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是哪几个宫人拦着人不让走的。”
宫长乐吩咐了夏瑶一句,杜若雪在宫中这般为难林琅和谢清柠,便不论在她们之间的情分上,她也得给那些人一点教训,若不然还当真是什么人都敢作践她们了。
夏瑶办事的手段快,宫长乐倒是很放心,等到她再次回来复命的时候,那边杜若雪的脸色十分难看,直直地冲着自己这般看,怒容满面。
宫长乐也不惧她,视线对上,微微地挑眉,那模样充满了挑衅。可怜杜若雪却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忍过这口气去。
杜若雪平日里见到的宫长乐一贯来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哪里想到她还这般嚣张。是她算错了,到底是长公主殿下,哪里能没点傲气呢。
想到这里,杜若雪便有些泄气了,在自己地位不稳之前还是少招惹这位殿下吧。这会子,她静了心了也想明白了些,瞧了姚芊芊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很显然是把方才的事情都给怪到了姚芊芊头上去了。
在宴会快到尾声的时候,宫长乐寻了个由头与柔妃说话。她倒是一如往昔的柔和姿态,与宫长乐说话也都是笑眯眯的。
“柔母妃今日出手为小姐们解围的情分长乐记下了。”宫长乐的态度恭敬,没有一丝的倨傲。
柔妃算是这群妃子里头资历最老的,家族虽然没落了,可她的地位却早已坐稳了。况且,她也从不争宠,待皇后的几个孩子也是很好,宫长乐和宫未央小时候都穿过不少她做的小衣服呢。
“瞧着林家小姐和谢家小姐都是极好的,不过是举手之劳,殿下不必挂心。”
宫长乐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柔妃的神情,却找不出什么奇怪来,或许,当真是柔妃看不惯杜若雪的作态,便出手帮忙了?
无论柔妃如何说,总归还是出手相助了,宫长乐在宴会结束后特意和林琅、谢清柠再次去拜见了,也表明了谢意。
待到她们两人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闹了大半天的赏花会终于落下了帷幕了,宫长乐送过了林琅和谢清柠,那边才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头歇息着。
可她却还在想着戴文和顾家的事情,这个戴家大约是有什么被皇上给拿捏住了,竟然直接抄家灭族了。
所以,这一次他出手相助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呢,是想靠向外爷这边的吗?还是另有别的图谋呢?
宫长乐又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上辈子的事情,可大约是因为过了三四年了,除了后来她临朝发生的事情,从前的政事都开始有些模糊了,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戴家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抄家灭族了。
至于顾家嘛,皇上不会是想提早做准备了吧,好让日后谢家毫无反抗之力么。如若不然,他怎么接连着培养威远侯府、江家和顾家呢,若不是林琅的婚事不成,只怕这镇国公府也没法子全心全意地站在谢家这边了……
想得越多,宫长乐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了。
今天被赏花会给吵吵嚷嚷了一天了,又被杜若雪那一通生事,倒叫她这会子十分的疲倦了。她叫了人进来,夏瑶和夏菱心领神会地叫了水过来给她沐浴。
宫长乐躺在宽大的浴桶中,粉色的花瓣还漂浮在温热的水面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第八十八章 :噩梦
水汽氤氲,浮起白雾般的朦胧雾气,宫长乐闭上了双眸,任凭整个人躺在浴桶里头,感受着温暖的水流在自己的身上划过,洗去一身的疲倦。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脑袋有沉沉的感觉,竟在朦朦胧胧之中睡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门前的紫藤花架还清晰可见,但摆设却有些破败了,甚至连个看守的宫人都没有。
听着里头细细的嘱咐声音与清脆的童音,接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小姑娘便跑了出来,到那秋千上荡来荡去的,好不开心。
只是,她的模样有些模糊,等到宫长乐想要走近些去看的时候,身子却微动,瞬间掉入了另一个场景。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头,却处处都飘了白绫,正是她熟悉的金銮殿,可此时只守着几个面无表情的宫人,他们的身上无一不着了白色的丧服。
宫长乐猜想,大抵是梦到了皇上去世的时候了吧。
正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却见门口的动静起了,穿着丧服的官员们站成了两队,像是往日上朝一般地进来了。
她见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心中却大惊,这都是前世她临朝之后辅佐的官员啊,这绝不是父皇去世的场景……
背后不禁冒出了虚汗,一个猜测在宫长乐的脑海里浮现,难不成她是梦见了自己的前世后事了?
