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不知闵清则口中的“心思不正”是何意思。
但她知道,闵书钰那里是真的不能再搭理了。特别是往后她和高氏的矛盾可能会越来越深,与闵书钰怕是会冲突多和睦少。
自小她就和闵书钰不对付。现下九叔叔开了口,她自然更是不会去理会,故而点头道:“我知道。九叔叔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得了她这样的保证,闵清则心里稍微放松了些,牵了她的手一同往屋里走。
因着刚才她在郁郁地编小鱼,且还费了那么多的心思都连续断裂,他心疼她费的那些心思。在往书房走的时候,他顺手捞起了好几个她的裂开的小鱼,搁在手中,一同进了屋。
屋子里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
因为总也想不通丁斌留下的这个“字帖”究竟是有什么暗含的作用和疑似,所以他当时正仔细地把这本书再次看了一遍。
而后那书就留在了桌案上,没有收起。
闵清则拉了君兰的手走到桌案便,抬手示意她随便坐,他则拿着草茎到了桌案前,把零零散散的小鱼搁到了桌子上,打算细细拼接一下,看能否凑出一个完整的来。
因着摊开的书就在椅子的正前方,所以闵清则搁置断裂的小鱼时,就把它们放在了那本书的上面。
生怕断裂草茎上的汁液会弄脏了书册,闵清则手顿了顿就打算把书册抽出。
谁知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刚刚把书册抽开一点点后,他却忽地发觉了不对劲。
闵清则眉目骤然冷峻下来,紧紧盯着小鱼和书册,口中唤道:“丫头,你过来看看这个。”
☆、第七十九章
君兰不解, 走到桌案旁凑过来望着桌上之物, “九叔叔说的是看什么?”
闵清则稍微往旁边挪动了下, 让君兰正好在书册跟前后,方才动手。
他把君兰编的有些碎裂的小鱼稍微撑开一些,让小鱼的纹路间各自拉开一段距离。直到每四条纹路间形成的“格子”有一个字那么大了,方才松开手。而后指尖稍微挪动, 将格子摆在了书册上。
这时小鱼的纹路边缘,也就是那些草茎,它们压住了一些字。然后它们形成的格子中间, 有字显露出来。
君兰静静地看着九叔叔的一举一动。直到闵清则修长的手指抬起, 方才把视线从他的手指挪到了书册上。
这一看不要紧,她错愕地发现, 在那些小鱼之间格子里的那些字,居然能凑成一句话。
“这、这是——”
“我还没有细看。这是刚刚发现,所以让你瞧瞧。往后我打算再稍微细看一下。”闵清则沉声道:“若是没有猜错的话, 这书册上所写的内容, 与当年的案子有关系。”
此刻,在此页上面, 小鱼间的空隙连成的那句话分明是“陶家参与何家事”。
丁斌是在“说”,他查的那件案子的结果!
陶宗民他们果然参与到了何大学士家的那桩案子里!
君兰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九叔叔在说什么了。她把小鱼拿起, 然后慢慢挪动。再换个地方,继续挪动。
不甘心,再翻一页,重新挪动。
她发现只有把小鱼放在特定的地方, 方才能够让它纹路中间空出的那些字成为一句话。但她翻了七八页,除去九叔叔找到的那句外,也只寻到了一句话。
因着心里太过激动,君兰的手指都在轻微地颤抖。
闵清则静静看了会儿,忽地探手出去,把她的指尖握在掌心。
“莫要看了。”闵清则用另一手轻轻地把她的指尖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待我细细看过后再与你说。”
“可是、可是——”君兰忍不住盯着那书册看,眼睛渐渐湿润,“可是那里面分明是——”
“我知道。”闵清则把她搂在怀中,让她靠在他的胸前。待她思绪平复些了,方才道:“丁大人使了这个法子把事情写在里面,便是为了把真相藏匿起来,不被人轻易发现。既然如此,有一两句明显的已然难得。后面的我再仔细去瞧,看看是不是有甚旁的线索。”
有的话语,可能是直白些的句子。
但有的则可能是暗示。
具体暗示什么,需得仔细查阅一番才能知晓。
君兰没料到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居然有这样大的作用。
想到陶家,想到何家的惨案,想到丁家为了查明真相而付出的惨痛代价,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闵清则紧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脊背。
“莫慌。”他轻声与她说道:“这事儿既是有了眉目,我一定会仔细查清。你放心。”
君兰点点头,哽咽着说道:“九叔叔一定能行的。”
闵清则把她牢牢地搂在怀里,轻轻叹息着,慢慢合上眼帘,把眸中的悲痛与伤感尽数掩下。
当初他知晓丁家查陶家事后被灭门,就知道丁斌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却没料到丁斌会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所知的事情给“讲”了出来。
怪道丁朗会让彭氏一直带着这本册子。想必这里面藏着十分重要的讯息。
但——
闵清则轻抚着女孩儿脊背的手忽地一顿。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春芳也提到过,少爷让少夫人学了什么。然后是和这本册子有关系。
可是丁朗怎么会编这种小鱼?
