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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白日上楼

时间:2017-12-30 16:05:47  作者:白日上楼
  “阿蛮!”一人凑近耳语,声音大得却大多数人都能听到。
  “对,阿蛮,你说,你阿爹都怎么取名的,这么不走心呢?”历来都是极厌弃之人,才兴取这“蛮”字。
  苏令蛮瞪了那说话的狗腿子一眼:“干卿底事?让一让。”
  “倒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这人呢,重义气,好打抱不平,看到那些个狐媚子使坏,便忍不住想将她踩得翻不了身。”范四娘指着苏令蛮鼻子,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蛋右额角上爆了个痘,“苏阿蛮,莫以为你如今瘦下来漂亮了,便能到处勾引人了。”
  苏令蛮的重点偏了:“那你也承认,我现在漂亮喽?”
  “呸!脸皮真厚!”范四娘身边的小跟班啐了一声,推推搡搡着就要过来,罗婉儿几人一看,也急了,连忙赶了过来,挺胸道:“你们干嘛呢?捣乱呢?”
  范四娘勾唇一笑:“非也,这是要教训某些个不长眼的狐媚子,好叫她丑人莫要多作怪!”
  苏令蛮原是不生气的,好歹姓范的还承认她漂亮了,可这么一句,却让她老大不爽,被她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逗乐了,“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罗婉儿也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阿蛮丑?哎哟,我说,你们好歹也照照镜子,若阿蛮丑,恐怕你们……都得去撞墙自尽了,免得活着贻害空气。”
  这下是捅了马蜂窝了,原来的推推搡搡升了级,范四娘那一拨,还有两个自小习武的好手——这事,在定州也实在不罕见,竟然捉着四人动起手来。
  罗婉儿是嘴皮子利索,从来懒得练,另外两个人都是商贾之家出来,从来被教育得要求娴静淑雅,虽离静雅有些跑偏,可也与苏令蛮这脑后有反骨的不同,手是无那“缚鸡之力”的,于是乎,对方一群两倍于四人的拥着几人打将起来,苏令蛮无法,只得招来绿萝护着另外几人退开,一人对付那几个颇学了点功夫的小娘子。
  多重顾忌之下,十分力也只敢使了五分。
  苏令蛮是越打越不对,这哪里像是普通寻仇,两个会武的闺秀拳脚一点没收力,全往死处下,还有六个小娘子使暗手,六个打一个,她再如何厉害,再不出人命的顾忌下,也是束手束脚。
  围三打一。
  苏令蛮注意到了只有一个方向,对方是放了水的,可那里接近的,是湖边,如今已近在咫尺。
  看着范四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苏令蛮突然勾起了唇,旋身飞起一脚,便将范四娘直接踢入了湖中。
  “扑通”一声,剧烈的水花溅起,但因此处选的是湖泊的凹脚处,注意到这处的寥寥无几,范四娘轱辘一声,一口咽尽了水挣扎地扑腾起来——在这多山少水的北地,旱鸭子是有一个算一个,没几个会游的。
  已有几人惊呼着扑了过去,旁侧里一道年轻的身影扑通一声落水,迅速往范四娘处游去,倒好似提前等着一般。
  只有两个会武的丫头围着了,苏令蛮压力一下减轻了许多,湖边泥土松软,她一脚旋空,连连发脚,黄泥便漫天地朝来人落去。那两人没想到她竟会使这恶心人的招数,下意识地往两旁一躲,苏令蛮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便冲出了包围区。
  这还不算,落地未稳,便飞起一脚,直直地朝一边提将过去。“扑通”一声,那人未站稳,一下子也轱辘着落了水。
  “你!苏阿蛮!我与你没完!”
  剩下一人登时急眼,腰间一拂,竟是一把软剑,如灵蛇电闪,急急飞了过来。
  苏令蛮腰一折,以“铁板桥”势躲过这一截,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这时剑势又来,一旁绿萝啸声袭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便掷了过来。一寸短一寸险,可有总胜于无,清脆的相撞声传来,软剑被顺势荡了开来。
  “阿蛮这身功夫当真不错。”
  绿萝护着三人沉默不语,罗婉儿推了推她:“绿萝,你快去帮你家主人。”
  “二娘子说让奴婢保护你们。”绿萝坚持地道,半点不肯改主意。
  此时场上情形已经进行到白热化,范四娘被一郎君抱在怀中,湿漉漉地上了来,也不知怎的,外衣给扒了,只剩一截肚兜和袄裤,露出胸前鼓鼓的一团。
  而原本无人的凹字形口里,已经匆匆来了一群听到动静之人,男男女女,不下二十人。
  苏令蛮见此,瞅准一个空荡,连连飞踢,就着力道飞退,直接退回了绿萝几人中间。
  艳色的裙摆在空中飞出一道极美的弧度,黑发因长时间打斗已经披散了下来,此时看来,简直是红晕天成,美不胜收。
  不过——这美人的注意力,也没八卦来得大。
  虽说定州民风开放,男女看对了眼便可以去钻林子,可大庭广众之下,便被人见着了大半的身体,还与一郎君肌肤相贴——
  这对有些地位的人家,事情便不那么友好了。
  起码对范四娘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意味着,她再不可能嫁入一个体面些的好人家了。
  苏令蛮小拇指挑衅似的勾了勾,朝着她冷冷地笑了——
  偷鸡不着,蚀把米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蛮:揭穿了一个阴谋,鼓掌。
  阿廷:听说你要放弃我了?愿望。
 
 
第68章 螳螂捕蝉
  “阿蛮,你有没有事?”