想到这里,宫长乐便快步走了进去,还未到殿门口,便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宫长乐走到了近前,几乎全身都在颤抖着,所谓的皇上,便是她自以为的那个亲弟—宫子文。
如今,宫子文高坐上位,一袭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衣袍,头上带着威严的冠冕,垂着六十四颗硕大的圆润东珠,遮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宫长乐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巴掌打他,再质问他,可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是虚无的,只能从他的脸上穿过去,半分都损伤不了他。
她有些懊恼,旋即却又想到这是在梦里,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陛下,如今叛军已到了宫外头了,该如何是好啊?”说话的正是威远侯,脸上的疲倦和恐惧更是清晰可见。
宫长乐脑袋里轰然一声,叛军?到底是谁叛国了?谢家吗?
“宫中还剩多少士兵?”宫子文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倦,略带喑哑与沉重。
“不,不多了……”旁边的公公的脸色有些白了,颤颤巍巍地跪下说道,几乎都要把头给埋进地底下去,生怕宫子文一个生气便拿他出气了。
宫长乐觉得眼前开始渐渐地模糊,那些刀光剑影仿佛就在眼前,战士们浴血厮杀,红色的印迹染满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来到了城墙上,看着底下那黑压压的士兵,都挥舞着旗帜,口中高喊着胜利了。那些浓重的血腥味还在鼻尖消散不去,转眼却在众人簇拥处见到了宫子文。
此时,那明黄色的华服早已被割破了好几处了,明亮的颜色也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色来了。贵重的皇冕也早不知被丢落在哪里了,发丝也凌乱了许多。
“狗皇帝,你也有今日!”一个面露凶狠的虎背熊腰的将军,举剑恶狠狠地说道,说着便要了结了宫子文。
可他还没来得及下手,远远地便瞧见了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高大男子,沉了声音,道:“住手!”
那将军听到声音,愣住了,但很显然是十分敬重那个男子,竟真的听话地没有下手了。随着那男子的步子渐渐地近了,宫长乐的呼吸也开始凝滞住了。
那略带凌厉的双眉,如星辰般闪烁的双眸,薄薄的嘴唇颜色很淡,活脱脱是云衡。若说有什么不同,那边是嘴角的笑容不在了,只有满脸的寡淡与平静……
下意识地就揪住了自己的衣裳,宫长乐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这不可能,她亲眼看着云衡在自己身边奄奄一息的,两人最后连死都没有分开的。
许是她踉跄太过了些,竟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身后是城墙,径直往后翻了过去……
“不,不!”宫长乐还在挣扎着,却突然听得了“哗啦啦”的动静,这才感觉到浑身冰凉的真实。
入目一看,原来自己还在宽大的浴桶中躺着,但却觉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水温已有些微凉了,这时外边的宫女也听到了动静,隔着屏风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宫女的声音传来,宫长乐的心神这才稍稍定住了些,淡淡地出声让她们退下了。
水已经有了凉了,她索性便拿了大帕子过来给自己擦拭了干净,这才穿上了衣服。虽然屋子里头已经开始烧暖和了,可到底那一场噩梦还迟迟地让宫长乐不能释怀,只觉得手脚冰凉的。
方才虽是梦境,却觉十分真实。她既然可以重生,那上天也可以给她警示的,难不成这是上天在告诉自己云衡其实没有陪着自己一起死?
还是说,这只是他的计谋,想要从自己身上取得什么好处,从而让齐国一举击败大梁?
