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婚不失爱——萨木

　　如果不是再偶遇到柯一宁，估计袁慧珍还是会把这件事留存在心里，洛洛一天不聊起，他们夫妻也不会去主动问。
　　前两年“忘不了”突发病死了，黎洛洛哭的涕不成声，挂了袁慧珍的电话后眼泪就没停过，伤心的程度把姜昱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出了大事，立刻就要买机票带她回去。
　　然而他正急着询问航班时间，坐在床上抹眼泪的黎洛洛却跑了过来，直接把手机抢过去挂断，吸吸鼻子跟他说：“家里没出事，不用订票。”
　　姜昱心疼的将她拉进怀，像哄孩子一样用手掌安抚着问，“老婆，那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样？”
　　让姜昱这么一哄，黎洛洛鼻子酸了下，眼泪又差点流出来。
　　她哽咽着告诉了姜昱原因，对方一听说去世的是只宠物犬，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放下，可看着老婆那么伤心难过，他也跟着难受，另一方面又不知为何有点嫉妒那个“忘不了”，他家洛洛本身不是太过多愁善感的女人，怎就单单对那条狗狗特别上心，每次回去都会给那小家伙买吃的，还一有空就抱在怀里逗弄，一人一狗深情相望，反把他这个做老公的冷落在旁。
　　现在“情敌”没了，老婆哭的稀里哗啦的闹情绪，还真让他觉得不好受，可转念一想，自己竟然在跟条宠物犬争宠，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堂堂姜大律师与狗争宠，还不幸惨败，这样的事情打死他都不能透露出去。
　　姜昱边安慰老婆，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同身受，他还抽空带着洛洛去寺庙的心愿树上给“忘不了”挂了个牌子，愿它来生能投个好人家，不管是继续做宠物犬还是投胎做了人，都能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
　　这等感性到骨子里的事情，要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去做，但自从碰见洛洛，他发觉自己的理性在逐渐变少，偶尔还能作出一些幼稚如孩童的蠢事，用方守信的话形容，他姜昱这回算是碰见了克星，彻底认栽吧。
　　其实要按姜昱的个性，是不会与任何人谈论自己的私事的，就算和方守信多年交情，聊天时也仍旧有所保留，不是不乐意让女友涉及到自己的圈子里，而是他自己太放不开，工作和生活，不想掺和到一起。
　　所以，当他第一次敞开心怀，在老方面前主动提起洛洛时，就受到了对方的挤兑，方守信笑指着他骂，“你小子也有今天，平常拽的什么似的，如今碰见感情还不是一样。”
　　虽说后来方守信只见过黎洛洛两次，一次是她和姜昱的结婚典礼，一次是路上偶然的擦肩而过，他却很笃定的感觉到，姜昱非常爱护这个女孩，因为那种眼神中包含的情愫是毫不遮掩的，这对姜昱的脾性来说，实属不易。
　　只是谁曾想的到，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这对夫妻就从恩爱相伴走到了分离，离婚后的姜昱又恢复成了从前的冷漠性子，难搞的让人头疼，还整天的拉着一张扑克脸，所有活动聚餐一律不参加，没少让他为此犯难。
　　距离上次和客户争吵的事过去已有几周了，他劝慰归劝慰，但也不能因私忘公，他们事务所有规定，无论因何种情况，都不得与客户发生正面冲突，或是对客户进行言语上的侮辱，可偏偏这两种禁忌姜昱都做了，为此，方守信扣掉了他所有的奖金，并给予警告处分，写检查，惩戒道歉一样都没少。
　　前几种姜昱配合的很好，扣钱对他来说无所谓，写检查也是规规矩矩的写，警告处分也乖乖接着，但就是和客户道歉这一条，哪怕方守信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把姜昱说动，导致这件事一直在拖着。
　　事务所主动给胖男换了律师，那夫妻的官司也如火如荼的打着，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在猜测风波已经平静了，估计是胖男让媳妇整的焦头烂额没心情再和姜昱计较，可只有方守信知道，这事情根本就没过去，因为昨天晚上他还收到了胖男发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一句：那怂货律师啥时候给老子道歉？
　　对于胖男这种人，方守信再了解不过，他毕竟比姜昱年长，少年时又过的格外坎坷，所遇到的人群各色各样，亦如某些类型的人，他们往往最看重的不是钱，而是面子。好比胖男，他会为了损失金钱肉疼，却会为了丢掉的面子拼命。
　　眼见此事不能再拖，方守信硬着头皮再次来到姜昱的办公室，决定和对方深切的谈一次，不管是命令也好，威胁也罢，他必须要把这件棘手的烂事尽快解决，因为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果再不给胖男一个交代，恐怕对方的忍耐也就到极限了，离婚案马上接近尾声，损失了不少金钱的胖男或许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方释放，道歉这事，迫在眉睫。
　　姜昱看到方守信皱着眉头的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我是上级”的姿态，顷刻间就把喧宾夺主的事展现的滴水不漏。
