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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尾巴——李暮夕

时间:2017-12-27 16:24:48  作者:李暮夕
  方辞笑嘻嘻地摆手告辞,转头去了东城区那边的一栋老酒楼。
  之前通过一个电话,樊真和邹洵早等着她了。
  樊真是从小在司令部大院长大的,之前没有和邹洵见过,不过这二人都是健谈的,划了几次酒拳就熟络起来,她进门时,他们俨然一对好基友。
  方辞笑着在座位上坐下,优哉游哉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么投缘,你俩在一起得了。”
  樊真正喝水呢,闻言一口喷了出去,瞪了她一眼:“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怪不得方戒北不要你。”
  方辞提壶的手一顿,眼帘不觉垂了下来。
  樊真知道自己失言,忙自打嘴巴:“不提那个王八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方辞继续倒茶,沏好后,端起来呷了一口,半晌,问她:“找我来什么事儿?”
  樊真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说:“方老爷子病了,前几日碰到方夫人,她知道你回来了,怕你不接他们电话,所以让我来跟你说一声,甭管你跟方戒北怎么样,老爷子你总得回去看看吧?他从小对你那么好。”
  方辞想了想,垂眸轻声道:“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方辞虽然洒脱,但有时候也固执,虽然她和方戒北那档子事儿和老爷子没有关系。但是现在的方家,在她面前等同于一个禁区,是一个一旦踏入就会想起那些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她还没有准备好。
  樊真笑了笑:“那就好。”不忘叮咛她,“对了,明芳结婚了,我记得你大学里跟她关系不错,去看看她吧。”
  “结婚了?”方辞有点不可思议。
  明明她离开时,明芳还是一个笑容腼腆的女孩子。一眨眼时间,已经成为一个少妇?日子过得还真快。
  她有些恍惚,好像记忆里发生的一幕幕都还停留在昨天。
  樊真没好气地说她:“何止!她嫁了一个富二代,现在日子好过得很哪,肚子里都三个月了。当年你可真是没良心,说走就走,明芳哭了好久,她婚礼你也不回来。要是见了面,说两句好话,免得她忍不住往你脸上招呼。”
  方辞理亏,讪笑道:“肯定准备一份厚礼,登门道歉,请求明大小姐的谅解。”
  明芳是三年前结婚的,那会儿,她在南非做MSF志愿者,哪里有时间回来呢?而且,那会儿她也不想回来,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昏昏沉沉的,只想离这儿远一点,再远一点。
  离开酒楼时,天上下起了雨。邹洵去街边的小店里买了把伞,回头递给她。方辞接过来,笑话他:“你不撑啊?”
  邹洵摸摸鼻子:“只有一把了啊。”
  “那就一起撑吧。”方辞撑开伞,大雨沿着伞沿滑落,辟出了两个人的清净地。远远望去,真像一对小情侣。直到上了车,路虎远去,街边另一辆等了许久的车才跟上去,不疾不徐地咬在后面。
  “团长,咱们干嘛要跟着他们啊?”驾驶座上,小罗一脸茫然不解,回头问副驾驶座上的人。
  方戒北说:“让你跟就跟。”
  他向来是言简意赅的。漫天的大雨,似乎都驱不散他身上的冷意。他把车窗摇下,径自点了根烟。
  窗外飘进的雨丝不偏不倚打了一脸,却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沉浸在冷水里,倍加清醒,却又茫然恍惚,仿佛整个天地间的光影都在颠倒变幻,有些微微晕眩,油然而生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感。
  这时候有电话打进来,方戒北只瞄了一眼,划开了屏幕。
  骆云廷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声音很大,震得开车的小罗都抖了抖:“听说你把老骆的车开去车站接人了?他什么反应啊?”
  “正好顺路,我也懒得换了。”
  “笑死我了,我决定今晚回去瞧瞧这老头,非得看看他什么表情不可。”
  方戒北的语气挺平静的:“回去干嘛?找抽啊?”
  骆云廷骂了句“操”:“别他妈说那么难听。方戒北,你今天怎么了?我瞧着不大对劲啊,女人被人抢了?还是……”
  方戒北直接把电话给掐了,烟蒂搭上窗框抖了抖。
  娘们唧唧的!
  方辞以前就是吃喝玩乐的一把好手,怎么能少得了飙车呢?只一眼,她就看出后面有车在跟着他们。
  雨下得太大了,反光镜上不断蜿蜒着水渍,看不清晰。
  方辞盯着那模糊的玻璃片一会儿,忽然冷冷道:“加速。”
  “什么?”邹洵问她。
  “我让你加速。”
  “你发什么神经啊?这是弯道!”
