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脑袋和身体都完全分开了的尸体,血淋淋的地面,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人,下一秒,便已经悄无声息。
这,就是人生。
谁也预料不到,谁也掌控不了的人生。命运如风,是微,是急,身不由己。
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必须得算计。不仅仅要时刻算计人心,审时度势,还必须得时刻抱持冷静的心态,不能意气用事……总之,就是要有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东西,要永远的冷酷无情,除了你自己,其余所有人,都只是你的棋子。
为了你的目的,不顾一切。
这才是生存之道。
楚玲珑是被一阵熟悉的怒斥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熟悉的富丽堂皇,熟悉的麝香味,甚至……熟悉的面孔。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散落了一地的奏折,还有满地跪着,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们。
“说话!谁来告诉朕,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哑巴了吗?”“啪”狠狠一砸自己的龙椅,楚皇眯着眼睛,大吼道。
☆、第三十五章 面圣
恐惧在人们内心凝结成了冰,他们嘴里干涩难当,喉咙不断上涌着焦虑和恐惧的情绪。而,让他们这般恐惧的原因,是龙椅之上,那个能够掌控他们命运的男人,还有他们的“自知之明”。
“百官逼亲!”被传旨太监召到皇宫,还没等他们行礼,楚皇的怒吼便响起来。天子脚下,百官逼亲,这,等于是在藐视皇权,多疑的楚皇怎么可能对他们温言软语?但是,若这样一个大帽子给扣实了,今日的参与者,相信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抱团,绝对是明智的选择。这一点,无人有异议。
其实,群臣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唯唯诺诺。他们之中,有的是亲眼看着楚皇长大的长辈,有的,是跟随他几十年的老臣,他们却从来不敢伪逆楚皇。
因为他的深不可测、冷漠无情。
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花甲之年的男人。但是,恐惧和心虚,让他们忘记了这一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其实早已经不是当初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男人。
他老了。
“………呼呼!刚下朝才多久!啊!边关告急,偏偏朕的大将军竟然重伤在床!你们告诉朕,这维洛尔多谁去灭?这蛮夷,谁去击退?你们去吗?还是戍国的那些老弱妇孺?更可恶的是,朕最宠爱的玲珑公主竟然因为惊吓至今还在昏迷,就连朕的丞相也受了伤!谁?谁能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是一点都不将朕这个陛下放在眼底了是吗?你们!”
“啊!陛下!陛下您息怒啊!”楚皇一口气上不来,直翻白眼。一侧的太监总管光芒上前,又是劝慰,又是将他扶到龙椅上坐下,还慌忙地上茶水。大殿上跪着的群臣忐忑不安,惶恐至极。
“啪!”茶水被楚皇掀翻在地,瓷器碎裂在大理石的地面,出清脆的声音。太监总管吓得匍匐在地,连忙告罪。楚皇看也不看他,指着大殿上跪着的一干众人,吼道:“说!给朕说清楚!究竟生了何事?为何都围到相府门前去了?真是想要百官逼亲吗?丞相大人的婚事乃朕亲赐,岂容尔等指点?哼!你们是相府贺喜去了吗?你们是要造反吧?”
“臣等惶恐!”
“惶恐什么惶恐?朕看你们是翅膀硬了!根本就不将朕放在眼底!这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无法无天!你们当真以为朕不会将你们如何,是吗?”
寂静,这深秋的天,艳阳的天,大殿之上的群臣却决身心冰凉,如坠冰窖。
看来这次,他们……唉!
“来人!将今日聚众闹事的官员通通关进天牢!”铁血手段,无人敢求情,就连楚玲珑,也摄于楚皇的惊天之怒,不敢出声。
“是!”铿锵应声而出的侍卫们,冰冷的甲胄,锋利的兵器,还有他们面无表情机械一样的脸孔。瞬间,群臣均面如死灰,他们就连给自己开脱,都没有理由。
楚皇多疑,他们的解释,只会被认定是掩饰,他们只会越描越黑。
“陛下恕罪!”群臣万念俱灰之际,一个声音清冽如水,安抚下了群臣浮躁、恐惧的心。缓缓推着轮椅上前,群臣惊讶的看着那个轮椅之上的紫色身影,看着在他出声之后,那些侍卫们缩回去的手,收起的兵器。群臣心内既震撼又激动。
对楚皇一礼,澹台璧声线清冷道:“一切皆因臣而起,臣请陛下赐罪!”
