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甚是感动的看了泽兄一眼,顺带略带责备的扫了颜烁一眼。
泽兄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眼波流转的一刹那,四周仿佛氤氲着的夜暮雾霭,犹如清风般闲适,但却有一股不着痕迹的愉悦弥漫游离。
阿离此时距离他有几步的距离,无法做到与他并肩看雪。
☆、147 戒备
泽兄撑着一纸淡雅白盖竹伞,在伞下静静看着她,眼中是看淡一切的释然,没有一丝涟漪的平静,
他缓缓伸出手来,轻声道:“过来。”
他的声音好像冰雪一般清透,阿离耳中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整个世界除了他,好像再无一点色彩。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拉起她的手。
街衢之上,偶有各色烟花绽放,映的雪花、屋宇、街道闪现在人的眼前,也偶有马车飞驰而过,车轮马蹄印嵌在驿道的白雪上,只留下几道萧瑟的车辙印子。
雪花漫天飞舞,一片片在空中旋转,轻飘飘落下。
火树银花一夜鱼龙舞,琉璃灯山微雪融,热闹的好像天上的祭典般遥不可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司马泽黑色的瞳仁中反射着银白色的光,透明澄澈。
阿离的人生怎是一个没想到所能形容的。
她没想到她的亲亲皇弟重华会害她,会想她死。
她也没想到她自认为忠心耿耿的好兄弟裴恒会背叛她。
她也没想到她的皇兄皇姐两人双双间接死于重华手里。
她也没想到长大之后,她与师兄就真的水火不容,居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打死她,她也想不到当她落到她大仇人司马泽手里的时候,她居然没杀了她。
人生居然如此出乎意料。
呵,愿此生不会再遇到那些人。
“冷吗?”他握紧了阿离的手。
她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冷,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心中甚是凄凉,故而手足无措。
而泽兄的手很温暖。
“你忘了很多事情。”他凝望着前方被灯火照的荧荧发光的飞雪,低声说道。
“我其实很想忘掉很多不好的事情,夜袭合水坞,打伤师兄夺走鬼谷遗书,当时还那么对你。我都想忘掉,我知道你恨我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刚说完,就觉得泽兄的手收紧了一点。
他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要再练邪功了。”
她自嘲一笑,道:“没想到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你。你放心吧,我早就不练了。”
鬼谷遗书里面记载的心源大法与五毒密传里的化功大法如出一辙,都是吸取人内力的邪功,练的时候极易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之后便会丧失理智,容易大开杀戒,事后清醒又会忘掉一切。
难不成是当初她走火入魔之后做了什么损害他利益的事情?不然他怎么如此耿耿于怀?
漫天飞雪,不时的有雪花卷到伞底,带着一股微小凉意落在她的脸上,又立刻化成了水珠。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雪花飞舞。
她侧头看着他,只见他的神情淡定,嘴角微抿。
他就好像天边的云,竹林的风,感觉的到他的存在,却永远触摸不到。
他为什么不杀她?是为了鬼谷遗书还是因为别的因素?
不可能是鬼谷遗书的。司马泽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
是想把她收入麾下吗?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会不会喜欢她,所以迟迟不肯杀她?想到这里,阿离甚感脸红,时间一长,自己的老脸好像越来越厚了。任何人都可能喜欢她,但唯独泽兄不会,泽兄绝对不可能喜欢她。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雪,似乎渐渐转小了,这一场雪,似乎就要结束了,两个人依旧是出神的看着这一场雪。
“谢谢你。”她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寂,不管怎么说,不管泽兄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想谢谢他,让她多活了这么久。
“谢谢么?”他低低重复了一遍,“也罢,你能给我的恐怕只有这声谢谢。”
莫名的伤感,她早就一无所有了,除了谢谢又能给泽兄什么呢?
阿离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遂指着前方,俨然道:“这场雪煞是好看。烟花也不错。唔,要是有小贩叫卖热汤就好了,可惜除夕之夜,没人做买卖。”
话题转的很是尴尬。
几片稀稀落落的雪花飞了进伞底,带来一丝一缕的凉意。
阿离执意走出伞底,泽兄便也随她站在雪里,收了伞。
那立于大雪纷飞中的阿离,似是被交织包裹与其中,任那雪花纷落在自己的肩头,衣袖,笑容早已消失,只余一脸怅然。
阿离心中腹诽,没想到自己现在也会华丽丽的扮忧伤。
此时要是有落叶的话,场景可能会更忧伤。
要是顺便再写首诗,写个赋,说不定也能名垂千古,诗坛留名,万古流芳什么的。
师父怎么说来着,一般写诗就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写,这样这首诗流行的概率会大点。
并没有扮多长时间的忧伤,她后脑上一阵嗡鸣,颜烁揉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就这么恶狠狠地砸到她头上。
“干嘛呢?你怎么这么调皮,你看看人家凤羽,多安静,多懂事!”