  方辞说:“不敢就路边停,换我来开。”
  邹洵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顿时就炸了:“加速就加速!”他猛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乘着雨势劈开了一条通道。
  四周雨滴飞溅,有些许透过车窗缝隙溅入了她的眼睛。
  方辞略吃痛,伸手抹了抹。
  眼睛格外地难受,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她超乎寻常的沉静和平日开朗的模样大相径庭,邹洵不由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开你的车。”她重重抹了一下眼睛。
  邹洵讨了个没趣,心情也差了,又是两脚油门下去。身后有辆车却在这时候超了上来,和他们并驾齐驱,距离近得仿佛要擦上。
  邹洵吓了一跳,骂了一句“神经病”,加大油门想超过去。谁知这车就是盯上他们了,就是不肯落后。这也不知道是比的性能还是比的车技,反正是各显神通,谁也不让谁。后来,两辆车像是仇人见面似的杠上了。
  邹洵本来就是个日天日地谁也不让的性子,哪能让他们给超过去,这下子什么都忘到九霄云外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要超过去,狠狠超过去。
  就这么在这条主道上杠了半个多小时,两车最后以被交警拦下问责作为告终。
  警车“呜啦呜啦”地挡在面前了,邹洵才意识到自己头脑一热干了什么蠢事,也不用交警催,淹头搭脑地走了下去。
  警察过来敲玻璃窗,方辞才从恍惚中回神,也跟着下去了。
  跟他们过不去的是辆白色的旧车,看着有些年头了,牌子也不起眼,顶多二十万左右。车主似乎不在意这些,连周边磕碰的掉漆都没有补过,又像是刻意保留了。
  驾驶座打开,下来个容色清秀的大男孩,还穿着身军装呢,笑嘻嘻地递了跟烟过去:“哥哥,不好意思,实在是有急事。上级命令,也是没办法啊,我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是故意扰乱交通秩序的。您瞧瞧,咱们也是一人民解放军,吃皇粮办公差的,怎么可能干这种傻逼事情呢?绝对没有!”
  他竖起四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
  心里却发着苦。
  天知道这位首长今天发的什么疯,他这确实是遵循了上级命令啊!
  “里面的这位同志呢,好歹出来登记一下吧。”虽然这车普通,可这俩人看着不普通。负责的交警往那茶色玻璃里望了一眼,又打眼瞧了瞧满脸赔笑的小罗一眼,心里打着鼓。
  方辞也朝那地方望去,目光冰冷沉静。
  那车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跨下来一双黑色的皮鞋,也没停留,径直踩着水坑走到了他们近前。
  这人身量很高,背脊挺直,足以俯视他们,一身浅绿色的军衬上衣,扣子一直扣到了下颌,衣摆也一丝不苟地拴在武装带里,臂弯上挽着他的外套。
  “这是我的证件。”他把一本小本本递给了那领头的交警。
  对方接过去翻了翻,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递还给他,还跟他握了手:“如果真是有特殊任务,以后还是开专车,上警备的好,咱们这么给你们拦下来,也不知道耽搁了没。”
  小罗忙说:“不耽搁,不耽搁,真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说着猛朝方戒北打眼色。
  方戒北却没朝他看一眼,道:“该拘留就拘留,该罚款就罚款,我没意见。”
  小罗两眼一翻,差点晕倒。
  没见过这么坑下属的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
  邹洵就是个炮灰,男二十几章再出场。高配,非邹洵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逗逼。
  戏精北~
  下章继续对手戏~
 
 
第006章 再见(1)
  邹洵也登记了一下,一边朝那交警打着招呼一边招呼方辞上车。
  方辞手都搭上副驾驶座的门了,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腕子。
  她低头一瞧。
  手还是那只手,匀净修长,白皙细致,十个指甲盖不用修都是圆润的,根本不像个在西北糙了四年的兵,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可这手里的力道,很稳,半点儿不容置疑。
  跟以前霸道的性子如出一撤。
  方辞挣了两下没甩开,脾气就上来了:“嘛呢?”
  方戒北说:“你要去哪儿?”
  方辞原本没有抬头,很自然地垂着眼睛,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抬起眼帘瞟了他一眼,眼里的讥诮自然而出就出来了:“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邹洵也发现这边的异样了,上车了还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过去就推了方戒北一把。
  方戒北没防备,就这么被他推开了。
  邹洵还没打算作罢,瞪他:“嘛呢你,当街耍流氓啊?”
