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傲脸红脖子粗,他狠狠磕下一个响头,对楚皇道:“臣之妻季氏,曾在环宇年的那场瘟疫中为我戍国立下汗马功劳!亦对臣体贴入微,孝顺公婆,善待儿女!还曾手太皇太后赐封一品夫人!称之为戍国女性的楷模,人人都应效仿学习!如此有情有义的女人,竟被蒙挚这般践踏,这叫臣情何以堪?让太皇太后情何以堪?让环宇年那些幸存下来的百姓,情何以堪?”
三个情何以堪,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这样大的帽子,别说蒙挚区区一个大将军,即便是楚皇,他也不敢轻易接下。
为君之道,以民为先。楚皇这样暴戾,又反复无常,之所以还能够稳坐帝位,便是因为他从不会违背民意,从不会无故加赋税。
管傲这样一说,那绝对是着着实实的要置蒙挚于死地的目的。楚皇眯着双眼,死死地盯住管傲。
大殿之上,静默,如同无人。楚皇的脸,已经暗沉得如同墨水,拉得拉长。但是,管傲似乎已经豁出去了,根本就不管不顾,他还在继续。
“若,那蒙挚单单只是侮辱臣之妻,臣顾全大局,亦只能忍气吞声!”话锋一转,管傲厉声道:“但是,那厮仗着陛下宠信,仗着自己履立战功,便无法无天!他根本就没有将陛下放在眼底!臣等一直在一侧劝导他慎言,蒙挚却不管不顾,根本对臣等的劝诫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蒙挚,他不仅仅污蔑、践踏臣妻的名节,甚至本朝所有的文武百官,他都一概践踏了个便,其中,还包括徳王妃和康郡王妃!”楚皇的视线缓缓扫过徳王和康郡王,他们均是脸色不好的点点头,那样的隐忍和羞辱感,楚皇能够轻易扑捉到。管傲又道:“别说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丞相大人更是被他蒙挚指着鼻子骂,甚至拿他中毒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大庭广众之下,大肆羞辱”
“混账!”楚皇怒了,他狠狠喝道。“那蛮牛找死!他都说了些什么?给朕通通重复一遍!”
林源跪到前面来,回道:“他说丞相夫人是被丞相大人的模样吓……”看看澹台璧,又看向楚皇,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是他想楚皇应该想到。大殿之上响起拳头捏得噼噼啪啪响的声音。“公主殿下呵斥他放肆,不许他再无理取闹,蒙挚甚至还与公主叫板!拿他大将军的功勋卓越压公主殿下,甚至还言他国若再犯,是否公主会披甲上阵!所以……公主殿下无意间伤到了蒙挚!”
林源的话,十有**都是真的,因为他知道,这个老东西虽一直看不惯蒙挚,却为人古板迂腐,他向来都是有一说一的倔脾气。对于林源这个人,楚皇自然了解。
一个成功的上位者,便是善于用人。但是,他同样也知道,公正严明,不代表一五一十。林源是不善于说谎,但是,一旦关系到他自身,隐瞒一些事情,他还是会做的。只是,如今蒙挚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他若是再执意袒护,想必……况且,蒙挚还冒犯了玲珑!
这件事情,他轻率不得啊!
胥阎离京之时,与他有过约定。若是半年之后,他安然归来,那么他楚胥阎的余生便都是属于戍国的,他会为了戍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前提是,他这个父皇,得好好照顾他的妹妹和母妃!若是他半年之后未归来,便会有人送来一封信,那里面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楚胥阎最像他。楚胥阎是他所有的孩子中最像他的孩子。多疑、才智过人、杀伐果断,亦野心勃勃。他和楚胥阎,如同一面镜子,他们是自己的两面!只是,那个孩子有感情!
一个枭雄,决不能感情用事。
☆、第三十七章 权衡
与楚胥阎的约定,他不仅不吃亏,且还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楚胥阎,若得他继承皇位,戍国绝对有成为这兰陵大6霸主,统一三国的机会。当时候,他戍国楚家,便就真的是这兰陵大6的第一霸主了。他楚家世代千年,梦寐以求的大业便是统一天下。
且,即便楚胥阎不能够定时归来,死在了外面,那也没关系。楚胥阎承诺给他蜃国地图,拥有天下第一的财富,他戍国一统天下,便指日可待。
再则,鸢婷婷那个女人也确实合他的口味。聪明又会审时度势,还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良策,鸢婷婷这样的蛇蝎美人,她是最适合这个皇宫的。
就是看在这些筹码的份上,楚玲珑和鸢婷婷,他也会允许她们良好的地位,方便的时候,给他解决一些麻烦。
楚皇垂下眼睑,敛去自己眸底的深沉,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蓦然看到澹台璧手臂上的纱布。那里有血水,在不断的渗透出来。他的轮椅之下,已经滴落了一滩血水,猩红的红色,楚皇相信,澹台璧手臂上的伤口不会浅。
抬头,他扫了眼澹台璧被自己砸破了的脑袋,和他干巴巴的嘴唇。楚皇蹙眉,怒道:“丞相大人的手臂,为何受的伤?”林源顺着楚皇的视线看过去,才现楚皇说的是澹台璧的手臂。他赶紧道:“丞相大人为救公主殿下,被蒙挚的副将给砍伤了!”
