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陈赞。
陈赞……他还是回来了。虽然通过北境一役,楚珺就知道他另有计划,但随着北境战争的结束和主帅陈赞的销声匿迹,她总抱着陈赞会就此退隐的侥幸。看来……
陈易唤陈赞“兄长”。他大概就是那个与陈赞关系最密切、出身最卑微的陈国五皇子。他的出现,也是陈赞计划的一部分吧。而自己果然被他料中,将陈易带在身边。
听两人一番对话,那个为元紫琰出谋划策的神秘人应该就是陈赞了。不错,之前一系列事情确实很像他的风格。现在看来,元紫琰应该也并不知道陈赞的全盘计划。这也是他的风格——在事情结束前,他不会让人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赞比刚才略高的声音将楚珺的思绪打断,“阿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易道:“兄长,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若没有你插手,盛安公主不是她的对手,她会顺顺当当的当她的太女,直到皇帝驾崩,然后君临天下,成为一代女帝。她与卫珩也会恩爱和睦,会有自己的儿女……”
“住口!”陈赞打断他,“你我艰难地挣扎幸存至今,就算现在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孤独的来孤独的去,我们一生就要过这样的日子,这公平么?你甘心么?”
陈易低头道:“这不公平。但不干太女的事。你不该站在她的对立面。”
陈赞没有说话,只看着他。半晌,突然道:“阿易,你也爱上她了?”
“不,我只是觉得她是好人。”陈易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来任何波动。
“你这样对我是没用的,阿易,我了解你。”陈赞轻笑一声,“你在说谎。”
楚珺就像是刚被一个大浪迎头打下,还没缓过神,就又被一个雷劈个正着。什、什么?一个陈赞还不够乱,又来个陈易?这都什么事!
楚珺半天没听见陈易的声音。
“阿易,我没有怪你。其实,当初决定让你到东宫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了解你,我们兄弟两个,虽然性子不同,但从小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陈易的声音:“兄长,且不说你我,卫珩不会放手的。这段时间,我对他也算有所了解,他若不管不顾起来,天涯海角都能让人不安生。”
“所以,必须让所有人都以为,太女元楚珺已经死了。”
“兄长,你预备怎么对她说?”
陈赞停顿了一下,“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让她好好睡一阵吧。”
陈易的语气里有几分不赞同,“兄长,你总要面对她的。”
陈赞轻叹了一声,“且让我拖一阵子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们在那计划得高兴,有谁问过自己这个当事人的想法了?还想让所有人以为她死了?自己要是死了,父皇怎么办,卫珩怎么办?
本来在楚珺的心里,一直是觉得愧对陈赞的。可听了陈赞这一番完全没有给她考虑余地的话,楚珺还是忍不住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当即就要跳起来的冲动。不过……楚珺活动了下手腕,也不知道他们趁着自己没醒给自己灌了什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听到脚步声取代了说话声,楚珺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尸体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个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个直到床边才停下来。楚珺感觉这个人看了自己许久,久到她都快沉不住气,才移开目光。
“让人把煎好的药端来吧。”
“兄长……”
“我在这看着她把药喝了,你先去吧。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一个声音离开了。
药……楚珺在脑子里飞快地想对策。自己从河堤上摔下来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就算是给自己疗伤的药肯定也加了迷药之类的料在里面;不喝吧,伤不好什么计划都谈不上,况且陈赞还要看着自己喝,她可完全没把握在陈赞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那就只能喝了?可再按照陈赞的计划睡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陈赞与元紫琰合作,自己在陕州一出事,元紫琰必然会在平都有所动作,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楚珺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刚才,陈赞似乎提到,卫珩已离开平都往陕州而来?
虽然不知道陈赞是怎么把自己从河里捞上来,现在又把自己弄到什么地方,但以卫珩的能力,找到自己是迟早的事。自己要做的,就是缩短这个时间罢了。
“公子,姑娘的药煎好了。”
“给我吧。”
“是。”
楚珺闭着眼睛,任由陈赞将药一勺一勺喂进自己嘴里。等喝过药,陈赞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出去。
楚珺已经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了,她摸索着身上本来带着的一些小物件,结果发现从头上的发钗发簪、手腕上的镯子,到腰上的佩饰、手上的戒指,不是没了就是换了新的。好吧,自己是掉进水里了没了换了也正常。
楚珺尽力不去想是谁给自己换了衣服这件事,而是努力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又摸了摸,发现身上原本的配饰什么都不剩。
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要失去意识,楚珺摸到腰带上钉有小小的玉片装饰,也顾不得这不是自己原本身上的、卫珩又能不能发现明白,直接拽了两片下来,分别藏在手能够得到的两处地方,然后就再也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平都,盛安公主府。
荣安侯殷士诚从外匆匆进来,“陛下召见了禁军十二统领。”
元紫琰转身,“我已经知道了。”
“我看情况不妙,要早做打算。”
元紫琰冷笑一声,“怕什么,禁军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十六卫中唯一驻在宫城内的金吾卫又在你手上,就算父皇发觉,又能怎样?陕州那边已经得手,只等尸体运到平都。”
殷士诚道:“话虽如此,小心为上。”
元紫琰想了想,“你跟亲附我们的禁军统领联络一下,让他们都做好准备。父皇得知太女已死,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我。待到那时,我只能化被动为主动。”
殷士诚点头,“我一会就去。”他稍微一停顿,声音低了些,“我看,陛下还是最中意太女,就算太女没了,与太女走得近的南襄王和乐定公主,未尝不会因为陛下爱屋及乌而成为我们的麻烦。”
元紫琰道:“凭她元楚珺占尽好处,有那么多人扶着,都坐不稳的位置,他们两个还敢痴心妄想?再说,”元紫琰哼了一声,“父皇就算立了南襄王,亦或是长宁王,那又如何?父皇若山陵崩,他们如何能与我相争?”
