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伦看看凌依再看看宫曦儒,不敢置信的指着二人道:“你们----”
凌依敛着眉眼,从袖口拿出一张羊皮卷摊开。
张佐伦凑上前去,不解道:“一张地图,这有何用?”
凌依指着一处地方,“这里,就是张公子要去的地方。而你要做的-----”
张佐伦听完凌依的话,整个人又惊又愕半响无语,许久回神过来后,喃喃道:“没想到-----父亲竟然----”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了慌乱的心绪,认真道:“侯爷,凌小姐,你二人今日对佐伦的帮助,佐伦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以后,我张家便是你们一路人马了。”
宫曦儒莫名的看了看凌依一眼。拱手回礼道:“客气,既是朋友,我就不会放着朋友的安危不顾。”
张佐伦迅速将羊皮卷卷起来揣怀里,将碗里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擦嘴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先走了。事成之后我再来见二位。”
凌依起身福了福,目送他离开。
张佐伦走后,宫升冲织扇眨眼,织扇难得立马会意,拉了拉织羽,三人踮着脚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后,气氛就沉默下来。
宫曦儒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不知该从何处开口,犹豫了片刻,他缓声道:“面可好吃?”
凌依点了点头,笑道:“你这家面馆,看着虽普通,来吃饭的人五花八门,都说茶馆才是闲话最多的地方,不过我看这里,也是闲话不少啊。”
宫曦儒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这里都是我的人,别看他们不起眼,却很机灵,最重要的是耳灵心亮,什么话都听得进耳朵,记得住心里。”
“这次的事,又要麻烦你了。”凌依声音低了几分,语气中有些无奈。
“谈不上麻烦,这么大的事,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你能将人带过来,我也高兴,一点也不麻烦。”宫曦儒真诚道。
凌依眼睛笑成了弯月:“只是我没想到,你那小二那么快就把消息给你送过去了,更没想到,一刻不到你就过来了。”
宫曦儒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正-----正好闲着无事-------就------就过来看看。”
凌依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眼里却充满了调侃之意。
宫曦儒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了,忙转移话题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发现什么?”凌依被问的莫名。
宫曦儒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一开始我只以为你是要帮我,后来我注意到,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能与凌家扯上关系,且稍有不慎,凌府就会大难临头,以前是我疏忽,竟没发现这么重要的关系,也没能帮你更多。
我也知道父亲一直针对着凌家,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凌依愣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也不关你的事,我懂得青红皂白,你和你父亲,是两路人,你们并没有联系在一起,这些我都知道。
至于我是何时知道的-------我也不记得了,说起来,就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的事。
我知道凌府地位岌岌可危,我甚至知道宫邹张三家一开始是联合准备对付我凌家。
我更知道,就是上面那一位,也对凌府虎视眈眈。
腹背受敌的处境,我若是不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凌府就会被满门抄斩,所以我不得不处处麻烦你。”
宫曦儒眼里有着震惊,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个乖巧的女孩儿,可女孩身上,不知为何,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羞和青涩,更没有女儿家的懵懂无知。
那就像是一块被打磨了许久的良玉,散发着温和的柔光,让人看上一眼就爱不释手。
那是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美好的如天边皎月那般。
她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宫曦儒呼吸有些颤抖,“我竟不知,你心中藏了这么多苦,这么久来,你一人该是何等的无助,无人述说,无人分忧,我竟然----”竟然还敢自称关心于你。
他懊恼的捏紧了拳头,声腔竟带着几分哽咽:“我早该猜到的,你的种种行为,我早就该猜到的,若是我早点知道,你也不用独自承受。
我知道那感觉,一个人带着秘密活着,而那秘密还在无时无刻不刺痛着你,那孤独------令人心中煎熬--------”
