔玲珑若有若无的拖延,回去之后基本就半天过去了。
她原本便极少能留在夙夜身边,这样一来,更是有时候连面都见不到。
聂芊芊心头忽然就恼恨了起来。
而那开口的信封,更是成了极大的诱惑,聂芊芊觉得这每日来回的路程,都成了对她的折磨一般。
她想知道,夙夜公子到底给大小姐写了什么,为何每次大小姐看到信封,都是许久不说话,然后才吩咐她回院子。
到底,到底信里是什么?
人最怕被心魔啃噬,尤其是这天早晨,信封甚至不是夙夜亲自递给她,而是西苑的其中一个婢女转交,只丢下一句:“夙夜公子已经有事出门了。”
聂芊芊茫然许久,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她觉得自己多余。
他留下了她,却又任她自生自灭,完全不管,每日里那柔情万千琴音,却只是对另一个人,她聂芊芊只是个不入眼的微尘。
拿着信封僵硬地走着,却没有听到身后两个守院子的婢女交谈。
两个早已被分派到西苑的婢女冷眼旁观,说道:“这位芊芊姑娘未免也太勤快,夙夜公子都已经说了不用她处处跟着,她还不肯死心。”
另一个婢女说道:“她只说自己是小姐派给公子的贴身丫鬟,理应跟着伺候,可是我们都了解夙夜公子秉性,根本不喜欢丫鬟陪着,这聂芊芊又是为的哪般。”
“哪般?”那婢女有些嘲笑,“依我看刚来的时候以为是个好的,这会子,反倒像是个只会趋炎献媚的人。”
说起献媚,这聂芊芊表露的可太明显了点。单是她如痴如坠每天盯着夙夜的脸瞧,就能窥探一二。
另一婢女也不解:“小姐怎么派了这么个人来。”
……
走到两处院子最荒无人烟的地方,聂芊芊突然腿软,便倒在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根下。她有些发抖,怅然地看着天边的滚云,她这辈子难道就要这样了吗?
她聂芊芊自幼生的比旁人貌美,自然心高气傲,若不是被家中拖累,或许她现在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过上了好日子。
没想到现在不仅卖身为奴,先后的两个主人都对她不假辞色,让她觉得自己在这偌大院子,游魂一般无根无凭。
手上那封信像是在嘲笑她,聂芊芊狠心一捏,便伸手将信拿了出来,拆开的时候她还在手抖,但到底还是展开了这张薄薄的纸片。
一瞬间,她脸色变得惨白不堪,手抖得厉害,纸都差点要被风吹走。
那所谓每日送去的信,薄薄的纸上,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孔玲珑的话言犹在耳:“去告诉夙夜公子,他的意思我懂了。”
懂了……原来懂了,是这个意思。
聂芊芊犹如被人狠狠扇了巴掌,整张面孔苍白血色,一点生气都没有。
每天让她送着一封白纸过去,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嫌弃意思吗?
看着聂芊芊失魂落魄把信送来,单看她的样子,孔玲珑就知道她还是看了。
原本很多时候若是装糊涂一些,还能过的轻松,可聂芊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觉得孔玲珑收留了她,还能给她更多。
聂芊芊离开之后,夙夜挑起帘子,从后面走出来。
孔玲珑看也不看他:“你这般做,就不怕她心里怨你?”
夙夜淡淡地:“她既然想要做事,我便给她事做,若因此还要心存怨怼,就是她的问题了。”
可想而知聂芊芊陡然发现自己一心热乎送的信,实际只是夙夜用来打发她的白纸,她那颗本就敏感的心是如何受创。
孔玲珑看着他,神色带了几分深沉:“夙夜,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大概是孔玲珑心底最想问的,而最终问出来的话了。
夙夜面上的波纹如水面推开,他眉眼淡笑:“在玲珑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孔玲珑目光忽然凉了下来,看了夙夜半晌:“你非要我说……你是个骗子?”
玉儿借口泡茶遁走了,夙夜直接朝着孔玲珑走过去,他的眸子里像是暗夜深海看不见底,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毫无所觉:“你若觉得我是骗子,就将我赶出孔家吧。”
孔玲珑手指扣紧:“你威胁我?”
夙夜眸子更深不见底:“不是威胁,而是与其整日相对,心里却不信任,还不如做到一别两宽,做到相忘江湖。”
孔玲珑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前世今生她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的男人,明明自己神神秘秘,做事总是留一手,最后居然还说她怀疑他?
难道他就一点不值得怀疑吗?他就如他自己所言的那样坦荡?
夙夜忽然转身向门口走去,孔玲珑一时有种气结难平的感觉:“你去哪?”
夙夜回身悠悠一笑:“自然回我的西苑待着,无非好奇,你连聂芊芊这样明显心猿意马的人都愿意留着,倒是容不下一个我?”
孔玲珑盯着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他竟然拿出聂芊芊来作比?聂芊芊是她前世交集甚深的一个人,也是她熟悉可以掌控的一个人。可是夙夜,她前世的生命中没有他,在这一生,他出现的又疑点重重,保留怀疑,难道不是她孔玲珑的权力?