殷士诚道:“这也是无奈之时的下策,于你声名不利。”
元紫琰道:“我明白。走着看吧。联络一下在陕州的陈赞,问问他情况如何,太女薨的消息何时能传到平都?”
殷士诚点头出去了。
奉德二十年七月二十二,太女巡视河堤落水失踪,帝遣陕州折冲军府府兵尽出,沿河寻之;并召随行东宫属官、右春坊右中允韩胥等人即刻回京问讯。
七月二十六,东宫卫率于太女坠河下游二十里处发现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正着太女衣物,面容已不可辨。东宫卫率统领发讯回京,随即将尸体运往平都,以待皇帝与武国公世子辨认。
卫珩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赶到与陕州相邻的虢州。
“主子,我们……还去吗?”
卫珩面无表情地看了卫仁一眼,“为何不去?”
卫仁犹豫着道:“可是发现……的是东宫卫率,并不是旁的人……”
“东宫卫率也只能凭借衣服判断,若有人心怀叵测,故意要我们以为太女已遭不测,东宫卫率怎能识破?”
“那我们现在……”
“联系东宫卫率统领,我要亲自去看尸体。”
卫仁见卫珩语气肯定,对陕州传来的太女薨的消息完全没有相信的迹象,不由地内心有一丝担忧。万一太女真有什么……卫仁摇摇头,让自己先不去想这些,着手打探东宫卫率一行到哪里了。
“等等!”卫珩突然叫住卫仁。
“主子?”
“密奏陛下,暂时不要相信陕州传来的消息,消息的真实性待查。请陛下等我的消息。”
“是。”卫仁自然是以为卫珩怕皇帝得到消息伤心,却不知卫珩担心的不仅是皇帝,还有瑶谷……
颜缜对胞妹留下的独女护短护得紧,再加上护短不比颜缜差的叶拂湄、颜煦、颜熙,嘴上不留情但一样看重楚珺的颜绾、陆无尘,还有对颜纱忠心耿耿的秦暮云、廖晨星几个……要是他们以为楚珺有什么意外,不管不顾地一齐动起来,恐怕整个大兴都要乱了。
之所以要用“以为”,是因为卫珩自出平都以来,越想越不对劲。
盛安公主不同以往的连连发难,东宫的奸细,楚珺的被害,这一连串事件后面,一定不止盛安公主和荣安侯这一股力量。自己和楚珺一定是算漏了什么,才使得粮仓一事上状况频出,只有招架之力。如果真的背后有这第三股力量的存在,那么楚珺不会就这么轻易地丧命。因为对于看不见的那股力量来说,楚珺活着,对他们价值更大。
如果说最开始,卫珩是出于情感而不愿相信楚珺出了意外,那么现在,卫珩的断定就更多出于理智的思考了。
虽然分析合理,但卫珩真的见到那具尸体时,还是忍不住心惊。
东宫卫率都立在一旁,看着卫珩仔细端详那具尸体。连卫仁看着卫珩面无表情的样子,都忍不住泛出怵意。
衣服是她的,腰佩首饰都是她的,可卫珩心中只有陌生感。经水多日,又正值夏天,面目已经无法辨认,就连肢体也无迹可寻了。可卫珩自认为,不管楚珺什么样,他都不会有陌生感。
这尸体上发饰都没有了,可奇怪的是手指上手腕上的首饰,甚至脖子上的璎珞都在,在浪高流疾的黄河中多日,怎么可能这些首饰都还在身上呢?过精则伪,反倒像是有人怕他们认不出来,专门布置得如此精细,造出这样一幅假象。
心中定下来,卫珩愈发仔细地查看着这具尸体。如果有人想让他们以为楚珺死了,在布置这具尸体的时候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卫珩无意一瞥,看到尸体脖子上有一根熟悉的丝线编织的细绳,伸手将细绳扯出来。
细绳上坠着的是一只白玉雕成的小马。卫珩陡然震悚,差点将之前所有理智的推断全部掀翻。
这是三年前,楚珺第一次到祁连山的时候,卫珩亲手做的、当做生辰礼物送给楚珺的。之前一直没见楚珺戴过,一年前,卫珩才知道,楚珺一直把这件东西在脖子上贴身戴着。
这件东西……这件东西为什么会在这儿?
卫珩绝不相信这具看不清面目的尸体会是楚珺,但就算这不是楚珺,她贴身戴在脖子上的白玉马被人摘下来,她的境况恐怕也不会太好。
卫珩将白玉马拽了下来,握在手心。“你们还是回平都,不要赶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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