宫曦儒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久到凌依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正准备开口安慰,却听后者柔声道:“浮生------你可以信任我,你可以利用我,你可以让我做一切。”
他笑了笑,继续喃喃:“我虽不知为何,但上辈子,怕是我欠你的,我感谢老天,这一生让我继续遇到你,能够偿还我上一辈子没有还清的账。”
那一声“浮生”太过温柔,令凌依心尖都忍不住颤抖,那一席话,太过深情,令凌依根本无法再继续忽略假装不知。
她浑身颤抖,努力抓住椅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欠了你,你没有对不起我半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断送了你的命。
是我----错信了不该信的人,父亲,祖母,都是我---是我害死的。”
似乎之前坚持的所有,瞬间崩塌。
她并不成熟,她前世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而今,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罢了。
她只读过女德女戒,不懂权谋,不懂算计。
她并不聪明,只是心中要保护的**太强烈,逼着她不得不光着脚踩在荆棘上,咬着牙走过去。
人都说潜力是无限的,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除非你一步一步的逼迫自己,可一旦那种坚持崩塌,那一刻,逼迫的力量,就会击垮自己。
凌依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又像是回到了那一夜,父亲的鲜血,母亲的眼泪,洒在她脸上、身上。
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她面前,是祖母拼死才为她开出一条路来,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祖母倒在血魄中的凄惨。
凌依哭的撕心裂肺,眼神呆滞而空洞,除了一年前的白兰寺那次,宫曦儒再没见过凌依会这般无助而恐惧。
他慌的手脚发颤,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不顾礼仪的抱住那颤抖不止的女儿,嘴里说着温柔安慰的话,试图驱赶她的恐惧:“浮生----浮生----你醒醒----浮生----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父亲还在,祖母也还在,我也还在,我们都活着,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
☆、第240章 前世今生
外面的织羽等人听到动静,心中都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而入。
“怎么了,大小姐怎么了?”织羽急的上前,看着凌依浑身抖的不停,嘴里喃喃念叨着是她的错。
织扇和织羽都没见过这样的凌依,吓得面色苍白手脚发凉。
“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织扇去掐凌依的人中,可无济于事,后者依旧神志模糊,眼睛无神的盯着某一处,那里的恐惧,让人无法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凌依,宫升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还记得一年多前白兰寺的那次,凌依只是听到了雷鸣看到了闪电,就吓得魂不附体。
“侯爷,这样不行,得找大夫,小的观是失了魂,若是放任下去,怕是一辈子都要醒不过来了。”宫升急道。
宫曦儒手抖不停,面上不忍,心痛的一掌劈在凌依的脖颈处,后者哼哼两声,身子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他忙将凌依抱起来,正要往外走,忽然停下来,对宫升道:“去将我屋里的披风拿来。”
虽说事情紧急,但不能坏了凌依的名声。
宫升忙去取来披风,盖在凌依身上,遮住了她的容貌。
宫曦儒往外走,吩咐织羽两姐妹道:“你们坐凌府的马车,过会儿再来侯府。”
织扇哭道:“侯爷,您可一定要救救大小姐,婢子求您了。”
织羽抱着她哽咽道:“别急,侯爷不会让大小姐有事的,我们且等着,过一会儿再去侯府,大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姐姐,你说大小姐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大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该如何办啊。”织扇抱头蹲下,哭的泣不成声。
织羽心中难过不已,可她是姐姐,只能安慰妹妹。“放心,大小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侯府距离面馆本就不远,宫曦儒自己驾车回侯府,让宫升去笑仁堂找路笑天。
好在路笑天觉得每天盯着圆成无聊。便托了朋友照看一家三口,自己依旧回笑仁堂,这才让宫升一找就找到了他。
听闻凌依失了心智,路笑天心中一紧,二话不说挎着药箱就匆匆赶去侯府。
等来到侯府后,宫曦儒正守在凌依身边,他只是暂时打晕了后者,若是醒过来,不知还会怎样。
“事情经过怎么回事?”路笑天进屋就问道。
宫曦儒忙将前因后果告诉他,听完他的话。路笑天错愕的长大了嘴,“这小丫头,果真这么说?她果真肩负着这些事?一个人?”
