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莫承学一愣，他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没想到一切都被人家看穿了。
感受到万俟敏自内而外散发的令人惊骇的气息，莫承学心下越发惊慌，左思右想之后，终于是把真相全盘托出。
听完之后，万俟敏沉默了，她并不觉得莫承学此人就是个坏人，但也说不上是个好人，或许说他是一个屈服于现实的人更为恰当。在那个时候，他和莫如谪若想活下去，的确没有比讨好莫宏文更……简单的办法。
起码，讨好莫宏文，他有直接就可以拿出手的莫如谪，但若是放弃了这个途径，他就要花费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而且也不一定就能够成功。
他当时并不自信。
可是，即便如此，万俟敏依旧无法原谅他，或者确切的说是，如今做了母亲的万俟敏无法原谅他。
为母则刚，同样，莫承学作为父亲，为何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要把莫如谪送给莫宏文那样一个惨无人道的恶人！
她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万俟敏来这一趟本来只是打算了解一下事情真相，此刻却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评论的心情，问道：“倘若他的母亲还在世，她也会允许你这样做吗？”
莫承学面色骤白，眼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痛，浑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若是她还在，若是……
他狠狠地攥紧双拳，逼迫着自己不在万俟敏面前失态，心却是如刀绞，如火烧。当年他极其害怕，害怕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害怕不能保护莫如谪那样美的一个少年平安长大。
毕竟他有过先例，他曾失败过。
谪儿的母亲美若天仙，他曾许诺护她一生一世，却眼睁睁看着她被蹂躏至死，只因她的美貌。所以他担心，担心同样的悲剧会发生在谪儿的身上，他虽是男子，可那样的美貌却会让人忘记他的性别，而且当时已经有人觊觎谪儿的美貌。
可悲的是他没有足够保护谪儿的身份，于是他想到了莫宏文，与其说谪儿和他娘亲一样惨死，那不如选择一条较为干净的路，毕竟莫宏文只是一个人，不是一群。
想到前几天看到的谪儿，莫承学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人，他的谪儿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终究是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从莫府离开，万俟敏脑海中仍然不断浮现着莫承学那张布满痛苦的脸，这是在她提到莫如谪母亲之后，他才有的模样，那么当年莫如谪的母亲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呢？
“咳咳咳。”万俟敏忽然咳嗽了起来。
青萝吓坏了，连忙又是拿水，又是拍背的，然后催促马夫赶紧往回赶。
万俟敏笑笑，“我没事，你不用紧张。”
见她对自己笑，青萝怯怯的问，“娘娘，你不生我的气了？”
“当然气啊。”
听到这话，青萝脸色立即耷拉下去，唉声叹气的，低声道：“我也不想瞒你的。”
“所以啊，下次千万不要再瞒我。”万俟敏沉声，“身体固然重要，可朋友有难，我却偷得清闲，我又算是什么人呢？”
正文 第299章 苏馨儿的死
青萝渐渐不安起来，她跟随万俟敏这么久，自然知道她家娘娘是个很重情意的人，见不得身旁的人有难。倘若这次真的一直瞒着万俟敏，莫如谪一旦发生任何不测，那即便她养好了身体，那也会是终身懊悔的。
“娘娘，我错了。”
见她如此诚恳认错，万俟敏安慰的拍了拍她，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也不指望他人，但你是我一直跟着我的，就该凡事都以我为先，日后再有任何事，都要让我知道，不要别人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他们并非你的主子。”
青萝有些惭愧，“是。”
“好了，我也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件事就跟当初她瞒着秦慕轩，楚六那封信的事情一样，这种糊涂事大抵人人都会做。
回到太子府的时候，秦慕轩已经回来了，他倒是神色如常，但他身后的程君谦显然脸色很臭，万俟敏立即心肝一颤，而后乖乖地任由程君谦为她把脉。
不知是不是秦慕轩跟他事先说了什么，他的脸虽然很难看，但并没有责怪万俟敏，只盯着她喝了一碗药后就走了。
“多亏了你。”万俟敏朝秦慕轩怀里一窝，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似的。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惧怕程君谦，这不由得让秦慕轩哑然失笑，随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呀，撇下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澈儿都不管了。”
听到他的话，万俟敏立即坐直身子，懊恼道：“我竟然忘了喂澈儿，他在哪儿？”
看着她焦急和自责的神色，秦慕轩一把又把她拉回来，道：“早就交给奶娘了，他现在已经睡下了，他的娘亲虽然不靠谱，好在他的爹爹还是很靠得住。”
若是别人看到这样自夸的秦慕轩必定会惊掉下巴，但万俟敏已经习惯了，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又在他怀里扭了扭，这才消停了，随即说道：“我去见了莫承学。”
对于这句话，秦慕轩并未吃惊，好像是早就料到了，缓缓道：“他怎么说？”
将莫承学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万俟敏道：“我之所以知道那个人就是莫宏文，是因为我曾在明日镇见过他。”
当时她本打算告诉秦慕轩的，可后来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而且她觉得那是莫如谪不愿意被更多人知道的秘密。
结果，如今却被南宫幽泉以这种手段公之于众！
“嗯。”秦慕轩的反应并不是很吃惊，他早就知道莫如谪不会单单的因为一个雪莲就跑到明日镇却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个小镇藏着一个这样的秘密。
