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就算那连霆飞真的买到了他的玉佩,他也未必能找到她。她现在可算得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晚上,阿离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整天做的事情只有四件,吃饭、睡觉、扫台阶、晒太阳。府里的伙食又不错,她吃的又多一点,长此以往下去很不妙,吃过饭后须得多多散步,消消食,以备回来之后能再吃点夜宵。不然晚饭吃的多,不散步的话,夜宵就吃不下了。
凤羽说今天的夜宵是桂花糕,阿离想起芳香四溢、甜甜糯糯的桂花糕就觉得不多吃一点很是失礼。
于是阿离决定多做点事,多运动运动争取把吃掉的晚饭全部消化了,这样吃夜宵时就能把桂花糕全部吃完了。
于是懒惰的阿离难得一次自觉挑水。
原本挑水这活是旺财做的,但阿离主动把旺财明天要挑的水挑好,故而旺财喜笑颜开,直呼阿离人品好,以后回家要把他大妹子介绍给他认识。
总之意思就是想要给阿离说媒,说的媒还是他的大妹子,阿离仔细一问他大妹子的情况,旺财才吞吞吐吐说,他的大妹子人不错,虽然有点懒、有点胖、有点丑、有点馋但是人很不错。
不错是个模糊的概念,但是懒和胖都是很明显的概念,阿离脑海中已经浮现一个长得胖又什么事都不肯做的姑娘……
随即阿离又笑笑,懒和馋她也是的,五十步笑百步。
事实证明,人不应该贪嘴的。
若凤羽没说今日的夜宵是桂花糕,阿离便不会去挑水的。
人生之际遇无常,什么都可能发生,因为几块桂花糕而惹出一桩事阿离倒还真是始料未及。
阿离挑着小扁担,扁担挂着两个水桶正借着月色想要去挑水。
月色方好,冬夜微寒,几支红梅静悄悄的开放着,一缕一缕暗香浮动。
阿离挑着小扁担一路悠然走过去,由于是冬季,府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大片的竹林是绿色的,唔,可能还有几棵松树也是绿色的。
夜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竹叶更是在被风吹的颤动不止。
借着皎洁的月光,拿着小扁担的阿离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墨蓝的天空,皎洁的明月,鹅卵石小道旁不断摇曳着的竹叶。
无数片竹叶相互摩娑,发出簌簌的声响。
扛着小扁担还没穿过这鹅卵石小道,阿离就看到司马泽迎面走来。
这里环境清幽,司马泽自然是喜欢这里的,如此想来倒是她失策了。
阿离寻思着,这小道窄的很,她该怎么让路呢?
看来下回选择挑水路线的话,要排除这条司马泽经常出没的鹅卵石小道了。
“你做什么?”司马泽问。
阿离放下小扁担,脸上就差笑出一朵花了,甚是和善道:“小的准备挑个水,不曾想,扰了殿下清净,罪过罪过。小的这就折回去。”
“你倒不必挑水,过来帮我端茶。”
阿离的小扁担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了。
司马泽把阿离叫到他的寝宫来,虽说是要阿离端茶,但也没真的叫阿离捧在茶站在他旁边。阿离刚微不可查的往门口的方向挪一挪,司马泽就抬起他的眸子无声的看了一眼阿离,阿离立刻满脸堆笑的挪回来。
司马泽这才接着低头看书。
挑灯看书,这司马泽还真是勤奋好学,看得出来,他脸上的专注和投入不是假的。他的态度倒是十分严肃与认真,简直比十二岁那一年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他大概比书呆子还要书呆子吧,非但是个书呆子还喜好练武,喜好研究兵法。据说他样样出色,文武双全,看来必是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这些上面了,也难怪二十多了正妃没娶,侧妃也没娶,就连姬妾都不要。估计他是榆木脑袋要很迟很迟才会开窍。
就是他的父皇等人难道不着急吗?
他们自然是急的,阿离好像听下人说过,某个千金见到这司马泽之后,就芳心暗许,晋明帝司马绍和明穆皇后庾文君很是满意那姑娘,觉得那姑娘出生高贵,长得也不错,的确很适合司马泽,但这司马泽死活不要。那姑娘难过得很,短短一个月就跳过两次水,上过一次吊,绝食好几天,还差点抢了剪刀自戕,但奇怪的是没有一次是自尽成功的,阿离私以为这姑娘应该只是闹一闹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寻死,要真的想寻死,绝食就不是几天了。
这姑娘寻死觅活的,可这还是没能打动司马泽的心,也没把司马泽那颗冷冰冰的心给感化了,不过司马泽也是于心不忍,就给这姑娘介绍了几个青年才俊,姑娘心如死灰,这才找了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成亲了。至此,这闹剧才结束。
其后,就是一些大臣想要把自家闺女嫁给司马绍,但都被他一一拒绝,晋明帝作为他的父皇甚感生气不止一次暗示司马泽早点成亲,但司马泽却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娶妻。
司马泽此刻全神贯注地埋头看书,偶尔还拿起笔写什么东西。阿离委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又不敢走,只能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第九十五章 劫食物的大侠
嗯,这泥人甚是眼熟,咦,这泥人长得好像司马泽,这个泥人好像就是她十二岁那一年捏的那个。真看不出来,平时古板冷淡的司马泽也喜欢这种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意儿。
当初还假装不喜欢呢,故意打碎她捏的另一个泥人呢!