“什么?该死的!区区一个副将,竟敢伤公主和丞相!朕看,那蒙挚真的是狗胆包天!”惊怒交加,楚皇慌忙起身,来到澹台璧身上,他狠狠踹开那御医。呵斥道:“蠢货!半天都没包扎好,要你们有什么用?林御医,还不赶紧过来给丞相大人看看这手臂!若是丞相大人有什么大碍,朕宰了了你们这些庸医!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林御医唯唯诺诺地应着,与刚开始那名御医一起,手脚麻利地拆开了澹台璧受伤的纱布,准备给他细细处理了再给他包扎上药。
只是,当群臣看到澹台璧那条受伤的手臂时,一阵的抽气声响起。
七寸长的伤口,皮肉向外翻着,森森白骨清晰可见,伤口周围,因着粗略处理的关系,那纱布甫一拉开,有艳红的血液正不断的从那些清晰的皮肉中渗透出来,在他干瘦极尽透明的手臂上狰狞着。那样的伤,会让人以为再深沉一些,那条手臂都会被削下。
见此,楚玲珑的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自责道:“都是因为我!……若不是为了救我,澹台哥哥,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个该死的东西……呜呜呜……那蒙挚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他手下区区一个副将,都能够无法无天,藐视皇权!”拉着楚皇的袖袍,楚玲珑祈求道:“父皇!您一定要为玲珑做主啊!……儿臣三番两次地阻止蒙挚,不许他出言不逊,没想到他竟然根本就不将儿臣这个公主放在眼底!”
澹台璧因为失血过多,奄奄的靠在轮椅上,任由御医给他上药包扎,楚皇面沉如水。
“蒙挚不将玲珑放在眼里,那跟蔑视皇权,藐视父皇有什么区别?父皇这次若是姑息,那只会养奸!”
“放肆!”楚皇怒喝。这个玲珑,还是太嫩了,是他给她的荣宠太过了吗?
楚玲珑一愣,泪水从隐忍的眼眶中滴落。被蒙挚侮辱、讽刺,虎口逃生,她的父皇不仅不为她报仇雪恨,竟然还这样当众呵斥她?楚皇眼看着对他一向敬重的楚玲珑,眼中出现的裂痕,他缓了声音道:“此事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楚玲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群臣亲眼目睹的事实,楚皇却还说要从长计议。虚弱地靠在轮椅之上,澹台璧暗自扬起了唇角。这个老狐狸,果然是心机深沉,竟想着兼得鱼与熊掌。也是,他费尽心思,培养了一条忠心不二的狗,又怎么会轻易的丢车保帅呢!可惜,这次,恐怖你不能如愿了。
按这个时间,菜应该快来了。
楚皇陛下,就是不知道,待会儿的你,究竟是选择鱼呢?还是熊掌呢?
盯着大理石的地面,澹台璧的眼睛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闪烁出了一种冷漠清冽到能够烧心的光。
“陛下!”匍匐上前,徳王一脸沉痛。“边关告急是不假!可蒙挚无法无天挑战皇权也是事实!陛下登基几十年了,难道还不懂得养虎为患这样浅显的道理吗?蒙挚是一个天生的将才没错,但是他肆无忌惮、横行无度惯了,这样的狼崽子,稍不注意,便会弑主!丞相大人虽身有残疾,却一心为国为民,戍国上下,无不称颂,他也是实实在在功在朝纲的股肱之臣啊!陛下这般纵容那个逆臣,岂不让咱们这些老臣心寒?”
“是啊!陛下!”管傲上前,接着道。“今日之事太过诡异!蒙挚因其子自刎一事迁怒于丞相大人,处处刁难,丞相大人处处忍让,那也是有目共睹的!臣等有理由怀疑,今日之事,乃是蒙挚一手导演策划。陛下可还记得,半年前,红岭龙家营一案?”楚皇面色不好,却也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
管傲继续道:“蒙挚制造出红岭龙家营一案,栽赃丞相大人不成,又想出丞相夫人这一计!陛下可知,他如此大费周折,并不仅仅是为了报仇这么简单”楚皇厉眼一扫,示意他说下去。“今日相府生的事情,知情者,绝不单单只有微臣一人。陛下可以向他们任何一人拷问,若微臣今日有一字虚言,微臣不得好死!”
管傲这般一说,楚皇的眼更厉了。正在这时候,澹台璧突然伸出手,攥住了管傲的肩膀,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却足够让大殿之上的人听清楚。特别是管傲和楚皇听清楚。“蒙大将军性子直率,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对澹台璧有些误会罢了。”微微喘息了两下,澹台璧看向楚皇。“陛下,臣的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昨日下午摔了腿,养些日子,便无碍了。城里之所以会出现那样的东西,想是别国的细作故意为之,欲以此扰乱我军军心。此事,当与蒙大将军无关……”楚皇深沉地盯着澹台璧,那双浑浊的眼睛精光闪烁。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斜眼看了澹台璧一眼,管傲义正言辞道。“依臣看来,此事与蒙挚脱不了干系!就凭他今日带领六个副将围堵丞相府,不尊公主令,众目睽睽之下纵容下属行刺公主,有恃无恐不领皇命……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的罪责,便轻饶不得!”