　　他放下手里的钢笔，走到饮水机那里亲自沏了一杯茶，走过去搁在了方守信旁边的角几上，微笑着坐到他的对面，等待发问。
　　“你小子！”方守信拍了下沙发扶手，装不下去了，“别跟我耍心眼儿，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是吧，今天必须给个痛快话，那电话打还是不打？！”
　　“打。”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方守信难以置信的往前倾了倾，他没听错吧，今天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那他准备了大半天的话和谁说去？
　　姜昱看到方守信纠结的表情，摇头失笑，“说真的老方，还是严肃脸比较适合你。”
　　“你别打岔，正经回答问题。”
　　看到方守信发了急，姜昱不再故意玩笑，他收起了笑容，垂眸缓缓回说：“你放心，那个电话我会打的，为这事儿你也没少遭数落，估计要不是有你挡着，事务所早和我解聘了。老方，兄弟以前不太懂事，希望你能谅解。”
　　姜昱这一番诚恳告白，直接把方守信说愣了，认识这许多年，不说互相有多了解吧，但大体的性格是不会变的，如今姜昱突然转了性子，着实把方守信吓得不轻。
　　方守信确实是吓到了，他咽了口唾沫，异常紧张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姜昱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起身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包烟，扔给方守信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静静的抽着。
　　青烟弥漫在空中，袅袅升起盘旋在两个男人的面前。
　　姜昱的脸庞在烟雾的映衬下愈显得扑朔迷离，方守信亦是平心静气的等待着，手中烟卷明明灭灭，就像是一颗心脏在忽上忽下的跳动。
　　一支烟抽掉了大半，姜昱才抬起眼看向对面人，瞳孔里闪烁着令人迷惑的神情，说出的话更是不着边际。
　　“老方，你觉不觉得我做人挺失败的？不管工作还是婚姻，我处理的都不好。”
　　方守信没立刻回答，而是淡淡的吐出一口烟圈，随即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昱的脸。
　　“你真想听我的回答？”
　　姜昱点下头，伸出右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方守信靠近沙发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这才指着他开口说：“要我说你这人吧，活得太特么累，失败不失败的先不提，关键遇见困难就知道逃避，工作中还好，你认真负责，任谁都说不出来什么，可感情上呢？你至今都说不出来为什么离婚，我也问过几次了，你都是含糊其辞的回答，对黎洛洛我虽接触不多，但说实话，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姑娘，人家又没负你，准至于把婚都离了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离婚这事，我做的挺过分的？”
　　“是！”方守信又气愤的一拍扶手，坦然回他，“连我那凡事慢半拍的媳妇都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对你的愤慨，直说小姜太过分了，知不知道离婚对女人伤害多大？简直就是现代的陈世美！”
　　接着，他话锋又一转，“不过吧，她这话说的也增添了不少个人色彩，以此提醒我别乱来，所以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对于方守信的老油条谈话技巧，姜昱从来就没往心里去过，但今天他却仔细的想了想，微笑着认可，“嫂子说的没错，我确实辜负了洛洛。”
　　“难道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儿？”方守信听出话里悬音，瞪大眼质问姜昱。
　　“没有，你想多了。”姜昱摆摆手，有点哭笑不得，“我说的辜负不是那个意思，而是……”
　　“姜昱！”
　　骤然闯入的声音，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随后助理小陈先行冲了进来，旋即一个回身挡住了门。
　　“这位小姐，你不能随便乱闯，姜律师正在开会。”
　　“滚开！”来人明显怒火冲天，娇媚的嗓音都变了味道，“你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
　　

☆、徐娜

　　“徐娜，你发什么疯！”
　　姜昱面目铁青的吼了徐娜，看来他真是太惯着这位娇纵的大小姐了，一直都碍于父辈之间的友谊牵绊才容忍着，反倒令她越来越任性妄为。
　　徐娜看到姜昱冷着脸对自己发火，不顾及房中还有其他两个外人，特别是一直拦着她不让进来的助理，此刻对方眼目里尽是鄙夷之色，看到她受瘪，还得意的笑了一下，竟是公然的给她难看。
　　“你干嘛总是吼我？就不问问你这个助理是怎么对待客人的。”徐娜双目通红，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流，“他看不起人，说话带刺，我是急了才冲进来的。”
　　“我没有，是她的态度.....”