雪的温度透心凉,震的她立刻跳起来,雪渣子趁势滑掉衣服里,阿离一脸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冷!
接着出乎阿离的预料,颜烁手又是揉了一个雪球恶狠狠的砸过来!
阿离猛然躲开,也揉了一个雪球砸回去,咬牙道:“你看看凤羽,你学学人家,多么好……”话还没说完,凤羽的雪球就砸到她的脑门上。
凤羽咯咯咯的欢笑着。
颜烁一脸嘚瑟的笑,眉毛挑了挑,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凤羽还懂不懂事啊?
阿离抖掉雪渣子,讪讪道:“那凤羽也比你懂事!”
接着又是两个雪球飞过来。
阿离一侧身,躲开,随手扔出自己的雪球。
雪球直击司马泽。
他微微伸手稳稳接过雪球,手腕一转,雪球就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他将雪球轻轻扔出,白色的雪球在夜幕中划过一道轻轻的白色弧线,稳当当的落在阿离的脑门上。
阿离的脑门把雪球撞得四分五裂。
“你的武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淡淡的问。
阿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之色,旋即轻咳一声作纳闷状:“哈哈,没,没问题,这不打雪仗嘛,用武功不公平。”
☆、148 往事如烟
他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阿离甚感心虚,故作惆怅地望着白茫茫的雪地,大雪翩翩,一双双脚印沿路蔓延至地平线。
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冬日的积雪。冬天便是一天一地的茫茫白雪,云梦山之巅白雪皑皑,阳光一出,天幕碧蓝如洗,雪天交融,阳光闪烁。
冬天有时候天是白的,天和山融为一体,尽是浩若烟海的霜白。她和师兄一人手拿一段枯木,在没人走过的雪地上写字,偶尔两人一起堆雪人,找来师父不用的围巾给雪人戴上,有时候鬼谷门口是一排排雄伟的雪人,特别地壮观。
无论冬天多冷,多凉,师兄与她都会欢脱的笑着,玩着。
很快就过完年了。
阿离过完年之后的第一天,想起一些年少轻狂的往事。
当初阿离也就是君凰在十二岁那一年随师父师兄离开建康城之后,她的皇兄重焕刚好要出使大晋,于是乎,她便自告奋勇再次去了大晋。
到了大晋,她先是笑嘻嘻的装模作样拜访一下大晋太子司马泽,为了避免司马泽认出她便是君凰,她还特地戴个面纱。
去拜访司马泽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司马泽一脸冷漠,手一挑便拿下她的面纱,吓得她贴身宫女若司,抖着嗓子道:“大,大,大胆,竟敢冒犯嘉定公主!我们公主敬重你是大晋太子,特地前来拜访,你居然,你居然……”
嘉定公主听了之后好容易憋住笑,委实没有丢掉皇家尊严。
可她却见泽兄脸色越发冷沉,便情不自禁地问道:“怎么?你干嘛老这么看着我?我们好歹也是一起打过魅姬,算得上同生死共患难的,干嘛为了一些小事对我耿耿于怀呢?不就是坑了你一把么。大度点啦,哈哈!”
泽兄却静静看着她,道:“没有耿耿于怀。”
嘉定公主想了想,笑的贼奸诈,道:“既然没有耿耿于怀,那陪我喝杯茶。”
若司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泽兄,接着又抬头看了一回天,默默不语。
唉,嘉定公主真是……唉,还是惠平公主端正贤惠,一举一动皆是得体大方。
嘉定公主半拉半推总算把他拉去喝‘茶’了。
她倒了一杯澄碧茶水给泽兄。
泽兄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呛了一口,皱着眉头半天不语。
公主则是微微诧异,道:“泽兄,可是我们大凉的茶不喝你的口味?这可是我特地从大凉带的,可代表我浓浓的情义,我不管,你要全部喝掉。”
“茶的味道很苦,很辣。”泽兄沉默片刻道。
公主掩着嘴角咳了声,道:“可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完嘉定公主内心窃笑不已,眼巴巴的看着泽兄。
其实她本是做好了被一本正经的泽兄一口回绝的准备,但不曾想泽兄竟然真的皱着眉头喝下去了。居然一口气把茶壶里的茶全部喝完了。
公主啧啧感叹道:“泽兄啊泽兄,你莫不是没喝过酒吧?难道太师不让你喝你就真的不喝一点?哈哈哈!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呆板啊!这不是茶,是酒,用茶叶泡的酒!”