  罗婉儿将苏令蛮上上下下扫了遍, 发觉除了沾了点黄泥脏了些, 并无其他异样, 这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
  付十二若有所思地看了范四娘那群人一眼,凑过来压低着声道:“这事不对。”
  “是不大对。”
  且不提那郎君下水捞人的时机太巧,便一个捞人,怎么能外衫裙子都择了去,只差光腚?
  范四娘浑身肌肤露了一大半, 在风里冷得发颤, 可小娘子身上的春衫都是有限的,谁也不肯脱了外衫露了膀子给她罩, 还是赶来凑热闹的人群里有些热心肠的一个脱了外袍子给她罩了去。
  “你们说这都怎么回事?范四娘怎么就落了水, 哎哟喂,这前凸后翘的,没看出来啊——”
  “我倒不在意范四娘如何,那边那个小美人见着了没?定州城里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
  已有知晓些内情的轻声道:“就那从司簿的胖女儿,苏令蛮啊。不过……女大十八变,没想到瘦下来竟这般好看。”
  “嘘——, 禁言, 范老太太来了, 今儿来这么一出,范家这人可丢大了。”
  趁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之际,苏令蛮几人趁机偷偷溜了。罗婉儿颇为可惜,边走边回头看:“阿蛮, 难得能见范四娘这般狼狈,你也不留下来看一眼。”
  付十二点了点她脑门:“你这猪脑袋,那范老太太可是好相与的?要真留下来,还不知怎么着呢?”
  范奶奶那泼辣劲,年轻时便是有名的,人老了,倚老卖老就更厉害,无理都要搅三分,何况苏令蛮不客气地两飞毛脚。
  吴碧婷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是极,那小郎君也不知哪儿寻来的破落户,衣服上的补丁都看得真真的,我可看出来了,那原本该是为阿蛮准备的。”
  不然怎么会一个劲儿地将阿蛮往湖边逼。
  “我看这回,范四娘够呛,那救人的也够心黑,将人衣服一扒拉,大庭广众之下贴着身上来,恐怕也得揪着范四娘不放,打量着能娶回家个金疙瘩呢。”付十二这嘴,放开来也挺毒。
  只苏令蛮一路闷声不吭,便打赢了也不甚欢快的模样。
  罗婉儿偷觑了她一眼:“阿蛮,你……不高兴?”
  苏令蛮若有所思地摇头:“倒也没有。就是,觉得不大踏实。”
  范四娘那一拨与她们这一拨虽然一向不大对付,可也没到生死大仇,寻衅是正常,可那两个下黑手的小娘子就不大对,还有将人往河里逼……
  恐怕这坏名节之事,便是为了她准备的。
  “这范四娘也该得个教训才是,照我看啊,还是独孤大娘子顺眼些,虽然人傲,可不会仗势欺人。”付十二一脸唏嘘,“今日这旨一颁下去,好好一朵娇花便要跌落入泥里了。”
  女眷没官,做个奴仆还算得幸运,若是充入乐坊……
  “过刚易折。”苏令蛮突然道,一双漂亮的眼眸看着眼前一湖清波碧水,透亮极了:“独孤瑶性子太傲。”
  “你是说……”
  罗婉儿诧异地张大眼睛:“她会……”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独孤瑶从来都是定州城闺秀圈里的一枝独秀,目下无尘清高自诩,可也从不欺负她们这帮边缘人物,几人对她并无恶感。此时偌大的家族一朝风流云散,独孤瑶也只能成了被人随意践踏的奴仆,可见世事无常,几人都不约而同地起了兔死狐悲的伤感。
  “得了得了,莫为这些没影的事难过了,”罗婉儿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掌道。
  苏令蛮失笑:“既是享了这富贵窝的好处,坏事也当一并担了。”
  “还是阿蛮看得透。”付十二摇头,“不说她了,你衣服都脏了,寻个地儿换去,一会得有宴饮了。”
  苏令蛮看了看身上,早上兴高采烈穿上的艳红衣裙如今沾了泥浆点点,连头发丝儿上也沾了一些,着实狼狈,苦笑道:“得了,你们别陪着了。更衣处,便是那儿,对吧?”