看着踱着步子来回走动的楚皇,管傲愤概的声音不停。
“而且,陛下不要忘了,蒙挚虽为我戍国大将军,但是他却是刖国人士!他只是在我戍国占山为王罢了!”楚皇的步子一顿,再响起的时候,仿佛沉重了许多。管傲等人相互看了看,再不言语。
该说的,他们都已经说了。
“父皇!”楚皇回头,瞪着楚玲珑,只见她两步上前,跪到自己面前,恭敬地给自己行了一个最为尊贵的礼。“儿臣昨日曾去过相府,儿臣离开时,那戚晓蛮”楚玲珑声音噎了一下,她连忙改口。“那澹台哥哥的夫人还生龙活虎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劲!而且,儿臣还听说澹台哥哥的夫人是武林高手,她怎么可能说瘫就瘫了呢?父皇只要找出散播这个消息的人,便能够抓住这个别有用心的幕后黑手!”
“哦!”蠢货,最好你能给朕说出朵花儿来,否则……。“那依你的意思呢?”楚玲珑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楚皇声音里的冰渣子,她自顾自道:“父皇,儿臣与管大人他们一样,怀疑蒙挚是他国奸细!”
“玲珑!”楚皇怒喝。这个臭丫头,竟然敢口出狂言。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楚皇死死盯着楚玲珑的脸,这样的东西,真是他的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儿臣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儿臣才说!今日生这样的事情,儿臣便已经托了母妃帮忙,相信她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人便会被抓住了,到时候”直起身子,楚玲珑朗声道。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宫门外伺候的太监便急匆匆进来了。楚皇沉着脸,冲那小太监道:“何事?”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哆嗦道:“回……回陛下的话!婷贵妃在宫外求见陛下,说是带来了重要的证人!”
楚皇一愣。哼!来得可真及时。现在他们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他若是再百般推迟,到时候……楚皇咬了咬牙。蒙挚这个蠢货,他最好是被人算计了,若是让他查出蒙挚真向他们所说那般……蒙挚,你最好给朕是清白的,否则,朕一定要活活剐了你。
☆、第三十八章 质问
楚皇久久没有声音,那小太监忐忑不安,一颗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收阮瞿姑姑的银子,这下好了,他肯定小命不保了。方才陛下明明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这个猪脑子啊!怎么就记不住啊!若是为了那几十两银子丢了性命,那他可就真是白瞎了。
小太监额头直冒冷汗,双腿直打晃。太监总管七喜眼看事情不妙,连忙一脚就就将那小太监踹翻了,紧接着他跪下就向楚皇磕头请罪:“陛下恕罪!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教下不严!请陛下息怒,切莫气坏了龙体啊!……”
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楚皇已然是骑虎难下了。他,必须得做出决定了。
丞相府
“本君早就看那蒙挚不顺眼了!那蛮牛,这些年来,没少给本君找麻烦!”手里捏着瓜子,柴禾边走边回头对顾怀玉和一瘸一拐的戚晓蛮道。“什么暗杀澹台咯,用计陷害澹台咯,朝堂之上争锋相对咯……唉,总之那蒙挚,就跟一条癞皮狗似的,粘住澹台就不撒嘴,甩都甩不掉!今日又是因为他!真是晦气透了!”
憋憋嘴,戚晓蛮咧着嘴吸气,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腿,看起来辛苦极了。“切!真没本事!自己道行不够,还跟这儿埋怨人家的阳谋阴谋多,丢了你们男人的脸了,都!”
默默点头附和戚晓蛮的话,顾怀玉戏谑地看着柴禾,显然心里没什么好话。
垮进麒麟居的院子,戚晓蛮软下身子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冲顾怀玉驽驽嘴道:“唉!这人啊,就怕智商低啊!这智商啊,就是一个人的硬伤!这人丑,还能遮面纱什么的,这脑袋不够用啊,就只能重新投胎咯!哈哈哈……”
拿过下人端上来的茶水,顾怀玉自顾自地给自己和戚晓蛮倒了一杯。柴禾也不管两人怎么变着方的挖苦自己,自然的伸手抢过了顾怀玉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还顺势给了顾怀玉一个鬼脸。
“丢人!”白了他一眼,顾怀玉无奈地自己再倒了一杯。戚晓蛮扁嘴:“白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端茶倒水伺候!诶,我说榆木脑袋,你这人究竟是怎么长得?智商捉急就算了,就连这行为能力也低能,你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噗!”憋着笑,顾怀玉举着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巴,可是他弯月般的眼却怎么也藏不住笑。柴禾耷拉下脑袋,小鹿般的眼神看着戚晓蛮,软软糯糯道:“嫂子!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再怎么说,你没成为我嫂子之前,澹台都是我护着的啊!若是没有我,你哪里来的机会成为丞相夫人啊?你这样过河拆桥,实在是不怎么合适,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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