　　“小陈。”方守信沉声制止住小陈的辩解，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领导威严尽显。
　　小陈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在方守信的示意下随他一同走了出去，临带上门前，方守信转回身给了姜昱一个眼色，后者即刻了然于心，老方的意思是——这丫头太猛，有你受的了。
　　姜昱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该还的也一定要还，这是人间因果轮回，谁又能逃的脱，若说以前他总秉承无神论，那么现在的他很是相信报应一说。
　　对于他和徐娜的纠缠，说白了，就是姜华胜和徐茂的前尘故事影响了下一代，继而让他们自小就被粘连在一块儿，即便他再不喜徐娜的性情，也得顾忌徐茂的脸面。其实上学那几年他已经由着自己的意思做的够绝了，但没想到徐娜更狠，表面上死了心，背地里一次又一次的搞破坏，不准任何女孩接近他。至于唯一的那次恋爱，他和洛洛交待过，但有关分手的细节却有意做了隐瞒，因为会怕洛洛胡思乱想。
　　实际那次的分手除去他的不够用心，最关键的还是徐娜从中作梗起了效果。她用钱买通了他女朋友的两位室友，隔三差五的进行挑拨，即如又看到姜昱和某系美女聊得火热，姜昱帮女同学买饮料了，姜昱去图书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等等，由浅入深的灌输对方，她和姜昱在一起是没有安全感的。
　　可也怪他那时候太书呆子，认为喜欢的意义就在于互相表白，既是都表白过了，少见几次面又能怎么样，毕竟都是学生，重心还应该在学习上。
　　女孩开始时对舍友的挑拨是抱着不以为意的态度，她的个性里有高傲的一面，看不上爱嚼舌根的人，倒也和姜昱唠叨过两次，每次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以致他完全没有听出任何异样来。
　　直到一次大考过后，姜昱自检不太理想，连续几天闭门温习专业知识，从而忽略了女朋友的感受。
　　那次的分手爆发事件，成为了他大学之路上的黑色历史，那女生也曾在校园红极一时，得绰号为火爆妹妹，从此便和高贵形象说了再见。
　　他是从女朋友语无伦次的控诉中察觉出问题的，那些莫须有的质问指责没让他在意，重要的是每一位被提及到的女孩，有的是公认的校花，有的是班里的学霸，都是很优秀的人物，这让他的女朋友倍感压力，认定了姜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之所以总没时间陪伴，还不都是为劈腿找的借口。
　　姜昱没有同对方争吵，任由她上窜下跳的狂骂，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他才看到自己的女友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谁来了都劝不住，连宿管老师都给推了出去。
　　这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结，战场惨烈无比，宿舍里的水杯无一幸免，全部遇难，桌子上的各类书本摆件也都遭了殃，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
　　所幸宿舍里都是大男孩儿，对姜昱的遭遇颇为同情，一面自行收拾，还不忘腾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安慰。
　　姜昱独自呆立在宿舍中央，耳朵里嗡嗡的响，刚刚的分贝量实在太大了，把他吼的脑瓜仁儿都在发胀，那些被女友认为和自己有不清不楚关系的女同学皆在眼前晃来晃去，慢慢的相继串联到一起，他惊然发现了一个漏洞，这些女生，全都和徐娜熟悉。
　　徐娜也是百密必有一疏，她算计到以姜昱女友的多疑心，肯定不会冒然去相信舍友的话，但她会暗地里打听查问，女孩子么，吃醋这种事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她会和朋友有意无意的提起，问问那位校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学霸有没有暗恋对象，殊不知自己的行为早就入了有心人的圈套。
　　当初徐娜为了得到姜昱也是挺拼的，高中那次去大闹姜家之后，徐茂对她的看管就严了，不让她再去骚扰姜昱，安安心心的读书考大学，只有自身足够优秀了，才不会随便为别人去痴迷。
　　徐茂本是想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让她了解到自己的主要精力该放在哪儿，一顿苦口婆心的教导后，却意外的让徐娜得到了一个提醒，以自己现在的成绩，并没十足把握和姜昱考入同一所大学。
　　确定了目标，徐娜再也没去找过姜昱的麻烦，把一切时间都用来学习了，知道姜昱的理想是律师，那么第一志愿定然是政法大学，她上学早，比他只晚一级，最多分开一年的时间，她肯定是要追过去的。
　　徐娜这姑娘，向来聪明懂心机，无论初中高中，她都会和姜昱同班同学搞好关系，尤其是女生，就怕其中出现情敌好提早防备，哪知最后这些预备君都派上了用场，大学一年，不仅经常传送姜昱的近况给她，听说要铲除敌人，更是义不容辞的配合，这都拜徐娜平时给她们的小恩小惠太多，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暗示自己的心上人是姜昱这种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姜昱呢，就算再不爱搭理徐娜，他们做了五六年的同校生，初高中都在一起，徐娜跟谁常走动也是知道一点的，何况那几个女生还都是他的老同学，只是不在同一个系。
　　猜测出真相的姜昱并没去找徐娜理论，首先他自己也有错误，一味的冷落让女友丢了安全感，其次他发现感情的事情很麻烦，要想有个好结果就必定要付出许多的精力，更何况还有个徐娜跟着捣乱，这让他一下就对谈恋爱失去了兴趣，确定独善其身的过完大学生活，当务之急是早日实现心中的理想。
　　虽然徐娜如愿考进了姜昱的大学，但专业却是不一样，她对法律实在没兴趣，只能选择的行政管理。毕业之后到公司里做行政，还是和姜昱分开了。
　　她以为姜昱在大学里不再恋爱了，是因自己的痴缠得到了回报，她一直在等着对方醒悟的那天，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暮然回首，她就在灯火阑珊处里等着他。
　　而黎洛洛的出现，无疑成为了她梦想的绊脚石，像是一把重锤砸了下来，狠狠把她心中的期盼给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