还有一个小泥人,长得疑似十二岁的她,哦,想起来了,当时她捏了两个泥人,一个是桓温一个是司马泽,然后她告诉司马泽两个泥人中都有一个小泥人是她,不信的话可以打碎看看。然后这司马泽就真的打碎桓温的那尊泥人。
这小泥人应该就是桓温那尊泥人里的小泥人吧。
阿离又看看司马泽写的东西,嗯,字不错,颇具大家风范,入木三分力透纸背,比她的字好看不少。
此时的司马泽依旧是头也不抬地看着书,时不时地翻开一页,顺着他低垂的视线,阿离发现他看的居然是一片晦涩难懂的篇章。
阿离曾经是君凰,是嘉定公主,也是写文章的一把好手,才高八斗,但也还是有惰性的,师父不催,她就很少自觉的去看这种难懂又枯燥的书,没想到这司马泽学习的自觉性、主动性倒是比她好上不少。
窗外寒风乍起,月影倾泻。
翠竹飒飒作响。
烛光自灯盏上悠悠洒下来,他的侧脸仿佛泛着淡淡柔光,被暖黄色烛光映照得格外鲜明,如刀削一般的硬朗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紧抿的嘴唇,两条好看的眉毛总是习惯性地微微蹙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专注严整。
若不是因为他是大晋人,而她是大凉人,她应该会很乐意与这样的人结交为朋友。但估计司马泽应该不屑于与她结交。说不定在他心里,她就是那种会带坏他的损友。
司马泽的精神倒是不错的很,一点儿犯困的样子都没有,要是她这么晚还没休息,她恐怕早就哈欠连天,小鸡啄米了。
记得以前重华也是很刻苦,她每次去找他玩的时候,他都是在看书,要不就是在处理公务,总之闲暇的时间很少。
后来她回来的时候,重华发动宫变,成功逼死皇兄,登上皇位的时候,她总算明白这重华以前为什么都那么忙了。
也许是她太迟钝了,重华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理应是闲散的很,哪有那么多的事要忙,但他这么忙,自然是忙着网罗朝中势力,为日后宫变做准备。
阿离胡思乱想着,没过多久,她就困得打盹来,倚着书架小寐。
“倦了?”阿离正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司马泽突然开口道。
“嗯。”自然是困得要死了,不然怎么会倚在书架上打盹。
“倦了便回去歇息。”
“哦。”
阿离应了一声,迷迷糊糊的脑袋因为司马泽的这句话瞬间清醒了。
她刚打算抬脚走,又收回脚,问道:“不对啊,殿下,你叫我来一件事都没让我做,不会就是叫我来这里站着吧?”
司马泽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放下书,揉了揉额角,道:“你似乎不困。”
“困!很困,呵呵,我先回去了。”阿离干笑一声,抬脚就走。
“君凰。”司马泽自然的说出这个名字。
阿离的脑中一个激灵,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刚才的困意都因为君凰这个名字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到底想做什么,若是真的认出她了,为什么不杀了她。敌国曾经主帅,敌国公主,哪一条都足以让她千刀万剐,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在认出她之后立刻杀了她。
莫非,他只是在试探?
正常人听到别人叫他名字,一般都会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去。只要她也转过头,那就证明她真的是君凰,真的是大凉死去的嘉定公主。
如果真是试探的话,他试探的未免就太失策了。
君凰这个名字早就在她离开鬼谷的时候,连同鬼月这把剑一起丢在鬼谷了。对于她来说,君凰这个名字只是一个过去而已,已经好几年没有人叫她君凰了。
他若是真想试探的话,叫她嘉定可能会好些。若是叫嘉定的话,说不定她刚才就真的条件反射转过头了。
阿离微微一笑,她就疑惑这司马泽为什么把她叫过来,没叫她做任何事就叫她走了,原来真实用意在这里,是想试探她来着。
用君凰这个名字试探而不是用嘉定这名字试探,这委实是他的失策,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真的露馅了。
阿离假装没听到君凰二字径直离开。
司马泽顿了顿,默了片刻,这才接着低头看书。
阿离关上门就轻轻松了口气,太危险了,以后一定要找到机会离开这里,如此担惊受怕,她的心脏真的承受不住。
风吹过竹林,根根修竹轻轻摇晃,发出簌簌响声。
走了几步,蓦的一道黑影闪过。
阿离惊得瞪大眼睛,哪个不怕死的江湖侠客胆敢夜闯太子府?