  方戒北怔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碍着修养,没有跟人当街吵架的习惯,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邹洵可不是个什么肯吃亏的,装模作样绕着他圈了两圈:“瞧什么瞧,我问你瞧什么啊?看人家闺女长得好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吧。你这厮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干正经事儿啊?”
  方辞忍着笑,心里那叫一个快意。
  方戒北看向她:“很好笑吗?”
  听他语气这么不冷不热,眼睛却定定落在她身上,方辞就知道要坏事。他以前极度生气的时候就这样,盯着人不放。
  差不多见好就收了,她推了邹洵一把道:“你先上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邹洵还搞不清状况呢,指着方戒北说:“这厮分明对你不怀好意啊,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走呢,这还是不是哥们儿了,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我……”
  方辞一个头两个大,喝道:“这是我哥!”
  邹洵傻在了那里:“……你说啥?”
  方辞又好气又好笑,拉开车门就把他推了上去:“我说这是我哥!”
  路虎车走了,方戒北才挽着他那身军外套过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
  这会儿雨差不多停了,可空气里还是一片湿润,不知是哪儿刮来的风,带起了站台上要挂不挂的雨,冷冰冰地吹打在她脸上。
  只有两个人,面对面。
  整个世界仿佛都万籁俱寂。
  方辞听到自己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是啊,以前天高地厚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抬起头,对他清冷如昔的俊脸绽开一个莞尔的笑容,忽然特真诚地喊了一声,“哥——”
  方戒北一滞。
  这笑容,真是碍眼极了。
  ……
  把小罗送到后,方戒北的车在就近的一棵槐树下停了。这边是一溜儿的老胡同,水泥地,再往里就是步行街。
  小时候,他常带方辞往这儿走,最是熟门熟路。两人沿着街边默默无言地走了段路,原本有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一丝一缕的烟雾,缠绕在还没干透的细雨中,就像他这会儿的心情,潮湿、烦闷,理不清又乱,又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他抽了会儿,方辞回头说:“以前你不怎么抽烟啊。”
  似乎是很意外她会主动跟他搭腔,他夹烟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方辞还是和以前一样,巧笑倩兮,明眸善睐,只是一头乌黑柔顺的过肩长发修剪成了齐耳的短发,中分,露出饱满漂亮的额头。一双分明透着关切,却又明澈到有些淡漠的眼睛,如同雨中的山岱,有些遥不可及,难以捉摸。
  时间仿佛隔得很遥远了。方戒北依稀记得,在方辞还扎着一个马尾辫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喊哥哥的时候,他年少时偷偷抽烟,她也质问他:“你怎么抽烟啊?”
  他当时有些怔,似乎是觉得好笑,又有些尴尬,讪讪地把烟掐了,回头牵了她的手。
  他说,你这个管天管地的小管家婆,以后谁敢娶你啊。
  方辞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路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两只手抓住了他白衬衣的衣襟。她目光闪亮亮的,却又只是笑着不说话。
  他知道她爱使坏,可这时候的她,又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让他莫名有些紧张。大夏天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后来,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两片冰凉的唇。
  她笑起来就像只小狐狸似的,眼底深处都带着笑意,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大好。她爱干坏事,从小就那样,从他十二岁那年遇到她开始,她就每时每刻都想着坏点子,就像有多动症似的。比如她十三岁那年,姥爷大寿那天砸碎了他姥姥珍藏的一只青花瓷盏。虽然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当年姥爷送给姥姥的定情信物,姥爷气坏了,一定要揪出是谁干的。
  结果自然是他替她背黑锅。
  姥爷气坏了,罚他在祠堂里跪两天,不给吃的,就给口水吊着。
  谁也不敢来看他,怕触怒了老爷子,就方辞敢。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怀揣着两个馍馍爬窗进来看他,笑嘻嘻地蹲在那里跟他说,她给他带了好吃的。
  他早饿坏了,忙说,东西呢?
  方辞就从衣襟里掏出了两个馍馍,塞到他手里,冲他挤眉弄眼,说,还热乎着呢,趁热吃。方辞那会儿十七岁了,胸脯鼓鼓的,比同龄女孩子发育地还要完善些。
  想到那两个馍馍是从她那儿掏出来的,真像烫手山芋似的,他恨不能马上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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