楚皇眯着眼睛盯着澹台璧良久,那双略微浑浊的双眼,绽放出一种锐利又能够洞悉人事的精光,老练且锋利如刀。相信任何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会无所遁形。但是,澹台璧不动如山,不卑不亢。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大殿之中,任由楚皇的视线紧紧的锁定自己,观察着自己。任由楚皇的目光一点一点将他笼罩覆盖,他巍峨不动。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澹台璧一样,拥有强大的内心。他们大多会承受不了楚皇赤果果的锐利眼眸,而自乱阵脚。楚皇一生戎马天下,驰骋四海,他曾是传奇。
他成就如今的帝位,是踩着白骨山,血池水一步一步上去的,楚皇,他是一个枭雄。九死一生,他成功了。但是,他自身的杀气,那股凌厉的霸气,却是一般人没有的,也不能直视的,所以,他是王,是帝。
楚皇称帝五十年,一生兢兢业业,掌控全局。他从不喜欢人忤逆他,任何人。
皇室没有亲情,皇室从来只论价值。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若是没有利用价值,那就等同于废物。人命如草芥,在皇宫,这就是真理。
楚玲珑以及群臣的心整个都被揪了起来,他们眼睁睁看着楚皇的脸上的肌肉迅的僵硬下去,他们紧紧凝视着楚皇变幻莫测的脸。
楚皇唇角抽动着,楚玲珑的心整个揪了起来。她吓得直接从软塌之上蹦了起来,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父皇生气了!不可以,不可以伤害澹台哥哥!但是,她的腿动不了,她整个僵住了!她记得,上一次,父皇有这样动作的时候,是十几年前,是风云家……结果,风云家一夜九族尽灭了!猩红的血液,将风云家方圆十里内所有的路面都染红了!
父皇!不可以!澹台哥哥是无辜的,不可以伤害他!
瞪大了眼睛,楚玲珑惊恐的狂吼着,内心已经炸开了花。但是,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她蠕动着嘴唇,吐出的字,却只能自己听到,甚至就连隔的最近的侍卫、太监,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楚玲珑,她快要急疯了!
楚皇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接着他闪电般抓起面前的东西,狠狠砸向澹台璧,怒吼:“你?为什么是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说!说!说!”
“啪!”脑袋被砸中的脆响。见到了猩红的鲜血,楚玲珑终于惊叫出了声!她如同兔子一般,跳将起来,又摔倒,她嘴里一面喊着澹台哥哥,一路跌跌撞撞从帷幕中直扑到澹台璧身前。
群臣惊惧!
楚皇向来宠信丞相澹台璧。至风云家尽灭之后,戍国的左右丞相,便只剩下澹台丞相了。对于拥有麒麟之才的澹台璧,楚皇一向倚重,这次,楚皇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砸伤了他!
楚皇,他这是……?
徳王一些人,眼底纷纷露出了复杂之色。楚皇多疑啊。
“啊!怎么办?怎么办?好多血!好多血!澹台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澹台哥哥!……”焦急的去扯自己的裙摆,结果慌乱之下,却根本就扯不动,楚玲珑急得直掉眼泪。终于,她手忙脚乱地接过一个大臣递过来的绢布,手忙脚乱的去堵澹台璧头上的窟窿。
“父皇!不是这样的,求你先听儿臣说完!……澹台哥哥他没有!”那条绢布根本就不能渗透,不能止血,澹台璧头上那个窟窿还在不停的冒血水出来。楚玲珑急坏了,她一面给楚皇解释,一面徒劳的去堵那个窟窿。“请父皇让御医快些给澹台哥哥止血吧!澹台家就只有澹台哥哥一个人了!澹台家世代都是忠臣良将,请父皇一定要相信澹台哥哥啊!详细的事情,儿臣可以解释跟您听,请您先让御医给澹台哥哥止血吧!”
楚玲珑声俱泪下的祈求。楚皇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默许了。他朝人群后的御医招了招手。
大多数的大臣,都还是第一次见识变幻莫测、暴戾无常的楚皇。所以,他们着着实实的被楚皇这一举动吓坏了。虽然一直有传闻楚皇多疑暴戾,风云家便是因为功高盖主,所以才会被灭了九族,但是,真正见识到这样不分是非曲直就迁怒于人的楚皇,他们还是心惊胆战。
惊惧不已。
而且,澹台璧的“挺身而出”,也让一把年纪的他们,羞愧不已。
“请陛下恕罪!所有的事情,与丞相大人无关!此事并非陛下想象那般,这之中有天大的误会啊!”林源带头,管傲等人着急忙慌地请罪。他们一群人去相府逼亲是真,一切因丞相大人而起,却并不是真的。丞相大人今日已经是两次为他们开脱了,人绝对不能是非不分、恩怨不明。
若没有丞相大人挡下蒙挚手下那副将的一刀,公主恐怕性命堪忧。他们绝对难逃厄运,即便不被楚皇杀了,也必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况且,楚玲珑乃是楚胥阎的胞妹,两人是皇室之中的另类。
他们是唯一一对,可以为了彼此付出生命的亲兄妹。
方才,陛下狂怒之际,又是丞相大人为了他们,将所有罪责一肩承担。否则,戍国天牢,那个有去无回的人间地狱。他们这大殿之上,十有**出不来,甚至就连家人,也定然被牵连进去。
澹台璧一向独善其身。今日,他这般挺身相救,其意不明。且,朝局瞬息万变,楚皇多疑暴戾,在楚皇目的未明之前――实话实说,为上计。
☆、第三十六章 砸伤
暗自与管傲、徳王等人交换了个眼色,林源直起身子,朗声道:“陛下,容臣禀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林源眼看着楚皇的面色如同那六月的天,变幻莫测。越听清楚林源的话,楚皇的面色便越来越难看。方才,还只是焦躁、暴怒的火山,这会儿,已经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了。
一张布告。戍国上下,乃至他的文武百官均为此疯狂了。竟然众目睽睽之下,齐齐堵到了堂堂正一品丞相的府门口,还毛遂自荐的要将各自带去的人送进丞相府。不仅琉璃城全城百姓如同看戏一般,将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通通收进眼底,也许还有别国的人也看到了他戍国群臣丢人现眼的一幕。
更令楚皇愤恨的是,今日这样丢人现眼的一幕,不久之后,便会传便整个兰陵大6。他这个兰陵大6第一强国的霸主,经此一次,定然会被那些手下败将给大肆嘲笑。他的威严何在?他的权威何在?他的霸气何在?