上一世,宫长乐活的太仓促,只来得及让宫子文的皇位刚刚坐稳,便被打入了死牢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则是一无所知。
所以,云衡当时到底有没有死,也就成了一个疑问了……
外头的天色渐渐沉了,如墨染的一般,夏瑶进来问了是否要叫膳了,宫长乐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可是,当那满桌子的精致菜肴都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难以下咽,只用了两筷子之后便放下了。
“更衣。”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点的清冷,不如往日的柔和,更多的却有一种慑人的威势,叫人不得不听从。
夏瑶有些怔住了,却还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听了宫长乐的吩咐去拿衣服过来给她着装。
因为已是晚上了,便不用太隆重了,宫长乐只穿了月白的衣裳,披了件小斗篷,满头的青丝只用青色的发带给绑了起来,脸上则是脂粉未施。
但因她肤色白皙、细腻,故在月光的笼罩下便泛着淡淡的洁白的光泽,如玉一般玲珑剔透,煞是好看。
不多时,脚下的步子一顿,才恍觉眼前早已是那座熟悉的宫殿了。
夜还不深,屋子里隐约透着橘黄色的微光,映照地格外温暖,门口守门的宫人刚想上前拦着,待看清了来人之后,又见宫长乐身后的夏瑶做了手势,立马无声地行礼。
云衡从齐国只带了一两个贴身服侍的小厮来,此刻想必都是里头守着。
宫长乐径直推了门进去,里头简单的格局仿佛多日不见,一股熟悉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脑海里的记忆仿佛被唤起一般。
她脸色越发地苍白,似是想起了那个噩梦,云衡到底有没有死,如若没有,那他到底为什么欺骗了自己。又或者,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吗?
“给殿下请安。”正在宫长乐愣神的工夫,从屋内走出来的小厮本欲捧了水下去,却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宫长乐,立马上前请安。
这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久久的宁静,屋子里的人也听得了动静,不多时便迎出来了。
他的身上是一个月白的长袍,乌黑的头发用青玉冠固定住,细看那袖口之处却还染了半斑点的黑色,似是墨汁一般。
而那双眼眸,灿若星辰,里头却带着极致的温柔,唇边的笑意不散,带着儒雅的书卷气息,直入人心底。
宫长乐一愣,惊觉睡梦中的那个男子却与面前的再难重合在一起。即便五官出奇的相似,可这通身的气质竟无半点相似。
到底是自己多疑多虑了,还是云衡太会伪装了?
“怎么来了?”云衡的口气很是熟稔,惊讶之中还是带着一丝被压制住的欣喜。
细细算起来,他已经很多日没有见过宫长乐了,知晓她忙,自己也不多打搅她,两人只偶尔会书信一封,诉诉近状罢了。
“无事。”宫长乐的声音很轻,若不是两人的距离不远,而这周围又很安静,只怕是只看见她的嘴唇微动而已。
云衡抿唇,见她身形微动,便微微地侧了身子,与她刚好一同进了厅中。
言竹与夏瑶捧了东西进去便在门口寸步不离地守着了,里面却是许久的寂静无声。
宫长乐站得久了,只觉得脚有些发麻了,打量了屋内的陈设,接着便走到了那一张简单的案几前头,上面还摆着几张大字。由不得让人联想起来,云衡方才袖子上沾染的零星墨汁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云衡见她的神情,解释了一句。
其实,自从来到了大梁,身为质子的他又能有什么事情呢,除了每日与付宁晨一干人等去学堂读半日书,或是随着去街市上走走瞧瞧,便也只能在这里读书写字了。
宫长乐瞧了一眼那字,笔劲而有力,游龙走笔,凝聚一股子的刚烈之气,方才在纸上呈现而出。
第八十九章 :往事
她淡淡地扫了云衡一眼,往日只见他剔透的温柔,却未曾深究,深宫皇子,垂死挣扎,心中的志向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你可曾想过回国?”宫长乐冷不丁地问道,叫云衡还有些措手不及。
许是心中存了一星半点的怀疑,总想知晓,这一两年的陪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带着几分目的。又或者云衡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视作朋友,有些话还能不能说得那般坦荡。
“自然是想过的。”云衡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心中也在细细猜测着宫长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所以才这般不对劲。
宫长乐听着,许久没有出声,仿佛是在等着他的下文,可云衡说了自己的想法却再无半句话了,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
她的心里不由得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原以为云衡会用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却没想到他答得这般诚恳。
“你放心,若你想的,我会帮你的。”这句话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地说了出来,她不知道到底自己带着几分的真心,还是心中出于害怕那个噩梦中的结果,所以想要提前拉拢云衡到自己这边来。
云衡张了张唇,似乎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见她径直走向了梨花木的圆桌前,便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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