  她指了指湖泊南面,一排连绵的精致小楼宴饮在这绿意里,颇有雅趣。
  付家作为接手了这温泉庄子的主人,付十二也是清楚的,“正是此处。”
  “若嫣,你带着苏二娘子去更衣。”
  苏令蛮摆手:“不必,你都被若嫣伺候惯了,离了她不便,我有绿萝就成。”
  语毕,领着绿萝就往南边行去了。
  婉儿笑了一声:“阿蛮还是这般客气,轻易不肯麻烦人。”
  付十二带笑不语。
  春波碧草,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点湖泊的湿气。
  一条细细的鹅软石小径呈现在面前,苏令蛮踏上去,不一会便近到了小楼面前。
  江南式样的翘角飞檐,檐下垂坠着长铃,风过处,还能听到清脆的铃音。门口杵着两个年轻的婆子,一身紫绛色襦裙,见她来,便矮下了身子:“小娘子里边请。”
  踏入里间,是一座回字形走廊,正院三开门,东西两间次卧,东西厢房对立,也是三开间,盈盛的水汽几乎是扑面而来。
  正懵懂间,已有一梳了双丫髻的清秀丫鬟迎了上来:“这位小娘子,是要泡温汤还是休憩?”视线从苏令蛮一身的泥点子上收回来。
  苏令蛮一愣:“这里不是更衣室?”
  “自然也是了。”小丫鬟笑眯眯道:“这处别庄本就是引地热之水而建,每间房内还设有温汤池,小娘子既来,也可享受一番。”
  倒是会享受。
  绿萝看了眼苏令蛮发丝上沾染的泥渍,建议道:“二娘子既然来,不如便泡下温汤,涤一涤这满身的尘气。”
  小丫鬟机灵,已经带着主仆二人去了东厢房一间僻静的侧间,打开门,躬身道:“小娘子,此处还没人,您竟可休憩一番。温汤便在里舍缎字屏风后。”
  “等等,我问你一事。”苏令蛮见小丫鬟要走,又忙招手道:“这厢房正院里,都有谁在?”
  小丫鬟赧然一笑:“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如何能知晓那些个大人物,只这正院包括两间次舍都有人了,西厢房一间有人,东厢房,也就您这处来了人。”
  苏令蛮听罢这才放心,摆手示意,小丫鬟知趣地出了门,绿萝连忙将门阖上,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取了一条簇簇新的裙子递给了二娘子,为难地道:“二娘子,就带了这么一条白裙。”
  纯白轻纱,摆边一圈清脆的竹叶,平时看来也是清新至极的。
  苏令蛮眉也未蹙,见绿萝小心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为何这般看我?”
  她心里却明白,绿萝为何做这姿态。
  左不过是怕她看了心堵,想起王三娘子罢了——
  “奴婢只是觉得,主公断不是那受人摆布之人。老夫人她……”绿箩想着措辞,却被苏令蛮出言打断了:“不论成不成,总没有硬插进去的道理。”
  “若他清清白白孤身一人,阿蛮怎么也会拼一拼,失败了没甚,但很可惜……到底是缘分不够。”
  苏令蛮舒展双臂,任绿萝将其明衣脱下,只剩艳红襦裙,而后坐到梳妆台前,水般的质地垂落地面,将头发散了,瀑布般的墨发直直落在雪白的背上,显得胸前一抹惊心动魄。
  绿萝可惜地看了眼被染了泥土的红裙:“这缎纱虽不算太难得,可如这般染得饱满也是极罕,最是衬二娘子,这般脱了也是可惜。”
  苏令蛮莞尔一笑,看了眼铜镜,发觉金簪玉钗都拔了,才起身绕过里舍屏风,内里是一座椭形的池子,温泉特有的硫磺味扑面而来,俯身掠了掠水,发现水温正好,才道:“本是穿了给想让看的人看,既如今已经不想,那脱了也没甚可惜的。”
  绿萝欲言又止,可□□本是不可与他人言说,便她有再多能说的,也不可说——
  苏令蛮裸足探入池内,正要脱衣下水,突得足间一点,径直从池边往屏风角落扑来,一撩帐缦,披得严严实实的账缦里,蓦地露出一个人来。
  “是你?”
  苏令蛮似惊似怒,猛地一把将一扯帐幔将露出的肩膀胳膊裹了,瞪着里边一人,恨不得挖了其眼珠子。
  吴镇一双桃花妙目落到苏令蛮宜喜宜嗔的面上,泰然一笑,整个人出了帐幔,奇道:“阿蛮妹妹,你……怎么会在此?”
  “莫装傻!”苏令蛮怒斥:“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镇哥哥,若你还念一点儿时情谊,便赶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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