宫曦儒这才知道凌依竟是连贴身的人都未说过,心中越发疼的钻心,这个表面风轻云淡的姑娘,心中该是何等的煎熬。
路笑天隐隐愤怒:“这种事,一个人怎么抗,哼,暂时先不与她算账,等醒过来我再问她。我算是什么人,这点信任都不能有,竟然瞒我至此。”
织扇和织羽这时候也赶到了,织羽闻声不禁怒道:“还说那些废话做什么。赶紧看看大小姐情况如何了。”
路笑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赶紧给凌依把脉。
眼见他眉头越蹙越深,几人都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许久,路笑天放下手,叹息道:“心脉不稳,我虽不知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极可怕的事情,正在折磨着她回不来,一切,都要看她自己,我只能在这屋里燃香,稳定她的心绪,可她若是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怕是醒不过来了。”
宫曦儒呆滞的看着凌依惨白的脸色,许久,才忽的起身往外走。
宫升急忙追了出去,“侯爷,您要去哪儿?”
宫曦儒走到外面,猛出了几口气,竟然有些站不稳,宫升忙扶住他才没让他倒下。
“侯爷,您要撑住,大小姐都这样了,您若是再倒下,小的可真的没法子了。”
宫曦儒闭着眼沉吟片刻,忽的睁开眼道:“去找司阴。”
宫升惊道:“侯爷是说----”
宫曦儒靠着柱子缓缓滑到在地上,“还记得他说过的那番话吗,他说,我会遇到前世今生,同一个人,是这辈子,也是上辈子,那时候我不懂,现在看来,他是早就料到了。”
“侯爷是怀疑,凌小姐是您的前世今生?”宫升惊愕道。
“不---”宫曦儒无意识的摇着头:“她不是我的前世今生,她的前世今生,都是我的命。”
宫升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屁股下积雪的寒冷让他发愣的心稍微拉回了些,他急道:“侯爷,您若是还记得司阴番话,那您该也记得他说过,前世今生,那不是缘,是劫,是您的灾难呐,侯爷您会因此而丢了性命的。
不---小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侯爷您明知是深渊还跳下去,从前小人一直觉得凌小姐和侯爷是一对儿,可如今,小的绝对不会放任您自寻死路的。”
宫曦儒脸色刷的沉下来,命令道:“这件事,无需你多管,司阴说过,这是缘,是我和浮生的缘分,他说前世我们有缘无分,今生,就是来续缘的。”
“可那是孽缘啊侯爷。”宫升哭道。
宫曦儒望着一片银白的世界,眼里有着坚定不移:“无论是孽缘还是好缘,总之我说过,她就是我的命,她在,我在,她不在,我也不在。”
他侧头看着宫升,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你该知道,这里,我只是独身一人,有了她,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宫升眼泪唰唰唰的流,“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对您,侯爷您是好人,凌小姐也是好人,偏偏好人都没好事儿,那些个恶人,却活的逍遥自在。”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宫曦儒站起来,又道:“找到司阴后,告诉他,我需要他的帮忙,让他务必回来一趟。”
宫升知道自己的主子,一旦下了决心,无论谁劝都无济于事,他只能默默的点头:“小的遵命。”
路笑天已经在屋内燃了香,淡淡的檀香味闻着令人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宫曦儒坐在床头,眼里的复杂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他将凌依额前的湿发拂开,轻声道:“我竟不知,你真的存在,从前只觉得荒诞无稽,可若是你,我便相信,我相信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我不管那结果如何,也不管是不是会死,我只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必不会反悔。
所以,不要再想了,无论你记住的是什么,无论你经历过什么,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不是吗。”
凌依两个时辰后终于是醒过来了,只是神色看上去恹恹的,刚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凌府,但见织羽两姐妹眼睛红肿,便知是发生了什么。
织羽后怕的将一切告诉凌依,最后哭道:“大小姐,婢子虽不知您心中有多难过,但婢子和妹妹,还有路护卫,我们和您都是一体的,有您才有我们,所以日后,万事别再瞒着我们了。”
路笑天阴阳怪气的道:“说什么胡话,她可是大小姐,我们不过是些个奴才,什么话都能跟你说?太看得起自己了。”
织羽瞪了他一眼,“再这样说话,你就出去。”
路笑天果然不敢再吱声儿了,却还是幽怨的看着凌依。
凌依沉默了许久,她将发生的一切都捋了一遍,缓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们了。”
路笑天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走过去给凌依把脉,“总的来说是太过劳累,忧思太多导致心脉堵塞,日后且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谁被谁害死,这都是未知数,我不知你哪儿听来的那些话,总之,你的担忧是多虑了,你要放下这种心理负担,才会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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