还有蒙挚,这个蠢货!竟然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就一副痛不欲生,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堂堂七尺之躯,竟然这般优柔寡断,就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简直是废物。因为那个不成器的蒙沁林,蒙挚没少找澹台璧的茬,处处刁难、讽刺,澹台璧都忍了。
楚皇知道,澹台璧之所以这般容忍蒙挚,完全是为大局着想。再加上蒙挚是他钦点的大将军,别说澹台璧,就连他的那些皇子公主,也对蒙挚礼让三分。毕竟,蒙挚是他这个一国帝王钦点的大将军。
蒙挚虎背熊腰,却心细如。他即便恨澹台璧入骨,也定然能够想到今日之事生得太过诡异。澹台璧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允许相府的事情传出相府门口?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蒙挚就那么巧合的自己往枪口上撞去。眉目深沉,楚皇脑海中跑过了一系列的猜想,他绝不相信今日这样诡异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
即便有巧合,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蒙挚重伤、他最宠爱的公主惊吓过度昏迷过去,就连一国重臣,他的丞相也受了伤。而且恰恰在这个时候,又传来边关告急这样的军急。
楚皇蹙眉,眯眼。他就是站在权利巅峰,在阴谋之中成长强大到如今地位的男人,对于危机,一个帝王,总有些异于常人的敏锐。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他感觉有一张网,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视线笼罩,阴谋……出现端倪。
“呜呜呜!澹台哥哥!你怎么在抖?你还好吗?你是不是冷?澹台哥哥……”这个玲珑也是……看着惊慌失措的楚玲珑着急地给澹台璧止血,太医也是冷汗淋淋、手脚哆嗦的懦弱模样。楚皇只觉得内心烦躁。
澹台璧此人,深不可测。他唯一的好处,就是性子清冽,不慕名利。否则,他绝不可能纵容澹台璧成长起来,甚至予他丞相之职。其实,让澹台璧这个残废位列丞相,是一种补偿。
毕竟澹台家为了他的帝位,牺牲了太多人。若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除去风云家。这,是他这个帝王的恩赐,也是一种施舍。
他相信,澹台璧内心是了解这些的,对于戍国,对于他这个帝王,他绝不敢有半分异心。但是,他没有,不代表澹台家曾经的门生没有。所以,他给澹台璧的职位虽高,却只是丞相,一个没有任何兵权的丞相。
不久前婷妃的各种试探。就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生了“百官逼亲,大将军重伤,公主昏迷”的事情。他特意命暗卫调查了一下婷妃近日的行踪,还有澹台璧近日有何异动。
相比于澹台璧去戚家商行取一匹丝绸这样的事情,他的婷妃收买他的近侍这件事情,更引人关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个女人,毕竟不是他戍国之人啊!
“你们!”声音低沉,蕴含风暴。“很好!很好啊!你们真是丢尽了朕的脸!你们这样做,可知道若是被他国帝王知道了……你们该死啊!”
楚皇没有说的话,群臣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让他们更加心虚。“陛下恕罪!臣等糊涂啊!”众臣扼腕悔悟,声声哀切:“请陛下息怒啊!是臣等的不是,原只想着恭贺丞相大人新婚之喜,谁知道大将军竟然……!请陛下恕罪啊!”
楚皇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群臣今日之行,是何目的。只是,他并不明说。
看破不说破。这,也是为君之道。
匍匐上前,管傲声声愤概,怒意不平道:“陛下恕罪!蒙挚那厮实在是无耻至极!小女仰慕丞相大人已久,甚至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臣爱女心切,便想着随了她的心意!”楚皇凝视着他,用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谁知,蒙挚那厮竟拿小女与他府邸的舞女歌姬相提并论,甚至还说我等家中妻无一人有,那些下作之物之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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