夙夜却已经扬长而去,孔玲珑脸上有些撑不住,手下便失了准头账簿拍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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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太爷自从向京中去了一封信,便让刘邵将家中所有下人都替换了,尤其是当日在宴会上出现过的人。
刘家大夫人这个曾经的当家主母,已经很少在院中看见她的身影。原因不言自明,谁要是刘大夫人,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刘老太爷和刘邵这次是衣锦还乡,最多只能逗留三个月的时间,而刘老太爷咬牙要在这段时间除了孔玲珑。
这时刘老太爷一个从京城带回来的心腹,从门前过来报道:“老太爷,门口来了一个骑着马的黑袍人,让您出去相见。”
刘老太爷凌厉的眉目一扫,旁边刘邵就看向了那心腹:“要见祖父,先亮明身份提了名帖拜见,让祖父一个二品朝官,亲自出门见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那心腹谨慎地看了看刘老太爷:“那人说,老太爷最好快些去见见他,不然他若是不满了,亲自上门就不太好看了。”
刘邵当即目光一沉,刘老太爷立刻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如厉电:“那人当真这样说?”
敢说这样话的人,除非是疯子,而这世上,不可能真有这样的疯子。
那就说明这个来的人,很可能真的具备让刘老太爷出门一迎的实力。
心腹跟随刘老太爷混迹多年,早就知道看人该先看什么:“那人骑得马,是上好的千里飘月,身上黑袍不见头脸,可属下没看错的话,那衣着的衣料更是名贵的来自塞外织锦。”
千里飘月,塞外织锦,刘老太爷勃然变色,站起身:“速带我去!”
刘邵目光也凝了凝:“祖父,是何人来了,孙儿和你一起去。”
“不,”刘老太爷断然拒绝,“你在这里待着,你的身份还不够格,容易惹得那人生气!”
刘邵脸色骤然一白,就见刘老太爷看也不看他,已是大步流星去了。
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一个高头大马直接把刘家的大门口都堵得严严实实,马上的黑袍之人,更是一副等得百无聊赖的样子。
刘老太爷走到跟前,后背挺得直直的,可只有深刻了解过他的人,才明白,刘老太爷只有紧张难以宣泄的时候,才会如此表现。为了不露怯,为了显得不近人情。
马背上的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变故,遥遥转过了脸,帽子下那双眼睛,便刮到了刘老太爷的脸上。
这一个对视,让刘老太爷膝盖一抖,还好他知道这是在刘家门前,而眼前这人的打扮,也不适宜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
“您……贵人?!”刘老太爷半晌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黑袍人露出一抹笑,这才让人看见他唇边的一抹猩红,过于秀丽的,仿佛女子的唇齿。
可刘老太爷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女子,甚至比真正的男人,还要可怖的多……
黑袍人终于开了口,而一开口,就让刘家门前守着的人都心里一阵寒冷入骨。
“刘老太爷,数月不见了,您的精神看起来真是大好了。”柔魅的像是女娇儿的声音,可是嗓音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却让人拿不准此人的性别,但根据那人露出的半边相貌,冷峻的眉眼,必是男子无疑。
而此人竟然直呼刘老太爷,刘老太爷却没有半点不快,脸上甚至薄汗地盯着此人,直到将那人的每一寸眉眼都看了个清楚,才僵硬道:“贵人远道而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076章 井底之蛙
能被刘老太爷称为贵人的,甚至不敢直呼对方名讳和官衔,这几乎是不可描述的事情了。之所以不可描述,因为刘老太爷的身份,本已是官居二品了。
那黑袍人下马被刘老太爷迎进了屋,他的马被刘家的下人牵去,喂了上好的马料,好生在刘家马厩里供着。
黑袍人仰头看着刘老太爷的居室,都是一些名贵的古董字画,大半的官员都爱用这些装点自己,黑袍人似乎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转过身面对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已经正式下跪,口中道:“大人。”
黑袍人坐在刘老太爷的椅子上,此时他的脸已经完全露出来,双目狭长,有点妖媚,可却不折不扣是个男子。
黑袍人声音越发纤细柔魅:“我可当不起老太爷这一跪,您可是正宗的二品大员呢。”
刘老太爷却在地上磕头:“大人对下官恩同再造,便是任何时候,孝敬大人都是应当的。”
黑袍人的神情中有些讥削和轻佻,“起来吧,老太爷。”
刘老太爷这才敢起身,怪不得这房中,连刘邵都无法进来,若叫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祖父,跪在一个不知名姓的人面前,还不知要怎样震惊,所谓的身份低微,不过是托词罢了。
刘老太爷这才敢正视黑袍人,司徒雪衣,京中司徒家的掌舵人,京中四大家族,端阳,司徒,夙夜,皇室。
这排行是逆着来的,皇室自古是一家,天下君王为土,之后是夙夜长贵之首,其次司徒为左,端阳为右。
其余所有世家,都是退居二流。
司徒雪衣手支着下颔,闲闲地看着刘老太爷,又好像只是在随便盯着一处,这般的轻视,在往常对刘老太爷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老太爷,当日你请辞的时候,说好了只要一月为期,如今已经三个月了,莫非是老太爷年岁渐长,越来越不舍这家中温情,若是如此,老太爷何不对圣上提请,提前告老还乡呢。”
一边漫不经心敲击着桌面,一边懒洋洋说着。
刘老太爷万没有想到只是小小的延期,竟已经招致对方如此的不满,不由诚惶诚恐想再次下跪,没想到,司徒雪衣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硬生生让刘老太爷的膝盖挺住了。
“都是家中琐事繁多,还请大人宽宏大量……”
司徒雪衣忽然凑近了一步,看着刘老太爷一笑:“什么琐事?不如我来为老太爷分忧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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