闵清则之所以会编这种小鱼,是父亲教与他的。不过,父亲原先也不会,是母亲教给父亲的。
当年他还小,曾经问母亲,为什么不教给他。
母亲说,这个小鱼的编法,她是跟家里人学的。她不愿意他和她娘家的事情有任何的牵扯,所以不肯教给他。
可是母亲教给了父亲。
因为他怏怏不乐,把事情与父亲说了。父亲就从母亲那儿“骗”来了编法。
其实也不用骗。
母亲从那件事里逃出来后,最依赖父亲,是父亲护着她长大。待她及笄后就跟了父亲。只要事情不牵扯到旁人,父亲要她做什么,她都给。
然后,父亲把编法悄悄地教给了他。
父亲告诉他,母亲是经历过太惨痛的事情,所以做事有些太过小心了。
父亲还说,让他不用太过紧张。母亲还是很疼他的。
那时候他一知半解。
后来慢慢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想要和母亲说说话,却是再也不能了。
自打生下他后,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从来都身体没有健康过。父亲一直给她吃药调养也不见有大的起色。
在他九岁那年,母亲去了。
父亲哀痛至极。没多久,父亲也卧病在床,起不来身。
父亲临去前,嘱托大皇兄,也就是今上要好好照顾他。又把他交给了闵大人照顾。
闵大人少时是安老王爷当年的伴读,两人关系极好。安老王爷知道他的存在,闵大人也知道。
当年母亲能够逃出来,安老王爷也帮了忙。
不只是安老王爷,还有纪老太爷和太后。
为了何大学士与纪英华的小女儿,所有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把人从一处转到另外一处,改了数个身份,方才有了后来的安宁……
想到往年种种,闵清则呼吸沉重且急促。
只他还有一事不明。
丁斌是如何知道这小鱼编法的?
倘若这编法当真常见,他定然不会用这个来当做暗语的解决之道。
可若这编法既然不常见,为何他会知晓?
而且,何家人也会。
*
一连数日,闵清则下了衙后,无事时都会拿着草编的小鱼和书册细看。
每每这个时候,君兰都不会去打扰他,而是独自寻了事情去做。
这天,是清远书院开考的日子。
君兰紧张闵书铂的事情,待到闵清则去了都察院后,她索性去了芙蓉院去寻章姨娘,和章姨娘一起等着闵书铂的归来。
现下高氏并不在芙蓉院,所以两人之间说话做事都随意了许多,并不用顾忌着。
青玉看到了八姑娘的身影,就去寻王妈妈。
王妈妈正在厨里让厨娘们准备膳食。见到青玉在外探头探脑,轻喝道:“你来作甚?还不去守着夫人。”
青玉瘪瘪嘴,“我想去伺候,也得夫人同意啊。夫人现下根本都不带我去了,反而带着无双去。”
无双是邓氏新给了高氏的丫鬟。
邓氏自己身边都没几个人伺候了,反而给了个丫鬟伺候高氏。这事儿让王妈妈一直觉得心里膈应。
可夫人的决定,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高氏,便是只带了无双到了荷花巷,把原先的忠仆尽数丢在了芙蓉院。
其实高氏这次过来,就是想和邓氏说说话。
前些天闵书钰追着她提起君兰的亲事,让她不胜厌烦。
“……钰哥儿好好的提那个作甚!”高氏忍不住抱怨,“这孩子现在根本就不归我管了!钰哥儿倒好,以前也没见他和妹妹亲,现在倒是说起这个来了。”
邓氏笑着抬指,染了蔻丹的指尖鲜红娇艳。拿过旁边果子,放在指尖把玩。
“八丫头既然那么桀骜不驯不听你的,我看不如你就把这事儿交给我。我来替你管教她,顺便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邓氏说着,带着口脂的嫣红嘴唇微微勾起,笑着往前倾身,到高氏耳边道:“那孩子没大没小的,做事也没个准头。是时候该长点教训了。”
高氏虽然不喜君兰,也时不时地斥责她。可那到底是她女儿。不喜归不喜,厌烦归厌烦。她也不愿旁人用手段来针对君兰。
“再说吧。”高氏这个时候看着涂脂抹粉后的邓氏,看着邓氏眼角遮掩不去的细纹,心里头有点厌烦,推脱道:“我心里有数。”
可她还是很依赖邓氏的,又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和兰姐儿好。可那孩子根本不听劝。随她去吧。”
邓氏瞥了她一眼,“那她的亲事,你怎么说?”
“亲事?”高氏心里突地一跳,忽然想起来在九爷面前承诺过的话,含糊说道:“到时候自然有分晓了。现在她在九爷身边做事,我也不好多管什么。”
邓氏垂眸,“那便是说,她的事儿你也做不得准,需得看看九爷的意思才能行事?”
“……对。”
“我若是想帮她介绍一门好亲,还得是九爷同意了?或者,”邓氏道,“或者是能够越过九爷去。”
高氏心里发慌,“越过九爷去?”这天底下的事情,只要九爷想管,有几个能越过九爷去?
“你可别为了我的事情把自己给搭进去。”高氏看邓氏真心为她着想,甚至于为了兰姐儿的婚事连九爷那边都开始算计上,心里是又感动又感激,忍不住劝道:“九爷权势大着呢,没几个人敢去招惹她。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兰姐儿的亲事是真的不能随便乱来。”
邓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说的果然是真的,就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
邓氏和高氏在谈论着君兰的亲事。君兰在等待闵书铂归来的时候,在梨花巷里绕了一圈。却是不小心碰到了另外一桩亲事。
今日顾夫人不知怎地带着顾柏杨来了梨花巷。说是来看看闵老夫人,其实也是为了顾柏杨与闵萱两个人的终身大事。
君兰本是不想过去的。
无奈闵萱眼尖,去往恒春院的路上看到了她。非要拉着她去陪着。
君兰一直对闵萱的这桩亲事存了同情之意。毕竟在君兰看来,顾柏杨着实不是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两人。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想了办法拖着,然后去问闵萱的意思了。
眼下看到了闵萱这般状况,又见闵萱求的真心实意,君兰心软了,跟着她一同往恒春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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