沉默片刻，秦慕轩才道：“他母亲的事情我会去调查，眼下你该做的是好好休息一下。”
她可以为莫如谪奔波，但也绝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
看着他坚决的态度，万俟敏乖乖听话，此事她虽然想尽快解决，但并不能操之过急。
睡了一觉的万俟敏醒来神清气爽了许多，看了看龙澈之后，她才问道：“苏馨儿在哪里？”
被“教训”了一顿之后，青萝明显乖了许多，带着万俟敏就直奔柴房，见到了被捆绑着的苏馨儿。
“给她松开。”万俟敏说道。
青萝顿了一下，而后坚定不移的执行了她的命令，当然不忘寸步不离的保护万俟敏，以免苏馨儿狗急跳墙。
苏馨儿嘴里的布被拿出来之后，立刻咒骂道：“万俟敏，你这个扫把星！”
按住想要打她的青萝，万俟敏冷声道：“苏馨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会有人救我的！”苏馨儿语气听起来极为笃定，但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慌乱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万俟敏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你说的是南宫幽泉？他若是想来救你，又怎会让我还能见到你。苏馨儿，你当真以为他是把你当作盟友？简直可笑。”
“你胡说，他会来救我的，他说过会来的。”苏馨儿神色越发慌乱，声音里却明显带着一抹不自信。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南宫幽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充其量对他而言不过是一颗棋子。他是不会在意一颗棋子死活的，苏家已经没落，你于他也再没了利用价值。”
听到她的话，苏馨儿脸色骤白，关于合一丹的记载在来太子府之前她已经全部告诉了南宫幽泉，难道他真的对她置之不理了？
不，不会的！
双眸狠狠地盯着万俟敏，迸出一道道恨意，苏馨儿怒道：“你休想骗我。”
万俟敏唇畔的笑越发冷冽，“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骗你吗？苏馨儿，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一句话让苏馨儿彻底断了念想，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六神无主的呢喃，“不会的，不会……”
看着她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万俟敏心中生不出半分同情，她已经放过苏馨儿一次了，却不想她丝毫不知悔改，这样的人，她若是再放过她那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了。
“苏馨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既然连你的主子都不要你了，那你的性命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苏馨儿猛地回神，连连摇头，“不，你不能杀我，你难道忘了答应过李如一的话了吗？你杀了我，他会恨死你的。”
“他若是因为你这样的人与我绝交，那我无话可说。”万俟敏神色越发冷厉，事到如今，苏馨儿竟拿李如一对她的爱作为一个筹码！
李如一倘若真的因为这样的女子而与自己为敌，那自己也不必把他再视作朋友。
见状，苏馨儿大喊，“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关于南宫幽泉的。”
万俟敏挑了挑眉，说出来的话却是彻底断了她的希望，“南宫幽泉我自会提防，而你，不杀你只会后患无穷。你们都巴不得我死，我自然希望能少一个便少一个。”
说完，万俟敏就转身离去。
看着有人拿着毒酒朝自己靠近，苏馨儿惊慌失措，拼命大喊，“我真的知道他的秘密，你不要杀我，不要！”
然而，不管她再如何喊，万俟敏都没有再停下脚步。
正文 第300章 你一直都误会了
苏馨儿死后的第二天，秦慕轩便把莫如谪母亲的事情查清楚了，他的母亲叫做妙言，并不是本地人，因被莫承学救了，所以以身相许嫁给了他。这本该是一段佳话，却因妙言的花容月貌而引起了歹人的觊觎。
当时的莫承学还只是莫家一个无人问津的旁支庶子，处境堪忧，根本就无法保护妙言。莫承学本想过远离国都，然而还没等他带着妙言和莫如谪走，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改变了，妙言被歹人们侮辱至死，死状惨烈。
自此，莫承学几乎是疯了，直到莫如谪也被恶人盯上，看着出落的比妙言还要美的儿子，莫承学想来想去，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依靠莫宏文。
虽然他知道莫宏文也不是好人，但起码他能够保护莫如谪。
听到妙言的事情，万俟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之心里很痛很痛，可是即便再痛，她也只是一个局外人。她根本无法想象莫承学当时痛到什么地步，也根本无法想象当时那些人朝妙言泼脏水，辱她是个放荡女子时，莫承学那种明明想撕碎了他们却无能为力的无助。
人的欲望与言语有时比刀子还要锋利，只是这些造成的伤害外人不易看见，否则莫承学和莫如谪身上此刻怕是早无一块完好。
感受到万俟敏的悲愤，秦慕轩轻轻抓着她的手，以无声的方式告诉她，自己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许久，万俟敏才抬头看着秦慕轩，眼眶里都是眼泪，从前她是不爱哭的，如今或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经常泪流满面。
秦慕轩由着她将情绪化作泪水，轻声道：“在莫如谪跟随莫宏文三年之后，他突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文学方面成了莫家所有人中的佼佼者，武学方面也偷偷跟着莫宏文学。时隔两年，就连莫承学都被莫宏文过继，成了他的儿子，有了名正言顺继承家主的机会。”
“这世间能依靠的人本来就只有自己而已。”万俟敏感慨道，她若是莫如谪，也会趁机积攒自己的力量，否则一旦被莫宏文厌弃，他就会又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甚至是比从前还要不堪。
这一点她深有同感，上一世她就是一直都希望遮蔽在楚奕询的树荫下，所以才落到被挖心、被抛弃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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