说完公主做高深状沉思状,道:“居然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嗯,勇气可嘉,你醉了没?”
泽兄垂眸,半晌,才道了一声:“你可恨!”
这句话仿佛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带了点莫名的痛恨,此时就是连怒视也不屑再分给她一个了。
说罢泽兄脚步踉踉跄跄勉强提速朝门口走去,从步伐来看,他必是喝醉了无疑。
公主看他喝醉了还逞强,忙把他拉回来道:“好好好,我错了,你不该耍你嘲笑你。”
嘉定公主用的劲儿很大,泽兄已经喝醉了,脚步不稳,一下子就被公主拽过来。
两人离得很近,公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她心中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公主难道良心发现,要去找侍女,“你等一下,我去找若司给你煮醒酒汤。”
“不用……”他低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醉意。
“你怎么样了?”公主看他还醒着,自己越发觉得愧疚,抬头看了看他,“难不难受?”
他有一些头发披散下来,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看不出他的神情。
“别吵。”他揉着额头,缓缓的抬起头来,墨色的眼眸闪动着微醺的醉意。
公主立刻觉得兴奋莫名,她盯着他的脸,看他什么时候脸红。
谁知,盯了好一会儿,泽兄的脸色和神色都半点不变,闪着微醺醉意的眸子却很冷静地注视着他——完全就没有变化!
公主大感失望,难道正板令人发指的泽兄喝醉,居然喝醉了还不出洋相?
她正琢磨着怂恿他再喝一壶酒,忽然,泽兄皱了皱眉,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额角,之后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公主唤了他几声,他并不应声。
最后,公主得出一个结论,他睡着了!!
……他居然睡着了?
……居然睡着了!
普通人在喝了这么多酒之后,应该先醉,然后再睡。这才正常吧?可泽兄怎么能跳过了醉这一步,直接就睡了?!
这不正常啊!
公主想看的就是“喝醉”这一环节啊!
因为他醉了才能出洋相啊!
公主对着睡着也是一脸严肃正直的泽兄挥了挥手,在他耳边叫了几声。不应。
唔,睡得倒是很沉啊。
公主没料到出现这种情况,她思索片刻,便把泽兄扶到床上,脱了他的靴子,并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走出去。
不料公主刚转过身,衣袖就被“熟睡”的泽兄紧紧拉住了。
咦?你是在装睡吧?
哪有熟睡的人会抓别人衣袖的?
刚才我叫了你几声你怎么不应?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公主腹诽道
“咦?我要走了,快松手。”公主惊讶于他的反应。
“……”他没说不松,就好像没听到公主的话一样,一反常态的固执,一使劲就把公主拽到身边,赖皮赖脸的把公主的衣袖全都揉在手里。
劲儿怎么这么大?
☆、149 益州
刚才我还把你拽过来了,当时你那么轻易的被我拽过来,那时候我可看不出你劲儿那么大啊?!
公主腹诽道。
“泽兄啊,你松手,你松手我给你糖吃!”公主露出一个温婉善良的微笑,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
接下来,他抬起微醺的眸子看了一眼公主之后,一言不发,接着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昏睡过去。
公主的嘴角抽搐着,他是怎么了?平时那样冷漠严肃的他竟然也会赖皮?还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是因为醉酒的关系吗?
大概是吧,不然又怎么解释他此刻的失态呢?
公主想把自己的衣服拽出来,却根本抽不出,就像牢牢的长在了他的手心里,公主不敢使劲,万一衣服坏了就不好了。
于是这位十二岁的大凉公主甚是无奈的看了看他,只得坐了下来,靠在床边。
泽兄静静的睡着,几丝乱发轻垂在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形状优美的眉,墨色的长睫毛浓密纤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挺直的鼻梁,美好得诱人的薄唇,敞开的衣领里,精致的锁骨,玉质的肌肤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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