逆着月光,面前落了一个人。
一身白色的衣裳,一把寒光乍现的宝剑,一张俊朗深邃的脸。
这人怎么隐隐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阿离思考的时候,他一个擒拿就抓住阿离,顺便抽出一把短刀架在阿离的脖子上。
“别出声,否则杀了你。”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本姑娘这是被绑架了?这贼人胆子不小,居然敢绑架鬼谷高徒,阿离刚想挣脱,就想起自己现在好像打不过他。
顿时一股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寂寥之情油然而生,当初,且不说大凉朝廷,就说江湖上,无论是成名已久的侠客还是势力庞大的教派谁敢惹她?一些小毛贼要是认出她就是那个鬼谷门下橫剑势传人君凰跪地求饶还来不及,谁敢偷她东西?
如今,她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士给绑架了?
阿离深呼吸一口气,笑道:“这位大侠,我就是个下人,您杀了我也没什么用。”
这‘大侠’声音中略带虚弱,问道:“有吃的吗?”
嗯,看起来这位大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此番不是来劫财的只是来劫点食物吃的,如此一来倒是很好办,厨房里应该有吃的。
☆、第九十六章 想多了
阿离刚打算开口,就听到一阵破风之声!
暗器飞的急快,只能看到一道黑沉沉的弧线,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黑沉沉的弧线穿过几棵修竹之间的间隙,卷起几片纷纷扬扬的竹叶,准确无误的打在这位大侠拿着短刀的手。
暗器落在地上,借着月光一看,原来只是一枚小石子。
该大侠的右手被暗器击中,手一松,短刀就掉在地上,与鹅卵石碰撞出刺耳的响声。
此大侠捂着被石子打中的右手闷哼一声,同时警惕的看着四周。
来人武功不错,一枚石子居然能有如此准头,想必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大侠明显意识到这一点,更是片刻也不敢松懈。
阿离也甚感疑惑,心中也能猜到七八分,打出暗器的人武功不错,应该是……忽然面前又是一个人影闪过,阿离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紧紧扣住,然后随着那人的一个腾挪就被带到离该大侠三米开外的地方。
阿离一看,这这这,不是泽兄吗?
这冷峻的脸,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眸子,英姿飒爽的站在那里,还有被夜风微微卷起的墨发,不是泽兄又是谁?
司马泽神色淡然,道:“莫怕。”
不怕不怕,自然是不怕的,想本姑娘什么时候怕过,闯了天大的祸本姑娘也从来没有怕过,被裴恒打了一掌也没怕过,就是跳进汹涌的黄河之水本姑娘都没怎么怕。现在岂会因为一个江湖人士的绑架而害怕。
司马泽盯着那大侠沉声道:“你是谁?”
但这大侠身上的衣物委实太独特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衣服上面的图案是连家坞独有的图腾。
唔,怪不得觉得这大侠有点眼熟的,原来是灵剑公子,也就是那连霆飞。
咦?他现在不应该是跪在连家祠堂里思过的吗?怎么出来了?
阿离低头一看,司马泽的手还是紧紧扣着她的腰。
阿离深呼吸一口气,毫无疑问,她现在的声音是刻意伪装成男子的,就连喉结都用很大的枣核伪装的,也正因为如此,大部分人才觉得她是一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
司马泽应该不会认出她是一个女人的。
那他现在扣着她的腰是什么意思?
阿离又想起几日前,天气有点冷,她房间就多了一个手炉、两张羊毛毯和一件狐裘大衣,她也并不为意,觉得可能是因为慕容千云嘱咐司马泽要好好照顾他们三个,所以他才给他们准备这些东西的。
阿离又想起她最讨厌吃馒头,原本的伙食里应该是有馒头的,但后来馒头就没有了,开始她怀疑是馒头涨价了,所以就用肉包子替代了。
难不成这些是司马泽刻意为之的?
若他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慕容千云嘱咐他要好好照顾他们的话,他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慕容千云可没叫他如此细心体贴的照顾。
若不是师父说过她这一生注定无夫无子、无爱无恨、无亲无故,只能孤独终老,她都要怀疑这司马泽是不是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阿离就想笑,泽兄讨厌她还来不及,见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讨厌你,快死开’,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再者,她十二岁的时候经常气的司马泽脸色发白,还老是想‘带坏’他,戏弄他,他要是真的喜欢她,那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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